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昂快步躍到兵道旁,忽地醒起不能就這麼莽撞行事,他急忙又退回來,喚過兩個守城的千總,低低囑咐一番,兩個千總立即領命而去。馬昂又返身來到箭垛口,向馬憐兒擺手示意,要她立刻遁走。
關公子詫異地道:「馬大人,你這是何意?」
馬昂一瞧這白痴還傻不愣登地站在擂石上,忙道:「來人,把關公子請進箭樓好生侍候著。」
「噯,一回生兩回熟,咱們都熟得不能再熟了,你這麼客氣幹嗎?我說馬大人……」關公子莫名其妙地說著,被馬昂的兩個親兵不由分說架進門樓去了。馬昂向遠處望去,見馬憐兒做出已收到示意的動作,這才吸了口氣,慢慢踱下城去。
馬昂帶著幾名親兵到了城下,目光與那先趕下來的千總一碰,那千總微微頷首,馬昂心中大定,他若無其事地走到門口,揚聲喚道:「關大人,關大人。」
關守備正在門邊兒上轉悠,聞言忙走過來道:「馬大人,有什麼事呀?」
馬昂笑嘻嘻地道:「眼瞅著正晌午了,人是鐵飯是鋼啊,令公子來看你,還捎了只燉雞,呵呵,叼擾你兩口,走,咱們上去喝幾杯。」
說完不待關守備答應,馬昂已指手畫腳地道:「來人,把鹿角、拒馬全都架上,關城門,吃完了飯再開城。」
關守備奇道:「馬大人,你……,城門守卒一向換著吃飯的,你令他們關城小心有人告到周大人那兒去。」他壓低嗓門道:「尋常百姓也算了,現在這支車隊可是徐經徐大財主家的。」
馬昂一聽心中更是篤定,妹妹替威國公爺掌著江南大筆的生意呢,主要合作對象就是吳濟淵、徐經等江南豪富,對徐家妹妹相當了解,她示意自己關城門,定是看出了什麼破綻。可是妹妹的示意畢竟是關公子的揣測,萬一猜錯了怎麼辦?
這就是馬昂沒有立即下令誅殺的原因,好在關守備不知道自己妹妹的本事,他卻是知道的,也不怕得罪徐家,於是把臉一板道:「咱們在這裡當兵賣命,吃風喝土難道就不辛苦?徐家有什麼了不起的?有事我兜著,關城!關城!」
正駕車進城的白衣軍悍匪一時面面相覷,沒有封雷的命令,他們也不知現在該不該動手,官兵沒有識破他們、沒有動手,他們就不敢輕舉妄動,萬一誤了大事怎麼辦?
這時候已經得了那千總密囑的士兵已經開始搬鹿角、拒馬槍開始封鎖道路,城門兩側的官兵也開始推動城門,其他的軍兵吆喝著已經進了門洞的車馬趕快前行,外邊的百姓和還未進城的車馬則鼓噪起來,有人躲在人堆里破口大罵。
封雷一俟車隊進了城就放慢了速度有意走在中後段,一見城門處出現騷動,他心裡一緊,連忙飛身趕了回來,到了近前一看,只有城外百姓和手下在叫罵,官兵們正搬著鹿角封路,不由奇道:「出了什麼事?」
關守備忙賠笑道:「封總管,這位是馬游擊馬大人,呃……即將正午,官兵用飯,所以暫且封城。」
「什麼?」封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什麼濫理由,天下哪有官兵要吃飯,得先把城鎖上的道理。」
眼見官兵推門甚急,封雷顧不得再以徐家財勢壓人了,天將正午,接應人馬應該快到了,若讓他們關了城,那可就前功盡棄了。
想到這裡封雷大吼一聲:「動手!」說著一記撩陰腿踢向關守備下陰。馬昂雖不知揣測是否屬實,畢竟也早做了準備,一見他動手立即一拉措手不及的關守備,刷地一下拔出刀來,喝道:「動手!」
關守備莫名其妙地站在那兒,封雷的腳尖帶著一股勁風,嗚地一下貼著他的下巴踢上來,把他嚇了一跳,只見馬昂狠狠一刀劈下,厲聲喝道:「這些人是白衣匪喬裝改扮,大人快動手。」
關守備這才恍然,立即拔刀出鞘,加入戰團。
封雷倒退幾步,鐵拳一砸震開一口箱子,自箱下車板下抽出一柄單刀,重又殺將過來。封雷的車輛雖有意放慢速度,畢竟仍是一字長蛇,每輛車子旁邊不過三兩個人,而城門口的守軍至少百餘人,這時有的搶去關城門,有的抓起刀槍上前圍攻,把封雷和他的手下打的手忙腳亂。
混亂中,最遠處的車子最先點著,然後驅車的馬匪轉守車頭,駕著著火的車子向回奔來,其他的車子有樣學樣,一條火龍在寬敞的青石大道上蜿蜒而回。
「轟」地一聲,大門關上了,門縫掩上的一剎那,就見外邊的車子也著了火,被駕車者撞開還未布好的鹿角架,眼看就要衝到門前,還來不及撤進門的官兵和他們大戰起來,吶喊震天,哭爹喊娘的老百姓散到官道以下四處奔逃。
「嗵!」一道重閘落下,封雷牙眥目裂,他萬萬想不到功虧一簣,自己萬無一失的詐城計畫竟然會這樣失敗,如果三路大軍突破重圍,殺到南京城下,卻發現南京城固若金湯,那時會如何?
