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白衣天下 第386章 殺出重圍

東華山進入了短暫的平靜,但是從探馬報回的消息,官兵在外圍不斷調動軍隊,各處要隘駐紮重兵,修築工事、設置防區,顯然正在緊鑼密鼓地做著打的準備。趙瘋子在接受招安和突圍逃往江南之間不斷地搖擺著。

楊凌的一番話,如同槍戟,深深地戳中了他的要害,思前想後,趙瘋子原本堅決的反意,甚至萌生的那一點野心都煙消雲散了。他的人馬中堅力量來自劉六一派,而劉六的所作所為,哪有一點大志向,哪裡像個能成大事的人?

可是由於自己人馬中的主要力量傾向於劉向,他根本無法割斷和劉六的聯繫,幾條道路之中,似乎唯一的選擇只有接受招安。但是,邢老虎、封雷他們肯么?

夜色深了,蟋蟀不厭其煩地「織織」鳴叫著,偶爾有螢火蟲在樹影中飛舞,繞出一個個迷離的光環,紅娘子出神地盯著流螢,眼神兒也有點迷離了。

李華的眼神兒也有點『迷離』,只是濃眉下一雙凶晴,迷離起來有點發傻,可沒崔鶯兒眸波流轉、俏眼飛媚的美感。

橋頭談判安然結束,始終不曾出過一點亂子,他就知道老三那兒出了問題,本想回去後就把他叫來問個清楚,不料金眼雕竟如鴻飛杳杳,就此沒了蹤影。李華心中著慌,又命二弟周盤領人悄悄巡山,四處查找他的下落,可是如今都第二天晚上了,仍是音訊皆無。

他暗暗觀察邢老虎、趙燧等人神色,又看不出絲毫異樣,該是對此毫不知情。況且今日議事,仍然把他作為一方首領請來,根本不曾責斥,也不像是知道他暗做手腳的事。

李華想破頭也想不出老三去了哪兒,心神難免有些恍惚。人能去哪兒呢?總不成以老三那種自幼在山中狩獵的練就的身手,會不小心一個失足自己掉下懸崖吧?

還有楊凌那番話,也令李華犯起了核計:劉六楊虎這幫人不像個成大事的,不能跟著他們去江南,那是自尋死路。可是明著拆夥不行,邢老虎、趙瘋子沒一個省油的燈,他們要是想走,老子得想辦法半道兒溜了,山西處處山,有的是容我逍遙快活的地方。

趙燧看了看想的出神的兩個人,微微蹙了蹙眉。紅娘子已經把金眼雕的事情撿緊要的說與他聽了,趙瘋子聽後立即讓二弟趙潘帶著幾個心腹去處理了屍體,並嚴囑紅娘子不可說出此事。

議和一旦不成,就要有一番大戰,此時萬萬不能內部失和,再起爭端,這件事只能糊塗一回了。他不理解的是,生死攸關時刻,紅娘子怎麼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情形?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楊跨虎?

趙燧搖搖頭,又望向邢老虎,邢老虎撫著胸口,正在不停地咳嗽,過了許久,他才喘息著道:「趙副元帥,那麼依你之見呢?你想選擇接受招安?」

趙燧誠懇地說道:「不,離開、苦守,亦或接受招安,都是為了給兄弟們找一條出路。方才那些話,只是我的分析,到底如何選擇,我聽你的。」

邢老虎默然半晌,才輕輕一嘆道:「趙兄弟,你本是個秀才,家有良田,室有嬌妻,是劉大哥硬把你拉入伙的。想必你當初是有些不情願的,不過……老劉待你不薄啊,自你入伙,便對你信任有加,讓你獨領一路大軍,你提議分兵發展,他也毫不猶豫。我……只問你一句,我們真的沒有希望了?劉六真的不值得你輔佐?」

趙燧望向邢老虎,半晌不作一言。

邢老虎又道:「楊凌的話或許有道理吧,我讀過點書,卻不學無術,粗人一個,我只知道,如果我們真的這麼……這麼不堪一擊,他堂堂國公爺,何必紆尊降貴,跑到中條山來招安?

不錯,楊虎在山東的確大敗,而且十萬大軍折損過半,官兵傷亡卻微乎其微,可是後來探聽到的消息,據說是軍中火藥不慎爆炸,導致戰馬炸營,自相踐踏,死傷無數,卻非官兵之功,否則山東戰事勝負如何,我看尚不可知呢。以這一戰,便能論成敗、論英雄?」

他濃眉一挑,雖然滿臉病容,猶自露出一股舛傲不馴的豪邁:「自古成就霸業者,也沒有一帆風順的,他們失敗的時候,打得身邊就剩下百十個人,最後還不是重整旗鼓東山再起了?我就不信,東華山上有五萬精兵,劉六楊虎在江南也有五六萬人,會象他楊凌說的那麼不堪!」

趙燧閉了下眼,心中暗暗嘆息一聲:邢老虎看來仍是堅持己見,議和之想就此作罷了!

