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悠揚的鐘聲從文殊廟中傳來。
「砰!砰!」犀利的槍聲在欽差行轅後院響起。
自從在昭覺寺被擄,火槍發揮了大作用,楊凌頓覺要想防身,還得靠這件利器。他已錯過習武的最佳時期,也不可能天天練武,雖說習練的是許多練武人夢寐以求的上乘內家功夫,不過要是用來強身健體,應付家裡那幾個小嬌娃還可以,對付能夠突入他的侍衛群的真正高手,永遠都要差一大截,還是老老實實地走捷徑的好。所以他現在每天除了晚上練內功、早上練外功,還要練練槍法。
「再放遠二十步!」楊凌一邊熟練地擦拭著槍口,麻利地填火藥、上子彈,一邊向遠處喊道。
侍衛們把長凳又抬遠了些,將一個個小酒罈子擺在凳上,楊凌拇指扳開保險,單臂舉起,又瞄準了一個罈子,大棒槌急急走來,見他正在瞄準,忙站在一旁。
「砰!」一聲槍響,瓷片四濺,小口罈子被射的粉碎。
「好!好槍法!大帥,靖清郡王要見你,正在書房相候!」大棒槌是個直性子,雖見別人馬屁拍多了,也知道這時該誇兩句,但是明顯有點敷衍,緊跟著便拐到了正事上。
「哦?靖清郡王?」楊凌怔了怔,略一思索道:「奉茶待客,好生伺候著,我馬上就到。」
楊凌心中暗暗嘀咕:「靖清郡王來找我做什麼?莫非……我昨夜隨著錦衣衛去探看二殿下,被他發覺,這是向我示威來著?不可能,刑獄大牢里可沒人認得我,錦衣衛和二王子也決不會說出去,去見見他再說。」
楊凌昨夜去見朱讓槿,一來是儘儘朋友之誼,二來既然想救他出來,總得見見這位當事人,了解一下更詳細的情形,可是朱讓槿雖然一口一個冤枉,能說得出的有用資料也著實有限,從他這兒了解的情形根本不足以替他脫罪。
既然是因私情殺人,勘察一下案發現場,向被害人親眷了解一下她平素的行動和接觸的人或許會有所得,可惜以他的身份實在不便公開參予,只好叮囑柳彪明察暗訪,調查朱讓槿和朱夢璃的所有情況,希望能找到對他有利的證據,他這個欽差唯一的作用,也只能保證沒有得力證據,阻止別人胡亂判案罷了。
郡王也是王,地位崇高,除了宣旨和自我介紹身份,按規矩對平民百姓都不能直接開口說話,必須得通過身邊的下人來傳話,哪怕兩個人面對面地站著,這是皇室的規矩。楊凌不但是官,而且是高官,自然不在此例,可是見郡王也不能穿著這身練武服,他忙趕回房去匆匆換好官袍,然後再趕到書房見王駕。
靖清郡王身材高大肥胖,方面大耳、濃眉重目,典型的朱家人的相貌。他坐在椅上,茶水動也不動,正在雙眼出神,楊凌匆匆走了進來。
現在不是公事造訪,楊凌端不得欽差架子,忙以下官之禮長揖道:「下官楊凌,見過靖清郡王殿下!」
「喔?」靖清郡王回過神兒來,竟然起身相迎,滿臉堆笑地道:「啊!楊大人,快快請起,本王一早就冒昧登門,打擾,打擾了。」
「哪裡哪裡,王爺登門,那是蓬捨生輝呀。下官一早上起來,就聽見喜鵲在叫,核計著……咳咳,不知王爺駕臨,這是……有什麼要事么?」
楊凌拍馬屁的話兒說了一半,自己感覺有點噁心,連忙話鋒一轉,直接繞上了正題。
兩人分賓主坐了,靖清郡王手扶膝蓋,沉吟說道:「楊大人,昨日蜀王宴上,小女遭歹人殺害,本官心痛如絞……本王無子,只有兩個女兒,長女早嫁了人,膝下就這麼一個孩子,如今白髮人送黑髮人,那份痛……,本王這兩日實是不想出門見任何人的。」
楊凌也喟然一嘆,說道:「王爺節哀,正因二小姐為奸人所害,考慮到王爺此刻正在悲傷之中,所以下官也未敢登門慰問,郡王之女在王府中公然遇害,此事實在重大,下官相信地方官府定會秉公執法,找出真兇,嚴懲不貸,讓二小姐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哈!秉公執法?」靖清郡王怪笑一聲,澀聲道:「官大一級壓死人吶。若是個尋常的兇手,此刻都該斬了,可是嫌犯是蜀王爺的兒子,沒準兒這嫌犯就要一直嫌下去了。」
一個親王、一個郡王,哪個都比他官大,老朱家的破爛事兒多了,有吃過人的王爺、亂過倫的王子,誰敢多嘴呀?楊凌不好插話,只好默然聽著。
靖清郡王凄冷地說罷,看了楊凌一眼,艱難地道:「楊大人當朝一品,威武侯之名聲播四海,前些日子為求政令統一、平息都掌蠻之亂,堂堂蜀王也被你軟禁起來,這份不畏強權的膽魄,實令本王欽佩萬分。」
楊凌眉毛一跳,直覺的感動靖清郡王這麼大拍馬屁,一定不是什麼好事,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一個郡王求人,還能是小事么?
