第十一卷 南征北戰 第446章 春心,殺心

窗台上趴著一個頭戴襆頭布巾,身穿淺藍長袍的長須老頭兒,他正有些張皇失措,聽見下邊的人罵他王八蛋,再一瞧符寶,卻以為是萬松書院的學生了,頓時膽氣壯了起來,他把眼一瞪,罵道:「混賬東西,竟敢對先生無禮么?」

原來張符寶平素都穿道袍,所以換了尋常衣服也專挑素淡的中性服裝穿著。她今日穿的是一件道服,這道服並不是道袍,而是漢服的一種,有點類似道袍。張符寶不施脂粉,素麵朝天,長發一束,此時再被那水一潑,濕淋淋的還真像個俊俏的小後生。

張符寶一聽上邊的老頭兒如此無禮,戟指喝道:「你個蠻橫無理的老東西,滾下來,否則本姑娘踏平你這萬松書院!」

這一句話真是威風八面,不愧是跑過江湖的,極有光棍味道。

老頭兒一聽嗖地一下縮了回去。正德皇帝擊掌贊道:「好樣的,朕……真是好樣的,俺支持你!」

張符寶一聽皇帝老兒給她撐腰,不由得意洋洋把腰一掐,隨即若著臉「呸呸」連聲,說道:「這是什麼水呀,怎麼這麼臭?」

楊凌忍著笑走到她身邊,遞過一方手帕道:「先擦擦吧,女孩子還是該有點女孩子模樣的。」

張符寶狠狠瞪了他一眼,卻老實不客氣地搶過手帕擦起臉來。

這時樓內蹬蹬蹬地跑出一個老頭兒來,驚疑地上下打量著她道:「你……你不是院里的學生?」

張符寶氣憤憤地道:「我是龍虎書院的學生,不是萬松書院的學生!」

老頭兒一聽奇道:「龍虎書院?什麼時候開的,老夫怎麼未曾聽過?」

張符寶鼻尖一翹道:「本書院開了兩千年啦,沒聽過那是你孤陋寡聞。想當初你家孔丘先生還向我家老先生問過禮,到如今南張北孔,我們家也不見得就低給你們儒家了。」

老頭兒一聽這才明白,原來是龍虎山張家的人到了。道家供奉三清祖師,其中的太上老君就是老子,孔子曾向老子請教過學問,所以符寶有此一說。

龍虎山張家家大業大,可不止是張天師兄妹二人,只是他們是天師長支嫡系,身份最為貴重罷了,行走於天下間的龍虎宗張家的人還是很多的。

老頭兒聽說是龍虎山的人,不禁訕笑道:「我說你個姑娘家,怎麼穿的不男不女,原來是龍虎山張家的人,失敬失敬。」

楊凌一聽啼笑皆非,聽他口氣倒像是龍虎山張家的女人就該穿的不男不女似的,最後還來個失敬失敬,這句話明明是道歉,說出來卻很是欠揍了。

張符寶氣往上沖,怒道:「你這人怎麼這般無禮,這是什麼水呀就往人身上潑?不道歉就罷了,還敢罵我?」

老頭擠眉弄眼地笑道:「不知者不怪,姑娘勿怒,老夫還以為你是院中學生,學生辱罵先生那還不該責罵么?呵呵。至於這水……也不是髒水,老朽在窗台上種了些花兒,窗外睏了桶水,為了增肥,老夫還光了幾粒豆子。」

「嗯……」老頭兒往她身上嗅了嗅,說道:「還真有點臭。」

「你……你……」張符寶快氣哭了,她雖不好修飾打扮,可畢竟是個愛潔的女孩兒家,現在被人潑了一身發酵了的豆子水,渾身臭烘烘的,怎能不羞不怒?

楊凌一見這般情形,連忙上前道:「老先生,我們是外地的遊客,聽聞萬松書院風景優美,所以前來一觀,呃……老先生尊姓大名,可否尋一處地方讓她……呃,讓我妹子沐浴更衣?」

「妹子?誰是他妹子啊?不知羞,倒愛擺譜當人家哥哥。」張符寶乜了他一眼,看他也不順眼了。

老頭兒一見這位公子舉止雍容,氣度不凡,忙還了一揖,肅然道:「啊,老朽張多重,是書院的一位先生。這事兒說起來是老朽的不是,請諸位上樓,呃……老夫樓上有間沐浴房間,提來山泉水燒開即可使用。」

「張多重?」楊凌瞧這老頭兒總是一副滑稽像,板著臉很嚴肅時嘴角也向上翹著,一副天生的笑臉,正覺得有點熟悉,再一聽這名字似曾相識,他略一思忖,不禁笑道:「不知老先生可識得泰安學政張多器張老學生?」

「呃?多器么?那是家兄,這位公子是?」

「哦,在下遊歷天下,曾往泰山一行,與張老先生相識,是以結為忘年之交。」楊凌有點想笑,張多器就是個詼諧搞笑的人物,想不到他的兄弟一般模樣,偏偏這兄弟兩人還都是搞教育的,為人師表若斯……,不過自己若是學生,倒是很喜歡有這樣一位老師。

張多重知道哥哥和自己脾性差不多,結交朋友也不大講究出身、年齡,兩人交談幾句,楊凌說的一字不差,張多重哪有不信之理,連忙喜出望外地往屋裡讓他們。

張符寶氣得要死,可她現在濕衣貼身,那姣好的女性曲線慢慢都呈露了出來,哪敢還立在這兒讓四下聞訊趕來的學生們觀看,只得忍著氣隨著老頭兒進了樓房。

這些人出來遊玩,隨身沒有帶換用衣服,隨著出來的又都是些只會舞刀弄劍的大內侍衛,殺人他們在行,買女人衣服哪行?