他忽地張開雙目,沉聲道:「那麼大元帥是要堅守中條山,還是要突圍南向,直取中原?」

邢老虎道:「你說的對,我們五萬兵馬,如果據天險而守,官兵未必攻得上來,可是天險能助我們,天威也能殺我們。最怕的是冬天,我們現在糧草不足,如果楊凌封山,這一冬下來,我們凍餓而死就得超過三分之一,那麼剩下的人也不用打了,只能束手就縛,所以守只能保命一時,實則是死路一條。」

邢老虎一氣說了這麼長的話,使勁喘了幾口大氣道:「我邢老虎和劉六、劉七他們義結金蘭時,曾說過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他們轉戰江南,我卻為了自己頭上戴一頂烏紗而投靠官府,這樣的事我干不來。

所以我決定去江南,和好兄弟們誓死一搏,這江山就指定姓朱?嘿!我偏不信!老趙,自從入了義軍,你費盡心思,整軍飭武,我邢老虎是看在眼裡、記在心上。你兩位兄弟有心離開,這事兒我聽說了。

這樣吧,我替老劉做個主,趙兄弟你要離開,可以攜帶你的金銀細軟離開,我派人送你離山,去留自由,絕不阻攔,人各有志嘛,但是你不得帶走一兵一卒亂我軍心。怎麼樣,你可願意?」

趙燧心道:「自從跟了響馬盜,攻城略地、砸獄釋囚,處治貪官,處死豪紳,哪一件事少了我了?不帶一兵一卒去接受招安,那不是天大的笑話么?朝廷要我何用?又豈肯饒我?」

邢老虎又道:「我這身子從小康健,就沒得過病,可這一病就總不見好,行軍打仗我沒出過什麼力,這大元帥實是名不副實,而你指揮起隊伍來,也總是差著一層,趙兄弟才學勝我十倍,卻不能盡得施展,這是我的不是。

如果趙兄弟你還願意跟著咱們干,我願意讓出元帥之位,咱們這支隊伍,上下一心,統統聽從你的指揮。至於什麼誰做皇帝,哈!八字還沒一撇呢,計較他作甚?大丈夫轟轟烈烈干他娘的,先推翻了朱明天下自己人再商量,你有本事,那時天下便由你去做,反正我是不爭的,你看如何?」

趙燧心頭一熱,一時胸中血氣翻湧。不用揣測邢老虎這話有幾分誠意,他清清楚楚地知道,這是奪取兵權的最好時機。別看邢老虎說的豪氣干雲,他可是殺人不眨眼的響馬盜出身,自己真要是選擇離開中條山投靠官府,他不馬上翻臉砍了自己的頭才怪。

然而時勢所逼,如果自己選擇留下,作為交換條件,他目前就不得不把兵權全交出來,至於到了江南會不會被楊虎等人吞併,現在顧不得想,也別無選擇了。到了江南再說,只要橫下一條心,我趙瘋子還鬥不過那些泥腿子?

想到這裡,趙燧咬一咬牙,振聲道:「邢大哥,你別說了,愧煞兄弟。好馬不吃回頭草,即然入了這條道,我也不想再有回頭的一天了,你說怎麼干咱就怎麼干,只有邢大哥在,你就永遠是我的大哥。」

「好兄弟!」邢老虎激動的臉龐發紅,他站起身來,扶住趙燧肩膀,說道:「那咱們兄弟就並肩打過黃河去,兵鋒直指江南,鬧他個天翻地覆,待與劉六、楊虎匯合,咱們再商議據占何地,徐圖發展,爭一爭這天下江山!」

「你既有了私心,就別怪我邢老虎翻臉無情,只要一過了黃河,老子立刻就宰了你!」邢老虎心中暗暗冷笑,卻一臉慷慨激昂,兩個『好兄弟』的大手激動地握在了一起,然後他們一起轉向紅娘子和李華。

「崔家妹子、李老弟,你們認為如何?」

「崔副元帥,李將軍,你們意下如何?」

「……」

「紅娘子?」

「啊?好,好好,我同意。就這麼辦吧!」

「啊!兄弟我也沒說的,邢大帥你說咋干咱就咋干,我李華上刀山下火海,眉頭都不皺一下,咱們就這麼干!呃……邢大哥你說啥?」

「……」

※※※

欽差行轅從蒲州城搬到了東華山腳下的軍營中。

明日就是三日之期,如果趙瘋子再不做出答覆,官兵就要發動攻勢了,就算不能一鼓作氣打垮中條山群盜,至少也得把外圍一些山頭要隘攻下來,以便為封山或下一步發動第二步攻勢打好基礎。

中條山之戰如果不能速戰速決,那就只好調度大軍、耗損無數錢糧,把他們活活困死在這裡。江南戰場按照他的部署,各府各道的官兵正在層層設防、步步進逼,逐步縮小著包圍圈,意圖把楊虎的白衣軍逼入死地,逼其正面決戰。在那種通訊條件下,戰機瞬息萬變,他不可能遠在山西遙施命令,那裡,需要他親自趕去居中協調,通盤指揮。

帳簾兒高挑,帳內燈火通明。楊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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