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皇家有園林,不過這園子大明的皇上很少去,因為他這邊前腿還沒邁出宮去,後腿就得被一堆哭天抹淚的老臣給抱住。皇上要遊園子,那不是要國將不國了么?皇帝們被臣子們的眼淚和唾沫星子淹怕了,平素還真少出宮,更別提南巡北遊了。
所以皇家也沒興緻修園了,幾處園林不過就是北海西苑的,地方太小,和清朝時的園林完全無法相比,要說大的,大概只有十三陵了,可是你去省墓可以,遊玩不行,正德扶靈時想進山一游,為了少生事端,就連楊凌也給他堵了回來。
皇城附近能狩獵的地方就是南海子,也就是上林苑,裡邊有三處小湖,在城南二十里,由大約一千多名太監和賤民海戶在此管理,在外圍種植些蔬菜、瓜果,裡邊有山有水,養著鹿、獐、雉、兔,等等。
次日一早,楊凌穿了一身淺銀色的箭袖武服,發束布巾,向左背著一張弓、向右挎著一桿槍,背後還有一壺箭,領著劉大棒槌等二十多個親兵到了皇宮西門外。楊凌自知箭術太臭,為了避免出醜,還特意攜帶了一柄火銃。
到了宮門前等候片刻,宮門打開,一行御林侍衛拱衛著三騎皇苑駿馬馳出宮城,楊凌連忙一提馬韁迎了上去,剛欲拱手,一瞧中間那三人,不由一下怔在那兒。
永淳、湘兒一身大紅的獵裝,翻著黑色鑲金邊便服的小領,腰上系了同樣顏色的寬腰帶,纖腰裊娜,迎風欲折。腳上是高腰的皮靴,褲腿都塞在靴子里,胯下一匹神駿的戰馬。她們滿頭的烏黑長發都象男兒般束起,卻以紅紗裹縛。
兩位公主的小蠻腰上都配了柄鑲著明珠的短刀,背了一壺箭、一張弓,英姿颯爽,嬌媚似石榴吐艷。後邊追隨的衛士也全做普通家將打扮,可來今日射獵隨意的很,並沒有鋪張皇家的排場。
令楊凌發怔的是兩位一身紅的小姑娘中間,卻圍著一位素白勁衣的女子,一襲白衣,凈水清蓮,秀髮收成一束,攏到賁起的左胸前,猶如一條烏黑柔亮的涓流奔淌在跌宕起伏的雪原上。
雖是一襲毫無裝飾的輕衣,竟把人映襯的顯得柔媚可人,映著一天的陽光,就像一輪皎潔的明月,清雅不可方物。
楊凌呆住了,一雙手拱著,目瞪口呆,竟然說不出話來。更叫他汗顏的是,別人的衣飾全都五彩繽紛,只有他和永福公主一襲白色勁裝,往跟前兒一站,頗有點情侶裝的意思,別人只要看到一個,不注意另一個都難。
楊凌腦門上都冒汗了,結結巴巴地道:「參……參……參見公主殿下。」
「哪位公主殿下呀?」永淳公主搖著烏梢珊蝴珠的昂貴馬鞭,巧笑嫣然地問道。湘兒公主凝視著楊凌的目光卻有些不同,原本就是英俊飄逸、面如敷粉的美郎君,再經官場熏陶和錘練,那種既洒脫又沉穩,氣度不凡的感覺更襯得楊凌與眾不同。
不要說相貌英俊的男子就能搏得女性的垂青,象湘兒這種自幼生於長王侯世家的少女,沒有同樣不凡的氣質,僅憑相貌可休想征服她的芳心或者引起她的注意。
在四川被他咬了自己的腳趾頭,那是對一個少女來說最隱秘、最不可讓男人碰觸的地方,在紫禁城又在眾目睽睽之下完完全全地趴在了他的身上,還吻了他的臉頰,對一個正當思春年紀的少女來說,對方又長的完全不討厭,她靜夜獨思時豈能沒有一點綺念?
