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蜀中劫 第305章 智取都都寨

都都寨山勢雄偉,岩壁陡峭,林蔭蔽日,荊棘叢生,經過幾日的暴雨沖刷,原來的羊腸小道面目全非,草叢下和樹陰里的土地仍然十分泥濘,行不多時靴上便全是污泥,好似重達數十斤,讓人舉步維艱。

附近各縣的公差衙役以及民壯全都被徵調了來,四下包圍,開闢出一條防火隔離帶來。大龍潭、亮倉口、觀音嶺、大石盤為東面防線,西面以建武小峨嵋隔離,西南是落雁河,天然屏障,北側便是通往九絲山大寨的險峻山路,一路上斷崖峽谷接踵不斷,中間險要處又有宋小愛的大軍駐紮,無需派人看守。

官兵的前隊不再舉著大盾時時防備著腳下的陷坑、機關,樹叢里的弩箭、石頭,和頭頂懸崖上的滾木擂石,前鋒部隊進山時扛著易燃的乾草木柴,到了叢林密布處便放起火來,後邊的軍兵將自己這一側清理乾淨,大火便卷著滾滾濃煙向深山中蔓延開去。

大火不但破壞了林中一切暗坑機關,而且火還沒到,濃煙先將蠻匪趕了出來,他們和驚慌失措的野獸一齊逃出密林,向更深處逃跑。官兵則好整以暇地緩步而追,一路撲滅余火,步步為營地前進,大火將泥濘的地面烘烤的堅硬,行起路來倒不比原先在叢林中行走更慢。

碰到沼澤和斷崖等隔斷了火勢,官兵便重新燃起火來,失去了險要憑仗的蠻匪縱然守在沒有草木可燃的地方,也難以應付官兵的攻勢,何況濃煙早熏得他們雙目紅腫如桃,視物難清,所以很難形成有效的阻擊。

官兵先縱火攻破董布壩和紅岩,繼續向縱深攻擊。阿黑慌忙組織士兵布成第二道防線,並頂著嗆人的濃煙盡量清理可燃的草木,以防大火引了過來,重兵都布在正面拒敵了。便走這時,左右兩側也有煙火傳來,兩側的官兵也發動攻勢了。

阿黑大驚,急忙叫阿桂、阿瓦兩人分率數寨人馬迎向左右的險峰。官兵以火為兵,隨火而進,雙方在大火硝煙中戰況依然慘烈,可是失去了密林草叢掩護的蠻匪就像掉到了爐灰里的泥鰍,而不再顧忌上下左右隨時會出現暗器陷阱的官兵卻越戰越勇,戰事雖然緩慢,卻一步步的、堅決地向縱深推進著。

第二日下午,楊凌、焦貴帶領三千六百人,趁蠻匪主力忙著正面拒敵、左右抵抗的時機,悄然撲向五都都……

劉浪躺在蛤蟆嶺上一塊四壁如削、頂端平坦的巨石上,頭枕著胳膊,痴痴地望著湛藍的天空,天空中隱約飄過一絲雲一般的煙霧,還帶著些糊氣。

這位欽差大人夠厲害的,聽說以前蠻人作亂,很少有官兵能打到這裡,僰王山、銅鑼嶺、凌霄城幾處奇險無比的地方,任一處也能阻上官兵十年,難怪蠻人絲毫不把朝廷放在眼裡。這一次,全平啦,九絲山前就剩下都都寨這一處險要了,明軍既又火攻,恐怕都都寨守不了幾天了。

幸好聽了吉老司的話,和朝廷搭上了線,否則老子也得陪這幫蠻子葬送在這兒。劉浪吐掉嘴裡的草梗,爬起來向遠處張望:「老子再回去,就是守備,堂堂的守備官,比奪我田產、害死我老父的那個畜生苗百戶還要大,聽說娃兒他娘一直沒有改嫁,為了怕我兒子被衛所地方的孩子欺負,搬到鄉下去住了。好女人吶,跟著我就沒享過一天福。

可我一直也不敢打聽她娘倆的下落,官府在通緝我,那個鬼婆娘也盯得緊著呢。這回老子也是大官兒了,衣錦還鄉,回頭把她娘倆找回來,讓欺負我的那幫畜牲都看看,哈哈哈……」

劉浪想到坐著官轎,敲鑼打鼓回到衛所,風風光光地出現在昔日那些欺壓過他的人面前,不由仰天大笑。

「你笑個什麼鬼!阿哥說官兵這次很厲害,這裡也要小心一點兒,沒準會有人摸過來的。」石下忽然有個女人氣哼哼地說道。

「嗯?」劉浪低下頭,只見一個身高不足一米五,上披麻衣下著草裙,黑黝黝胖墩墩的婦人手裡提著一柄雪亮的三股鋼叉,臉寬嘴扁、細眼淡眉,像極了畫兒上繪的蛤蟆精。

劉浪從石上一躍而下,嘿嘿笑道:「怕什麼?就憑這兒,有石有水,險不可攀,官兵縱火沒用,我只派十個人從上邊擲石頭,就別想有一個人能爬上來,嘿嘿,阿哥走了?」

他的個頭兒比那女人高出兩頭不止,這女人就是他的妻子,阿當的胞妹阿歐。她剛剛送了不放心,特地趕來探看的阿當下山。

「嗯,阿哥回寨了,其他幾寨很危險,阿哥從大寨里抽調了二百名勇士去助戰,後寨空虛,所以咱們這一關一定得小心著點兒。」

「嘿嘿嘿,咱這座蛤蟆嶺,派上三十人就足以守得風雨不透了,何況有一百六十多人呢。」劉浪向山下指指,山下是一片嶙峋的石頭,中間窪處碧綠的是一潭潭清澈的泉山,彼此通過窪處連起來,直到再向更遠處匯成一道清流。

