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殺邊樂 第290章 遙相出招

「明日朝會,皇上要令百官廷議楊凌所提的那個什麼堂……」

「水師講武堂。」張文冕笑嘻嘻地提醒了一句,順手將茶杯捧起來,畢恭畢敬地遞給劉瑾,然後向鄰座的張彩笑笑,欠著屁股退回自己椅上坐下。

張彩四十齣頭,身材偉岸,面如冠玉,修眉朗目,英俊挺拔,正是男人最成熟和最富魅力的年紀,如今他位居六部之首,官居吏部尚書,更是神采飛揚,氣度不凡。

劉瑾頗為賞識他,為了把他提拔到這個重要位置上,他軟硬兼施,最後又向李東陽、焦芳等人部分妥協,讓出幾個其他衙門的官職,總算把張彩提拔成了吏部天官。張彩也因此死心塌地的投到劉瑾門下,劉家他是常客,熟的都不必家人稟報。

「嗯!對對對,就是那個水師講武堂。哈哈,難得呀,難得這些傢伙全都和爺是一個心思,朝中里內外官僚、文臣武將,對此是個個反對呀。不但李東陽、楊廷和反對,就是焦芳那老滑頭,這回也不肯出面講話了。」

劉瑾笑吟吟地用碗蓋撥弄著茶碗,向桌上一努嘴道:「喏,這些奏摺你給爺好好看看,把那些言辭激烈、指斥楊凌培植親信、移奪軍權、意圖不軌的奏摺給爺挑出來,爺有大用。哈哈,明天真是個好日子呀。」

兩個俏麗可人的小丫頭在後面給劉瑾打著扇子,他已除去冠戴,穿著一身家居的隨意輕袍,斜斜倚在座上,神態輕鬆愜意之極。

「劉公,這奏摺是要挑的,不過依學生看,劉公不該同這些官員一起攻吁,相反,劉公還得保楊凌才行。」

「唔,」劉瑾抬起眼皮看了張文冕一眼,呵呵笑道:「你有什麼見地,說來聽聽。」

張彩目中異彩一閃,也緊盯住張文冕,想聽聽這位劉瑾第一智囊說些什麼。他雖忠於劉瑾,並且為他出謀劃策,出過許多主意,不過對劉瑾一些錯誤的主張也竭力勸止,並不是一個一味阿諛奉承的庸才,他倒是真想利用劉瑾的權勢在政途上一展抱負的。

比如劉瑾有一個很『童真』、很『疾惡如仇』的好習慣:他喜歡查帳、喜歡罰款。

如果他的人清查糧倉和銀庫發現有短缺和損耗,哪怕是一丁點損失,他就要罰款,罰重款,而且不罰庫丁和庫吏,而是越級去罰知州和知府。

他很快就要把這些中高級官員全都得罪遍了,而劉瑾還樂此不疲。對此張彩屢加勸諫,奈何劉瑾出身寒微,從骨子裡對高官們就有種對立情緒。

眼前這位張秀才呢,又是個不得志的,雖說確有真實才學,可是性情狷狂、心胸狹窄,由於境遇不順,同樣憎恨那些高官。張彩接連勸諫幾次,劉瑾不但不接受,還訓斥了他一番,所以最近張彩已經不大說話了。

「劉公,楊凌蕩平倭寇、靖清東海、降伏佛郎機人,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不世之功呀,以當今皇上尚武喜功的心性,和對楊凌一貫的寵信,對此早該大肆褒獎,甚至再晉爵祿,可是您瞧皇上那兒有動靜么?」

「嗯,你這話說著了,咱家一直擔心皇上對他大肆封賞呢,早準備了說辭應對,可愣是沒用上,莫非皇上……也對他起了疑心?」劉瑾喜上眉梢,連忙追問。

張文冕哂然一笑,隨即覺得這笑容對劉瑾不免顯得不敬,忙收斂嘴臉,清咳一聲道:「劉公,帝王心術與官場之道有相通之處,亦有相逆之處。畢竟天下是皇上的天下,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升遷可以是準備殺人,貶抑也可以是準備用人。這是恩寵薄了嗎?恰恰相反,這是皇上對他更加愛護、更加信任,不想讓他成為眾矢之的。

楊凌有功而無賞,他的六省總督之職待滿剌加一事解決後就得解除,職位未遷,權柄未變,又從未聲稱要自己擔當講武堂主官,您想,百官的彈劾能奏效么?皇上一句『嫉賢妒能、構陷忠良,陷朕於寡恩昏聵之名』,誰還敢再說一句?」

劉瑾一愣,想了想搖頭道:「咱家最了解皇上,皇上雖說現在長大了些,可也沒有這份心計,一定是有人給他支招兒,可是咱家把皇上看的緊著吶,戴義、焦芳全都逮不著機會說話,還有誰在幫楊凌說話……?」

張彩欣賞地看了張文冕一眼:「這個秀才確有才學,可惜呀,如果不是他睚眥必報,一朝權柄在手,就喜歡公報私仇,對劉公的助力一定更大。」

他微微一笑,介面道:「劉公,外廷、內廷您都看住了,可是有一個地方、有一個人,就是您也看不住……!」

劉瑾緊張地道:「是誰?什麼人這麼大膽,敢跟咱家作對?」

張文冕怕張彩搶了他的風頭,急忙接道:「現住威武侯府的唐一仙,唐姑娘!」

「啊!是她!」劉瑾恍然大悟:能讓正德皇帝言聽計從,又肯暗中維護楊凌,而且不畏懼自己會構陷報復的,除了那位即將冊封為皇貴妃的唐一仙還有哪個?