楊凌剛說了半句讓江彬去買女用衣衫的話,就見他鼓起一對蛤蟆眼,汗都快要下來了,楊凌只好把目光投向湘兒,說道:「實在不行,只好麻煩你跑上一趟,好在嶺下不遠就有各式店鋪……」

湘兒直了眼:「我……我只會穿,不會買。」

楊凌一窒,這才省到這位姑娘也是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主兒,離了保姆連個手帕都不會洗的溫室花骨朵兒,讓她買東西……,楊凌乾笑兩聲道:「那,你們暫坐片刻,我去跑上一趟。」

楊凌買衣服倒是在行,包括女人用的貼身褻衣、小衣他實在熟悉無比。家中妻妾環肥燕瘦、高矮胖瘦各具風情,楊凌哪次出來不為心愛的女人挑些精美的衣衫?她們的尺寸全都記在心裡呢。

有了比較心裡也就有了譜兒,方才張符寶濕衣裹體,他那雙賊眼一瞄,胸多高、腰多細、臀多翹,全都心中有數了,這裡里外外的衣衫買的竟是大小極為合體,款式顏色也十分鮮俏。

※※※

等他捧了一堆衣服悠哉悠哉地趕了回來,張符寶已經在浴室洗了七八遍了,她都快把那身嬌嫩的肌膚蹭掉皮了,還是覺得身上有臭味兒,仍然在那兒刷呀刷的。

侍衛中有幾個是出身少林的高手,此時總算顯出了本事,那挑水功施展開來,兩隻水桶百十來斤提在雙手中來去如飛,幾條大漢穿棱往來,看的張老夫子嘖嘖稱奇:「龍虎山真乃藏龍卧虎也。」

永福等人是公主身份,不便與外人在一起,好在老頭兒這房子里外三間,最外間是客室,中間是書房,最裡邊是卧室兼隔壁出的浴房。幾位女子便在書房相候,張老夫子在客室陪伴正德。

楊凌趕到,將衣物等交給湘兒,讓她送進浴室,然後回到外室。張老夫子已陪著正德聊了半天,他真當楊凌是那少女的哥哥,那麼自然也是龍虎山的人了,是以見他回來,連忙又賠禮一番。

楊凌笑道:「是我們跑到書院里來打擾,老先生本是無心之舉,何必一再致謙?」

老頭兒乾笑一聲道:「老朽正在臨窗品茶,聽得公子在樓下講起一個故事,是取材於東晉時曾來此地做官的梁山伯夫婦故事么?演繹的好呀,老朽初始尚未在意,後來聽的有趣,聽你講完了故事,老朽一時想瞧瞧是何等人物,倉促推窗,這才……呵呵,實在是抱歉。」

楊凌這才曉的竟是自己講故事惹下的禍事,正德皇帝笑道:「老夫子也對這等情愛故事感興趣?」

張多重哈哈笑道:「老又如何?人老,心不可老呀。」他隨口哼唱道:「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口,瘸了我腿,折了我手,我還要向煙花路上走……」

一位道學先生竟然……,雖說明中葉時風氣最為開放,腐朽冬烘最少,楊凌下江南時甚至聽說過一位才子舉人過生日,舉辦過『百妓宴』,邀來百位妖嬈妓女饗客,可謂驚世駭俗,但是這位先生畢竟是萬松書院聘請來的教授,談起男歡女愛竟然如此放的開,教授叫獸化的也太嚴重了吧?

老夫子哈哈笑道:「這是關漢卿在《一枝花·不服老》中自誇老當益壯金槍不倒的曲子,老朽甚是喜歡呢。老朽閑來無事也好寫個崑曲雜劇,今日有幸聽到這個動人的故事,所以有心將它寫成戲曲使戲班表演。」

楊凌無心去考究梁祝的故事是否因此才傳播開來,他現在對張老夫子的話有些好奇,因為他記的上學時,老師講《竇娥冤》一課時,引用關漢卿自喻的一句話,「我是個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響噹噹一粒銅豌豆。」

並引申開來,說他如何德藝雙馨、如何錚錚鐵骨,就像一粒銅豌豆一樣,不向腐朽的惡勢力屈服,怎麼到了這張老夫子口中成了老不修了?

眼看符寶姑娘還是千呼萬喚不出來,楊凌就當閑磨牙,信口向張老夫子求教。

張老夫子聽罷楊凌的話笑得前仰後合,說道:「公子到底年輕,想是不明白銅豌豆在元朝俚語中是什麼意思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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