一想至此封雷心急如焚,掌中一口刀冷電四射,匹練橫空,馬昂、關守備兩人聯手,還被他殺得連連後退,封雷逼退兩人,想衝進城門洞打開大門,可是關好大門,抵上頂門石的官兵們正好從門洞內殺出來,一桿桿長槍交錯刺殺,以他強橫的武功也不能不避其鋒芒。
幾百名悍匪全向城門洞集中過來,此時,兩側城牆上的兵道傳來一聲吶喊,大隊的官兵持槍舉矛,將城頭堵得嚴嚴實實,他們從兩翼沿著兵道石階下來,黑壓壓猶如一塊移動的鐵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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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大亂,百姓再也顧不得咒罵了,一個個離開大道,沿著前些日子南京保衛戰後剛剛回填,坑窪不平的土道四下逃竄,原本擁擠不堪的大路上轟然一空,只有幾十隻因為落荒而跑甩落道上的馬桶滾來滾去。
六七十名還來不及入城的悍匪把馬匹卸掉,引燃車上柴草向城門推近,幾十名官兵來不及退回城內的官兵被壓縮在城門檐下拚命地反抗著,馬憐兒本想撥馬就走,一見這情景立即橫馬坡上,摘弓搭箭,「嗖!嗖嗖嗖嗖!」連珠箭法,一箭接一箭銜尾而射,箭無虛發。
五名正在鏖戰的悍匪應弦倒地,馬憐兒素手一探,又是五枝鵰翎在握。
她身邊八名侍衛也立即在馬上開弓搭箭,那些響馬盜正面對敵,背後卻冷箭不斷,欲回頭躲箭,偏偏前方的官兵正持刀槍對戰,兩面受敵之下,幾十名悍匪終被消滅大半,剩下幾人怒不可遏,舍了門前官兵返身向馬憐兒撲來,在八名箭手的輪射之下,他們只奔出不足十丈,就被消滅殆盡。
馬憐兒領著八名侍衛趕到門前,只聽城門內喊殺連天,顯見激戰正濃,馬憐兒天姿殊色,但凡見過她一面的,少有不記得她模樣的,何況她又是馬游擊的妹子,這些官兵更是認得,一見是她,倖存的官兵立即上前參見。
馬憐兒擺擺手,側耳聽聽門內動靜,急道:「區區幾百名反賊,不會無端跑來詐城,他們必有後軍接應,奇海、小羅,你們速往南城下去,那裡官兵布防最重,速把這裡的消息告知他們,讓他們揮軍來援。小索小雲往東南去,那邊圍堵楊虎的兵馬正在班師,讓他們加快行程。」
四名侍衛領命撥馬而去,馬憐兒看看驚魂未定的那幾十名士兵,說道:「響馬不知幾時就會發動突襲,你們不要在此枯等了,速向北城叩關。」
那些六神無主的士兵慌忙答應一聲,走下官道貼著牆根兒向北城跑去。馬憐兒一撥馬,喝道:「咱們也走,去北城!」
城邊道路不平,還有許多地方壕溝沒有填平,馬憐兒騎馬,得先向回走一段,拐上官道,繞向北城,不過以她腳程,這也比城牆下的官兵到的更快。
不料撥馬剛剛奔出三里多地,眼看將到三岔路口,就見東北方向揚起滾滾塵土,塵土漫天猶如一條黃龍,塵霧中影影綽綽的也看不出有多少人馬,單是沖在揚起的塵煙前邊的就有數百騎士,人人背系白披風迎風獵獵。
鐵騎旋風一般馳來,戰馬奮蹄奔騰,揚鬃嘶吼,踏地的轟鳴聲彷彿要將人的肝膽震碎,聲勢端地駭人。
馬憐兒攸然變色,驚聲道:「來得好快!」
「快走!」眼見千軍萬馬勢不可擋,馬憐兒撥馬便走。猛衝過來的騎兵已經發現前邊幾名騎士,當先一個滿臉虯髯的老漢揮舞著大刀猛喝道:「呔,前方什麼人?給我站住!」
馬憐兒幾人一聽縱馬更快,馬憐兒暗暗摘弓在手,飛馬當中忽地回頭一箭,那揮著大刀的老頭兒沒想到前方女子竟有回馬騎射的好功夫,猝不及防之下寬寬的大刀一橫,箭矢正好擊中刀面,擦出一溜兒火花。
老頭兒哈哈大笑,他還沒說話,就見箭影一閃,又是一枝箭已經身到眼前。他沒料到馬憐兒用的竟是流星趕月的連珠箭法,眼見那箭奔咽喉而來,老頭急忙一個鐙里藏身,身子一矮一偏,讓開了咽喉要害,那箭卻射中了肩頭,疼的他一聲大叫。
紅娘子眼見逃逸的女子射傷四叔,不禁勃然大怒,她一提馬韁,啪啪兩鞭,胯下坐騎猛地加速向馬憐兒追去,同時摘弓在手,一箭上弦,大喝一聲道:「接我一箭!」
一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