張文冕陰陰一笑道:「劉公,您還沒看出來嗎?皇上我行我素,可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他帶著一個民間女子縱馬午門,那可是只有皇上、皇后和科舉三甲的士子才能出入的地方。

結果皇上先前常陪著這位唐姑娘東遊西逛,內宮裡總有譴詞,這回動靜弄大了,後宮反而鴉雀無聲,就連太皇太后、皇太后都不敢責斥,誰都看得出皇上這是鐵了心,他那哪是帶著唐娘娘馬踏午門,游騎金殿吶,那是向全天下示威來著。

楊凌如今是不在京中,他的人也沒有誰有資格能在皇上面前進言,可是有這位姑娘在,雖說她很乖巧,一直不參予政事,但是偶爾敲敲邊鼓、吹吹枕頭風總行吧?她一說話,皇上就得核計核計,皇上只要一犯核計,就沒人能憑這些捕風捉影、誇大其詞的理由參倒楊凌。」

劉瑾一蹙眉,摸著光溜溜的下巴尋思了一陣,放下茶碗道:「別跟爺繞彎子啦,你就直說吧,既然爺不該跟著往裡攙和,還找那些彈劾摺子幹嗎?」

「呵呵,」張文冕「嘩」地一下打開摺扇,得意地扇了幾下,微笑道:「朝中那些老臣現在皆以韓文馬首是瞻,這老傢伙軟硬不吃,雖不是楊凌一派,不過和劉公您也不對付,一逮著機會就給您下絆子,看著就討人嫌。咱們扳不倒楊凌,卻可以扳倒韓文呀。」

劉瑾搖搖頭道:「難,難啊,這老傢伙現在學乖了,做什麼事都不肯留下把柄,死賴在戶部尚書的位子上就是不走,他不犯錯,又素有賢名,咱家也拿他沒辦法。」

「嘿嘿嘿嘿,辦法是人想出來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呢?劉公啊,您就是太過寬厚了。」

劉瑾被誇的心裡一陣慰貼,老臉笑得如同一朵菊花,他抿了抿嘴道:「莫非你有辦法?」

張文冕扇子一收,探過身來道:「劉公,皇上準備九月里納唐一仙為貴妃,同時還要修繕豹房,這筆銀子您不是打算從太倉金庫里出嗎?」

劉瑾一攤手道:「不然怎麼辦?總不能叫皇上不痛快啊,他不痛快,我能痛快得了嗎?戶部沒銀子,那隻好掏皇上內庫的老底了。」

「著哇!」張文冕用摺扇一擊掌心,眉飛色舞地道:「銀子咱是出定了,可是皇上大婚,戶部是沒銀子拿還是不想拿銀子,這話在皇上面前怎麼說還不是您一句話?」

劉瑾眉尖一跳,臉上牽起一絲陰沉的笑意,他點點頭道:「說下去。」

張文冕道:「皇上也是人,而且是個好面子的男人,這一件事就能叫他不痛快。學生今晚把奏摺清理一下,把咱們的人寫的奏摺都抽出來,單單留下韓文一派的奏摺呈給皇上,劉公在皇上面前再義憤填膺地給楊凌說幾句好話,韓文在皇上心裡可就臭到家,再也休想香起來啦。」

「哈哈哈哈……」劉瑾象只母鴨似的一陣呷呷怪笑,張文冕見他開心,繼續賣弄道:「劉公,所以說呢,這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韓文在打楊凌的主意,咱們卻打韓文的主意,朝爭嘛,不外如是。」

「計策是不錯,可惜還是有點幼稚。」張彩心中不屑地一笑,插口道:「韓文久居官場,深諳為官之道,方才這些奏摺門下也看過了,都是那些御使台、翰林員的言官打頭陣,韓文絕不會赤膊上陣,勇當先鋒的。言官無罪,只要韓文不露頭,又能怎麼辦?」

「這……」張文冕苦心想出的辦法,被張彩一言指出其中的不切實際,不禁有點惱羞成怒,這人心胸狹窄,最受不得旁人擠兌,張彩位居吏部尚書,人又長的丰神儀然,翩翩美男,原本就受他嫉恨,這時心中更加厭惡。

張彩身在小人窩,卻不知道防範小人,哪知道自己一句話又把人家得罪了。他呷了口茶,思索道:「韓文吃了幾次大虧,已經謹慎多了,現在敢利用此事彈劾楊凌,是因為他看準了一件事!」

張彩頓了頓,才繼續道:「創辦講武堂,劉公反對、李東陽、楊廷和反對、文臣們反對,就連那些各有派系,位居高位的武將們也是竭力反對,韓文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想借風借雨再作一搏,如果這樣都失敗了,那他也無話可說了。

韓文,不是看不出皇上對楊凌的維護,只是他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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