果然,只聽靖清郡王道:「楊大人是皇上的肱股重臣,本王也不瞞你,小女……經忤作驗屍,她已……已……身懷有孕了……」
「什麼?」楊凌昨日已從朱讓槿那兒知道了事情經過,但是還得做出大驚失色狀,驚訝地道:「這……竟有這等事?」
靖清郡王老臉羞紅,難堪地道:「家門不幸啊!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本王……本來也在奇怪,朱讓槿和本王家是親上加親,既是堂兄妹也是表兄妹,他和夢璃一向親密,能有什麼仇恨,竟然……」
他重重一拍大腿道:「逆倫合奸,大明皇室都為之蒙羞啊!」
他本來是執意要朱讓槿明正典刑,替愛女償命的,可是當他氣勢洶洶地去向蜀王問罪,卻聽到這樣的醜聞,自己的女兒也不爭氣,做出這樣的醜事,氣焰頓時便消了,為了自家的名譽,與蜀王商議一番,才定下朱讓槿自殺,此事悄然掩過的主意。
不料小金川土司拓拔羽的女兒竟然半夜登門,直截了當地告訴他,朱夢璃懷孕的事兒她已經知道了,但是她不相信這事兒是朱讓槿乾的,叫他少打歪主意,這案子她會盯著,直到真相大白於天下,如果他和蜀王敢為了遮羞犧牲朱讓槿,她就要把此事公開,讓全天下的百姓人人都曉得。
這一下靖清郡王可傻了眼,別看他是王爺,他還真得罪不起拓拔嫣然。蜀地有十五個土司,彼此疆界從來就劃分的不是那麼清楚,各地土司之間常為了疆界劃分、承襲土職等事發生械鬥、仇殺。
大小金川近接成都,遠連衛藏,是內地通往西藏、青海、甘肅等地的咽喉重地,再加上那一帶多是藏民,和域外的藏人互通聲息,所以勢力在十五個土司中是大的,可以說拓拔羽跺跺腳,蜀王也會緊張老半天,他這個有祿無權的郡王,自己的地盤就在拓拔羽的眼皮子底下,很大程度上還要仰賴這位土皇帝的鼻息,怎敢用權力去封人家的嘴?
這一來靖清郡王也睡不著了,急急忙忙入宮去見蜀王,和他商議此事。這件皇室醜聞,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越底層的人越不宜讓他們知道。蜀地的官員都在蜀王治下,讓這幫下屬處理王室的事兒,知道的官兒只能越來越多,到時這些王爺們的臉往哪兒擱?
再者靖清郡王還抱著一份私心,自己現再也不那麼理直氣壯了,如果官員們看在蜀王面上循私枉法,再找些藉口替朱讓槿脫罪,那自己的女兒不是白死了?這查案官員的人選就成了大問題。
兩個人各懷心機,研究來研究去,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楊凌。他的地位超然,不怕他憚於蜀王的面子,而且他是京官,事後一走了之,不會有常常見面的尷尬,再者他是皇上面前的紅人,必然也知道分寸,內廠的番子們口風緊的很,王公大臣們的私事他們知道的多了去了,從來就不會隨便泄露。
於是二人一拍即合,決定請楊欽差出面來查證這個案子,二人心中早已認定朱讓槿就是兇手,所謂查案也不過是走走過場、取得口供,這事兒儘快了了也就是了。
靖清郡王一大早兒的就來見楊凌,就是想託附一番,案子落到內廠手裡,可就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了,可不能讓楊凌趁機賣蜀王一個面子,有意為朱讓槿脫罪。
靖清郡王把兩位王爺聯手請求楊凌出面查問此案的要求說了,然後又捧又贊,又暗許好處,最後又語帶威脅地道:「楊大人,此案發生在大庭廣眾之下,人人皆知本王的女兒是被人殺死的,這事想善了是不可能了。這是大明皇室宗親間的一件大案,本王思來想去,也只有楊大人出面,才能真正做到秉公而斷,消息又不致傳到市井間去,這事兒就拜託楊大人了。」
他重重一哼,一語雙關地道:「本王雖不及蜀王,卻也是大明皇室宗譜上有字型大小的王爺,這事兒楊大人無需顧忌,儘管放心去辦,如果有人想以權謀私、干擾大人辦案,我這個王爺就進京告御狀,就算他是堂堂蜀王,我也叫他吃不了兜著走!」
楊凌瞧了他一眼,心道:「說的跟真的似的,不就拿話給我聽呢嗎?我要是敢偏幫著蜀王,你就要進京向你們老朱家的當家人告我的御狀。不過……這倒是個好機會,我能名正言順地插手此案,查他個水落石出,幫朱讓槿洗脫罪名了,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