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王聽說世子被蠻人扣為人質,驚怒之下暈劂過去,清心閣內頓時大亂。
楊凌和朱讓槿離的最近,連忙一起撲過去一左一右扶住了蜀王。
朱讓槿把父親抱在懷裡,急的額上青筋都起來了,原來飄逸優雅的風度全然不見了,嘶聲急喊道:「快喚太醫,快些,快些!」
楊凌其實卻是別有用心,因為心中疑慮未去,他還擔心這又是蜀王玩的把戲,可是伸手一扶,右手握緊了他的手腕,雖只片刻功夫,楊凌便已釋疑放心。
肌膚冰涼,脈膊幾乎感覺不到,蜀王是真的暈厥了,否則暈能裝假,這脈搏和體溫可裝不了假,除非他竟是傳說中的什麼絕世武林高手。而據楊凌所知,就是以伍漢超正宗的內家功夫,也達不到控制體溫和使心跳幾遏於與的境界。
李森摸了摸鼻子,神情怪異地悄悄打量了楊凌一眼,心道:「百姓傳言楊大人是天殺星、掃把星下凡,看來還真是不假,走到哪兒殺伐帶到哪兒,他想對付的人一定會倒大霉,我這次算是站對隊伍了。」
太醫來了又是掐人中,又是施針灌藥,好一番折騰,蜀王才悠悠醒來,他一醒來便焦急地道:「快,馬上送孤去敘州,孤要親自與都掌蠻人談判。」
朱讓槿和安文濤等人連聲勸阻,蜀王現在的模樣,哪還能長途跋涉,若要是舟車勞頓地把他送去敘州,只怕世子還沒救出來,蜀王先要歸天了。
蜀王連連搖頭,急不可耐地道:「不行,非孤王親去,不能取信於都掌蠻,則世子危矣,快!馬上去備車轎。」
楊凌靜靜地聽到這裡,開口說道:「王爺,都掌蠻既然挾世子為人質,謀求漢人漢官退出他們的領地,必然以為奇貨可居,世子雖在蠻人手中,當不致有人身危險。王爺病體堪憂,怎能長途跋涉,莫如派出使者,先與都掌蠻虛與委蛇,穩住他們,再徐圖後計。」
蜀王經過這片刻的功夫,氣色又差了許多,他苦笑一聲道:「都掌蠻向來兇殘,而且從不將朝廷放在眼裡,他們要麼不動手,今日既已擒了世子,便是已毫無顧忌,只恐……只恐孤王現在趕去,也已遲了。」
蜀王說到這裡,一陣劇咳,又暈了過去。王府太醫急道:「王爺身體虛弱,再受不得驚擾,在下先以藥石穩住王爺病情,可是王爺要是再次驚怒暈厥,便性命堪憂了。」
朱讓槿倒抽一口冷氣,一把扯住他道:「王太醫,無論如何,一定要保住父王性命,千萬千萬,你一定要想個辦法。」
王太醫面有難色地道:「這……除非暫時不讓王爺醒來,在下或可穩住王爺病情,否則……便是華陀在世,怕也毫無辦法。」
朱讓槿一愣,愕然放開了手,遲疑著望向楊凌和安文濤等人。蜀王是蜀地之主,如今又是世子陷落於都掌蠻之手,不讓王爺醒來議事,那怎麼成?萬一世子因此送命,誰擔當得起這份責任?
朱讓槿雖是蜀王次子,但是他是庶子身份,如果世子不在人世,他便是世子的唯一人選,可以說世子如果死了,對他最為有利,所以此時朱讓槿避嫌都來不及,又怎敢胡亂答應下來。可不答應,蜀王又怎麼辦?