「看到沒有,兩里地內沒有一棵樹,官兵要想冒頭兒,隔得遠遠兒的就能發現,有啥好怕的?你去喝點酒吧,吉老司前兩天剛送來的老酒,還有才燉熟的狍子肉,香著呢,我領幾個人在這兒看著就行了。」

他知道阿歐嗜酒如命,這話一說,阿歐果然饞涎欲滴,眉開眼笑地道:「好!吉老司帶來的酒一向不錯,比咱們自己釀的香多了。」她把鋼叉一頓,轉身走了幾步,到了洞口忽又轉身道:「喂,你要不要喝點兒?」

劉浪乾笑道:「嘿,天還沒黑呢,你先喝著,我守著山,晚上再喝個痛快。」

阿歐黑臉一紅,居然有點忸怩地瞟了他一眼,這才閃身進洞了。

阿歐力大無窮,比還男人還要驍勇,而且不但酒量奇大,一旦喝醉了就喜歡和他顛鸞倒鳳一番,聽了他的話,明白他意中所指,這才滿心歡喜地進洞了。

劉浪瞧她進洞了,臉色變得陰沉起來:「媽的,窮山僻嶺三五萬人,也敢扯旗造反和官府明著干,這不是作死嗎?不是老子心狠,跟你們混下去,只能一起玩完。我那結髮妻子呀,那才是賢良淑惠的好女人,有機會改邪歸正,還能當官,老子不答應,祖宗牌牌都得氣的跳起來。」

想起那個柔柔弱弱,纖白俏麗的跟月牙兒似的結髮妻子,劉浪忽地腹下一陣火熱,就像個等個入洞房的年輕小夥子,恨不得插翅馬上飛回保寧老家去了。

他無意中向遠處一看,忽地怔了一下,再定睛瞧瞧,原來豎在遠處林中最高的那棵樹果然不同了,劉浪神情一緊,連忙又爬上石頭,手搭涼篷正向遠處眺望著,一個同樣身穿布衣、漢人打扮的男人匆忙走過來,悄聲道:「大哥,樹倒了,怕是那話兒到了。」

這人身材壯實,相貌憨厚,叫何實在,本來是個無業流民,無法求生才逃進山裡來,純粹為了混口飯吃,求個安身立命之所,尤其不願和朝廷作對,是劉浪拉攏的幾個心腹之一。

劉浪跳下石頭,低聲道:「應該錯不了,怎麼樣?酒里放了葯了?」

何實在點點頭,笑道:「放心吧大哥,是怪豆子親自配的葯,蠻人都愛喝酒,他正在洞里和幾個兄弟勸他們盡興呢,只是吉老司送的酒少了點,一共才五壇,不夠喝啊。」

劉浪嘿嘿笑道:「他們也不傻,真讓他們全喝醉了,他們也不肯吶,五壇正好,解解饞蟲兒就行,不是放了葯了嗎?怪豆子別的不行,配的迷藥絕對管用。」

怪豆子年紀可不小了,六十齣頭,身材佝僂,原來是個在荒山野徑開酒館兒專門干下藥剪徑坑人錢財和性命的大盜,年紀大了後本來都收手了,不料有一次見到幾個行商囊中豐厚,一時又動了貪心,結果那幾個人也是見多識廣,這傢伙露了行藏,被官府通緝,這才逃進山來。人說落葉歸根,現在擔心死後屍骨埋在他鄉野嶺,成了他最大的心病,自然和劉浪一拍即合,也決定為朝廷效力了。

夜色漸漸深了,群山裡的夜色尤其來的快,望望山下已是一片墨色,劉浪匆匆回到洞中報了個平安,然後假託再巡視一圈兒走出洞來,怪豆兒跟個幽靈似的跟了出來。

劉浪悄聲道:「怎麼樣了?」

怪豆兒低聲道:「蠻人無論男女,就沒一個不好酒的,吉老司送來的酒不夠,我把蠻人自釀的果兒酒里也下了葯,守山的蠻人也都勸飲了幾杯,估摸著再有小半個時辰,全都得睡下,咱們的人都準備好了。」

「嗯。」附近這一片站著幾個巡夜的,都是劉浪拉攏的漢人,蠻人中也不乏怯戰想降的,可是畢竟不是同族,劉浪放心不下,自己的計畫根本未敢透露給那些人知道。

他摘下壁上火把,向山下划了三個圓圈兒,等了半晌,才見夜色中忽地亮光一閃,只一閃便再無了蹤影,若不是一直盯著那個位置看,會讓人以為自己花了眼。

劉浪心中大定,說道:「成了,後寨今天還撥了二百人去別處支援,此處一拿下來,官兵就能長驅直入了。」

怪豆兒低聲道:「這些蠻人怎麼辦?還有你老婆?」

劉浪重重地吐了口唾沫,咬咬牙道:「藥性一發作就全綁了,鄢大人答應過不殺俘的,老子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總不能陪這些蠻子送死。阿歐……我呸,老子要不是想在這兒站住腳,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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