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羊宮換了侍衛,後苑內圍仍在蜀王侍衛保護之中,但是外圍完全是楊凌的親兵,外不準入、內不準出,否則格殺勿論。
他的親兵共帶了五百人,此次又撥來三百,但是如果欲對楊凌不利的人真是蜀王,就算五百親兵全派來,楊凌也毫不猶豫,因為只要蜀王在他的掌握之中,對於自己的人身安全就是最大的保障。
這些京軍精銳,彷彿一個模子里鑄出來的,高矮胖瘦都差不多,隨著楊凌參與過多次戰場廝殺,那種凜冽的殺氣更是別人模仿的,同那些看著一樣威武,但是氣質上截然不同的王府侍衛一比,高下立判。
這些人馬雖少,卻給人一種感覺,這是軍隊,真正的精銳之師,可以以一當十的血腥戰士,儘管他們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但是無論外圍的青羊宮道士,還是內圍的王府侍衛,都有意無意的和他們拉開了距離,不敢輕意靠近。
劉大棒槌嘴裡嚼著根青草,踮著腳尖站在說法台上遙望著遠處,喃喃地道:「快出發了吧?奶奶的,這回不能跟著大帥出征,站在這兒當侍衛,可真夠憋氣的了。」
旁邊一個侍衛笑道:「百戶大人,侯爺不是說了么,您守好了這兒,就是大功一件,回來一準兒記您頭功的。」
劉大棒槌綠豆眼一瞪,笑罵道:「你懂個屁!你是知不道跟著大帥打仗,過癮吶,解氣呀、好玩啊、痛快哩!你個不開竅的大棒槌。」
那人嘻嘻一笑,不再作聲了。
這時後邊傳出一個刁蠻嬌脆的聲音:「你們好大的膽子,都瞎了眼啦?連我都不認識,要不然砍了你們的腦袋!」
劉大棒槌回頭一看,只見兩個侍衛手中寒芒四射,兩柄雪亮的朴刀架在一起,正攔住一個翠衣少女,少女後邊還跟著兩個小丫頭,嚇的臉都白了。
劉大棒槌叼著草根兒,慢悠悠地走過去,問道:「怎麼回事兒?」
兩個侍衛仍然警惕地持刀攔住少女,頭也不回地道:「稟百戶,這位姑娘想離開青羊宮。」
那少女杏眼圓睜,瞪著他道:「你就是他們的頭兒?叫你的人給我滾開,本姑娘要出去走走。」
劉大棒槌上下一打量,見是個十三四歲的女娃兒,皮膚粉嫩粉嫩的,彷彿掐一把就出水兒,眼睛圓圓的、眉毛彎彎的,那張紅嘟嘟的小嘴兒,貝齒微露,唇角下抿,雖然正在惱火當中,看著仍是十分的可愛。
劉大棒槌綠豆眼一眯,嘿嘿地笑了:「出去幹嗎?俺們大帥說了,這地方現在歸俺說了算,就是一隻耗子,也不準蹓進去、跑出來,你這小妮子雖說小巧的跟朵花兒似的,可怎麼也比耗子大呀,不行!沒有大帥令諭,給俺老實回去蹲著。」
小姑娘一聽臉都氣白了,雙手一叉楊柳細腰,遠山似的黛眉一挑,尖聲喝道:「你好大的膽子,你知不知道本姑娘是誰?」
「喲嗬,」劉大棒槌把草梗一吐,雙手也叉住了渾圓的肚子,他實在是找不到腰了:「那你知不知道本軍爺是誰?」
小姑娘氣得快爆炸了,指著自己小巧尖挺的鼻尖喝道:「我是蜀王的女兒,四川的郡主,你這個不開眼的大混蛋!」
劉大棒槌把綠豆眼一翻,伸出胡羅卜粗細的手指頭,點著自己的蒜頭鼻子道:「俺是大帥的親兵,山東大棒槌,你這個不開眼的小妮子!」
「你……你……你這個渾人,就是楊凌見到我,也不得如此無禮,蜀王犯了什麼法,居然全家做了你們的犯人?」朱湘兒怒吼道。
劉大棒槌趕緊一整面容,肅然道:「大帥說了,王爺病重,世子被擒,事態十分嚴重,稍有風吹草動,蜀境便是狼煙四起,事關重大,為王爺安全計,敘州叛亂平定前,王爺居住之處按照軍事管制。郡主還就說對了,俺就是個渾人,只知道認死理兒,您可千萬別和俺這渾人一般見識。」
朱湘兒被他氣的沒法,頓了頓蠻足,自找台階道:「好!你等著,混賬東西,攀上欽差了不起啦?敢如此冒犯我,等楊凌回來了,本郡主要他跪下來舔我的腳趾頭!」
朱賓瀚治下平靜,雖為王爺卻時常輕衣簡從,與民同樂。他管教兒子甚嚴,對這個小女兒就不免放縱寵溺了許多,所以朱湘兒也時常偷偷溜到民間玩樂,聽到市井間一些粗言粗語,覺得甚是威風,這時順嘴便說了出來,只是話一出口,自己就覺得不妥,嫩頰一下子漲得通紅。
劉大棒槌瞧瞧這花骨朵兒般俏麗的小姑娘,「噗吃」一聲樂了:「俺只負責王爺安全,大帥要是喜歡舔腳丫子,俺可管不著。」
朱湘兒和個渾人有理說不清,想罵人反被人佔了便宜,氣的她頓頓腳,轉身便走。
劉大棒槌瞧她逃也似的走遠了,嘿嘿一笑,把臉一板,對左右吩咐道:「幹得好,給俺看緊了,尤其是這種調皮搗蛋的小耗子!」