面對朱讓槿徬惶無助的眼神,安文濤、陸政等蜀地高級官僚都一個個閃避開來,世子送命他們固然擔不起責任,可要是因此累死了蜀王,他們同樣擔當不起。最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楊凌身上。
這些人中,他的地位最高,幾乎已可與蜀王分庭抗禮,而且身分超然,蜀地官員和蜀王家族的各利益團體和他全無關係,也只有他出面,無論如何決策,才不會讓人暗自非議。
楊凌此來四川,本是殫精竭慮,想著怎麼查出蜀王把柄,同時又要防備自己被他暗算,想不到如今風雲突變,倒要他來為蜀王打算了。
楊凌猶豫片刻,說道:「可否將王爺再救醒過來,本侯還有一番話要問他,若是王爺再情緒激動難以自制,請太醫立即讓王爺暈迷過去。」
眾人知道這是欽差大人準備接手蜀地之事了,所以需要先得到蜀王的授權和了解他的基本底限,眾人都屏住了呼吸,緊張地看著他和那位太醫。
那位太醫臉色發白,此時的情形不亞於要救醒一位君王,用藥石吊命,催他說出繼承者來時的緊張,他抿了抿嘴唇,然後點了點頭。
蜀王被救醒了,他剛剛睜開眼睛,便見楊凌俯身過來,神情嚴肅地道:「王爺,本侯奉欽命巡視天下,遇有各地緊急要事,有權代天子處置。王爺病體已無法操勞,想必王爺也心中有數,本侯現在有三件要事,需要請王爺示下,請王爺當著蜀地大小官員的面,給本侯一個明確的答覆。」
蜀王眼神黯淡,呼吸急促,默然片刻才費力地點了點頭,啞聲道:「你說。」
楊凌道:「王爺現在不能主持大局,一旦蠻族暴動,事態非同小可,本侯意欲替王爺分憂,承擔這一責任,王爺可允許么?」
蜀王的目光從周圍眾人臉上一一望去,安文濤和陸政是他的左膀右臂,但是二人一個管民政、一個管律法,此次營救世子,十九要動刀兵,那就要用到李森了。而且這兩人權力再大、威望再高,終歸代表不了蜀王府。至於那些郡王兄弟,想起諸郡王間錯綜複雜的利益關係,蜀王立即把他們拋到了腦後。
次子讓槿現在是自己唯一的血脈親人,這孩子淡泊名利,倒不會垂涎王爺之位,可他畢竟是庶出,難以服眾。加上年紀尚幼,平素只見他吟詩作畫、歌賦自娛,於政務怕是一竅不通,當然,自己也從來沒交辦過政務給他。
唉!蜀王微微嘆了口氣:皇家為了避免兄弟鬩牆,除太子外,所有皇子一俟長成便分封各地,非奉詔不許返回京城。諸藩王又何嘗不是,結果到頭來想找個信得過的至親之人幫助都辦不到。他黯然點了點頭。
楊凌又道:「本官會竭盡全力救得世子安全,但都掌蠻要求王爺遷漢官漢人出敘州,以此作為釋放世子的條件,王爺以為如何?」
「孤王明白……」蜀王語氣微弱地說著,急促地吸了幾口大氣,再接下去道:「孤王明白你的意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可……不可以退出敘州為交換條件……,此例一開,各部土司循此要求,巴蜀再無一天……寧日了。其他的條件盡可……盡可答應,便傾我……傾我蜀王府所有,也沒……關係……」
「是,然盡人力而聽天命,若事不可為,還望王爺見諒!」
蜀王的身子一震,眸子驀地睜大,凝視楊凌半晌,楊凌坦然以對,蜀王終於閉上雙眼,痛苦地點了點頭。
楊凌舒了口氣,說道:「第三,無論能否救出世子,都掌蠻扣押世子、判亂朝廷,此事總要有個解決辦法,如何善後,請王爺示下。」
蜀王低聲道:「諸族雜居,易起爭端。昔年太祖皇帝分封天下,各地藩王皆……秣馬厲兵,以鎮守一方,唯我先祖以禮教守西陲,感恩教化,得一方平安,蜀人安樂,日益殷富,莫不承惠於此。非……非萬不得已,請勿動刀兵!切……切記!」
楊凌點點頭,朗聲道:「兵者兇器,時有反噬,所以最忌掣肘牽制,猶豫不決。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故此敘州事了之前,青羊宮便是凈土一方,任何人不得打擾!」
他立起身來,昂然說道:「楊凌受蜀王殿下委託,自此刻起,主巴蜀事,青羊宮內,不得再傳任何雜事妨擾殿下清修,違者,本侯請天子劍斬之!」
他這一句話,除非蜀王病癒,否則在敘州事了之前,青羊宮內,任何人員都要禁止入內,再向蜀王傳報任何消息了。但他打的是為蜀王性命著想,而且處理軍事,最忌後方有人不斷下達指令,干擾前方將領的理由,可謂冠冕堂皇,眾官員雖有人不滿他鳩佔鵲巢,大權獨攬,卻也不敢非議。
楊凌如此決斷,其實也是因為發現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趁你病,要你命』,想要名正言順地獨攬巴蜀大權,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
他回頭就調親兵守住青羊宮,讓蜀王與世隔絕,這一來立刻就化被動為主動,挾天子以令諸侯,自己的人身危險減至了最低,蜀王要是被他查出謀反的證據,那簡直就是束手就擒了。
不過,看這情形,對於蜀王謀反,楊凌越來越持懷疑態度,肯把刀柄交到他手裡,雖是因為乍出意外,但是心中有鬼的人還是很難做得到的。
除非這朱賓翰有岳不群那樣深的城府,但他若有那樣的心機和城府,世子赴敘州時,只怕他早已密授機宜,又怎麼會出現世子被擄的事來,以致鬧的如此被動?
蜀王聽了楊凌的話只是苦笑一聲,默語不語。
楊凌長長一揖道:「請王爺安心靜養,諸事有我。」
說罷,楊凌倒退三步,拱了拱手,揚長而去。
李森剔了剔指甲,施了一禮:「請王爺安歇。」也隨後退了出去,片刻功夫,眾官員一一告辭離去,只剩下朱讓槿扶著乃父,留在空蕩蕩的大殿上。
蜀王望著門口緩緩說道:「孤王剛剛答應放權,楊凌就能當機立斷,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