雖然湘兒一想起楊凌早已妻妾滿堂,就對任何一點可能的想法都嗤之以鼻,可這並不能阻止她感情上有種無形牽念的感覺。所以永淳滿腔熱忱地要牽和楊凌和姐姐,她的心裡總有點兒不自在,連她自己也說不清那是種什麼感覺,尤其現在瞧了楊凌出眾的儀錶和永福公主般配的裝扮,那種感覺忽然就更加強烈起來,酸溜溜的,說不清的味道。
旁人可沒注意她的眼神,永淳公主戲謔的話剛一出口,楊凌還沒說什麼,永福公主先不樂意了,妙眸一轉,不滿地睨了眼煞費苦心幫她安排的紅娘小妹妹,永福輕嗔道:「秀亭,不許對國公無禮!」
永淳吐了吐舌頭,把嘴一嘟,臉轉到了一邊兒。永福把手一拱,明亮的雙眸剛剛抬起,一對上楊凌的眼睛就像被燙了一下似的慌忙垂了下去,白晰如美玉的俏臉上浮起淡淡一層紅暈。
她結結巴巴地道:「國公,我……皇妹……永淳恐我獨居寂寞,今日秋高氣爽,欲往皇苑一游,所……所以邀我同往。想不到……原來威國公也要去呢。」說到後來,她的聲音細若蚊蠅,幾不可聞。楊凌要是不去,她才不會去呢,頭一回說謊,難免有點難為情。
「呃……是……是往皇苑遊玩嗎?」楊凌心虛地摸摸左邊的弓、右邊的槍兩件殺人武器,一時也結巴起來。
湘兒雖然心裡莫名其妙地泛起一股酸意,到底年紀尚幼,小孩心性,一瞧兩個人比著結巴,忍不住「噗哧」一笑,掩口道:「瞧你們兩個,一位公主、一位國公,地位相當,又是素來相識的,怎麼這般客氣,還都成了結巴?咱們別站在這兒說了,這便走吧。」
永福公主垂著又彎又翹的漂亮睫毛,白皙的小手緊張地撥弄著胸前的秀髮,飛快地抬起眼睛瞟了眼楊凌,楊凌乾笑兩聲,把馬頭一提,抬手虛引道:「公主請。」
朱家大小姐也不再口口聲聲說她是出家人、說她是修緣小尼姑了,輕輕一笑,修長的雙腿輕輕一踢馬腹,白馬前行,與楊凌走了個比肩。
楊凌的馬比她的高大神駿,加上身形比她高大,居然臨下一瞥,額前幾線劉海,下邊是明凈如玉的額頭,順著挺翹的鼻尖、淺淺肉色惹人垂憐的小嘴兒向下一滑,就是緊身勁衣裹附,隱隱現出的胸前峰壑,楊凌不由得心頭一跳。
永福公主眼不敢抬,偏就知道他在看著自己,隱隱的,便連後頸似乎也紅了,芳心百轉,怔忡間好似飄在雲端,也不知道自己騰雲駕霧的想些什麼,不過對於楊凌稍顯放肆的目光不但沒有一點惱意,心中反極是喜歡。
楊凌等著永淳和湘兒兩位公主前行,不料一扭頭,只見兩位紅衣美少女笑盈盈地勒馬而立,見他回頭,二人齊齊向前一抬手,做出請君先行的意思,他只好硬著頭皮「駕」了一聲,與永福公主並轡而行。
「殿下,」走了一陣兒了,老是悶不作聲也不是個事兒,楊凌費了好大勁兒咳嗽一聲,這才說道:「楊凌回京後,奔走六部,雜務較多,一時尚未前去拜望公主,還望公主莫怪。」
「不怪,不怪,」永福急忙說道,然後又幽怨地瞥了他一眼,低聲道:「國公公務繁忙,我是知道的,你讓幼娘姐姐和諸位夫人常來陪我,已經感激不盡了。」
楊凌一陣心酸,吶吶道:「公主……」
「唉!我現在已經除去公主封號,可只是個普通民女了,國公不要再喚我公主,若是叫修緣不甚方便,那……那叫我的名字秀寧便是。」
楊凌心道:「民女是民女,可怎麼也和普通兩字兒不沾邊啊,皇帝的妹子就算沒有封號那也能嚇死人吶。」
「這……這個……,微臣不敢!」
永福嗔怪地瞟了楊凌一眼,她現在恨死自己的身份了,如果不是有個公主身份橫在那兒,楊凌在她面前至於像是老鼠見了貓似的么?他總這麼害怕自己,那自己就算打扮成七仙女兒,他也不敢有半點歪腦筋啊。
她也不知是生楊凌的氣還是生自己的氣,一時鼓起勇氣道:「什麼敢不敢的,若是不然,我喚你楊凌、楊公子,不喚你的官職,這總可以了吧。」
「呃……是,秀寧姑娘。」
「是秀寧。」
「對呀,公主的……不是不是,您的閨名我豈敢念錯,我說的就是秀寧呀。」
「是秀寧,不是姑娘!」
「啊?」
「哎呀!」永福的俏臉騰地一下變成了大紅布:「我是姑娘,不是……我……人家叫你別那麼生份,喚名字就好了嘛,不要帶上姑娘。」
可憐的永福公主自己說錯了話,卻怪到楊凌身上,兩眼淚汪汪的,快氣哭了。
楊凌害怕地回頭瞅瞅,連忙小聲哄道:「是秀寧、秀寧,你可別哭了,那兩位殿下都是小老虎,得罪了她們我永無寧日啊,我的好姑娘。」
永福破涕為笑,咬著唇睨了他一眼,眼睛裡還閃著晶瑩的淚花兒,卻輕嗔道:「人家又不是小孩子,誰那麼愛哭啦?」
這氣質高貴、芳華雍容的天之嬌女,放下了身段輕嗔薄怒,一時竟是風情無限,楊凌的心中不覺微微一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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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經這一齣兒,兩個人的心境有所轉變,彼此之間那層不可逾越的關係,因為稱呼的改變,似乎被彼此刻意的忽略了,這種微妙的改變,讓兩個人都覺得輕鬆起來。
「楊凌,人家從來沒有出過遠門兒,偶去京師附近,也是車馬無數,困在裡邊動彈不得,你走南闖北見識的多了,給人家講講你的見聞可好?」
一旦放開胸懷,到底是天皇貴胄,立即就從容多了。你不敢泡我,那我就泡你,你弱她就強,自古如此。
楊凌聽她語氣嬌憨,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