兩邊的侍衛忍著笑齊聲吼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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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王府巍峨壯觀,由於蜀地富裕,蜀王府在諸藩王府中規模也最大,幾乎佔了成都城內五分一的地方,整幢建築坐北朝南,處處殿閣樓台、金碧輝煌。園林精緻優美,小橋流水,鳥語花香,簡直就是人間仙境,其中的「菊井秋香」被譽為成都八大景觀之一,只是有緣一見的少之又少。
這座宏大的宮殿園囿之外,有一道宮城,一條通往金河的御河圍繞在四周。御河之外,還有一道磚城,叫重城。宮門外東西兩側各有一座亭子,東亭名為龍吟,西亭稱作虎嘯。
這樣一座龐大的建築,明末張獻忠入蜀後曾將它作為大西國的皇城,兵敗離開時張獻忠不願這座豪華的王宮落入清人之手,一把火把皇城燒毀殆盡。
此時,朱讓槿和拓拔嫣然就緩緩行走在宮苑之中。身旁景緻優美,鳥聲悅耳,秋風送爽,帶來陣陣菊花的清香。拓拔嫣然低聲道:「去了敘州,萬事自己小心,現在世子落在都掌蠻手中,你的處境最是尷尬,若是一味求和罷兵,損了朝廷的體面,不但欽差不喜,巴蜀官員必然也不滿意。可你若是主張出兵,不免又被人懷疑你趁機陷殺世子,謀求榮華富貴,唉,沉默是金,能不開口少開口吧。」
朱讓槿今天穿了一身箭袖征袍,更加顯得唇紅齒白,風流倜儻,聽了拓拔嫣然的話,他朗聲笑道:「嫣然過慮了,我朱讓槿心懷坦蕩,什麼富貴榮華,不過是過眼雲煙,這蜀王之位,父親就是送給我,我還嫌它拘束的人難受呢。可是王兄現在陷落在那些蠻人手中,那是我的同胞手足,我怎麼也得想法子救他出來,旁人說些什麼,我又何必在意。」
拓拔嫣然嬌俏地白了他一眼,嗔道:「你呀,就是這個我行我素的脾氣不好,要不然憑你的才學,王爺怎麼會不喜歡你?要知道收斂。」
朱讓槿搖搖頭,輕笑道:「王兄的才學、人品我都佩服得很,你為什麼欣賞我,卻不喜歡王兄?還不是因為我個性張揚,我行我素,不似王兄那般為人嚴肅拘謹?」
拓拔嫣然為之莞爾,搖頭嘆道:「你呀,你呀……」可是她的神色間卻滿是歡喜,顯然朱讓槿正說中了她的心事。
她想了一想,又道:「你既去敘州,我在成都也沒什麼意思,這兩日便返回小金川,王府的事務都安排妥當了么?」
朱讓槿笑道:「王府的事不需要我操心,後天大管家就從陝西回來了,父王正在靜修,王兄不在時都是由他來處理王府事務的。」
拓拔嫣然不悅地道:「這些規矩真是莫名其妙,同樣都是蜀王的兒子,長子可以代王爺掌管整個王府,可是任何事務你連一點邊都不能碰,還得處處避嫌。銀安殿你連門都不準進,可我父親的座位我可是想坐就坐,想起來真是叫人生氣。」
拓拔嫣然替他抱不平,朱讓槿卻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呵呵笑道:「這樣不好么?錦衣玉食,我又不差在哪裡。真的讓我去做那些事,操持王府的日常事務,去管鹽井桑田,鐵礦銀山,你喜歡么?」
「不要,」拓拔嫣然不屑地撇撇嘴,搖頭道:「才不要呢,朱讓槿是人中龍鳳,豈能沾染那些俗物?」
朱讓槿被她誇的心花怒放,忍不住親昵地颳了一下她的鼻子,微笑道:「你呀,父王不交辦我那些事呢,你嫌父王冷落我。交辦給我呢,你又嫌那些俗事羈絆了我,呵呵,女人就是這麼矛盾。」
拓拔嫣然板起俏臉道:「你什麼意思呀?是不是想說: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古人誠不欺我?」
朱讓槿失笑道:「你呀,又來疑心,我哪裡是這個意思?」
「一定是!」拓拔嫣然的刁蠻性兒又上來了:「怪不得你對那江南黛小樓一副念念不忘的模樣,還讚不絕口。她那樣的女人乖巧伶俐,最會哄男人開心,你想向東她不敢說西,如果有幸攀上您這高枝兒,更是只會嘴上糊了蜜,哪會說這說那呀……」
朱讓槿一張俊臉頓時垮了下來:「我的媽呀,又開始了,嫣然的臉就像雲南的天,說變就變,誰知道哪句話她聽著就不順耳呀,沉默是金,嗯!沉默是金。」
拓拔嫣然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