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殺邊樂 第267章 奉旨打劫

越山峪峽谷兩旁的險峰上,五千官兵埋伏在密林之中,蟲叮蟻咬而不敢稍動。游擊將軍何炳文的軍紀之森嚴可是眾所周知的。

何參將雖說被貶至廣西,從堂堂參將降為小小的百戶,受此打擊下變的心灰意冷,但是他是行伍出身,多年在邊塞苦寒之地打仗,令行禁止、服從紀律的生活早已習以為常,因而他治理軍隊縱然不是有意施為,所統領的官兵也是治軍嚴厲,軍紀森嚴。

衛所兵軍紀敗壞、腐朽不堪,何炳文就任游擊將軍之後,那些桀驁不馴、品流複雜的部曲,在他嚴厲軍法的約束懲制下,也不得不規規矩矩,軍令一下再無一人敢予違抗,他的兵的確是整個福建軍紀最好、戰力最強的官兵,這也是阮大文等人想要謀殺欽差,不得不動用他的軍隊的原因。

草叢中,藉著林蔭和半人高的蒿草掩護,火炮和擂石都已部置妥當,上邊覆蓋了新鮮的草皮。官兵們身上頭頂遮著樹枝草環,從山下望上來,儼然是林木蔭蔭,看不出絲毫異狀。

士兵呈橫線遙遙沿伸向遠方,官兵伏擊使用的主要是強弩,儘管經過何游擊的嚴格訓練,現在能以雙手拉開強弓的士兵仍寥若晨星,不過這些弓可以用雙足踏開弓弦,在山頂足可供他們從容上箭,組成多輪攢射斷敵退路。

按理說,這樣的布置,只要倭寇沒有事先察覺,那麼任他們如何悍勇,站在峽谷下任由火炮轟炸、擂石砸擊和利箭攢射,都休想能夠活命,何況峽谷上游聽到炮聲只要把河堤一扒,近日多次暴雨後充足的河水就可以灌入峽谷,這次伏擊戰可謂萬無一失,想到這裡,何炳文心裡一松。

汗水順著他的臉頰淌了下來,臉上還沾著兩片草葉,他也不覺的難受了,只是扯了扯領口透透氣,林中雖沒有烈日照射,但是密不透風,汗水已濕透了他的衣衫。

江南軍的戰力實在是太弱了,居然任由一群喳喳呼呼的小挫子耀武揚威。曾經率領邊軍和伯顏可汗手下大將博達爾模、迄林達達浴血奮戰的何炳文實在難以想像,這群軍備不齊、補給全無、孤軍作戰的倭寇,如果碰上他帶領的邊軍隊伍,會是種什麼下場。

奈何倭寇所為不過是劫掠錢財,他們在大明疆土上是不可能站住腳的,而韃靼人卻對中原虎視眈眈,京師就在燕山腳下,朝廷絕不可能將邊軍調往江南,所以小小倭寇竟然肆虐沿海六省,攪得到處烏煙瘴氣。

「聽說在恩公楊大人統領下,自山東、江蘇、浙江一路往南捷報頻傳,如今只有福建連打敗仗,這回阮大人總算硬氣了一把,敢叫人出兵與倭寇對戰,我這一仗一定要贏,要打的漂漂亮亮、全殲倭寇!如果阮大人能因此鼓起作戰的勇氣,一改福建全省的抗倭局面,從而為楊大人解憂,我也算是報答了恩公救命之恩了。」

何炳文想到這裡,扭頭看了看周洪派來的那幾個水師將領,由於嫌熱,他們不止脫了甲胄,便連軍衣也脫了下來,正坐在後邊草坷里悄悄地聊著天。

何炳文輕蔑地一笑:這些將領自己都吃不得苦,不能以身作則,他們的軍心士氣可想而知。周洪把他們打發來,想必是為了給水師爭一份功了,爭就爭了吧,當初要不是我貪功冒進,何至於中了韃子的埋伏?朝中無人,做人還是低調點好。

他不由想起出兵之前阮大人和汪知府對他說的話。

阮大人說:「炳文吶,咱們福建連吃敗仗,再這麼下去,恐怕總督大人會責怪我指揮作戰不力呀,可是你也知道,咱們的水師不太爭氣,指望不上他們吶。

如今有一股洗劫了金華的倭寇,人數甚眾,足有三千多,他們穿上自金華府庫中繳獲的官兵衣服,一路堂而皇之地南下。

由於他們軍中有熟悉漢話和軍制的假倭,所以扮的惟妙惟肖,竟然騙過了沿途州縣和衛所官兵。他們進入仙霞古道時因為沒有通關諜文而強行闖關,殺死了守關的一所官兵,有個機靈的士兵裝死瞞過他們,這才飛馬搶在他們前邊趕來消息。

炳文吶,這是個好機會,倭寇還不知道行藏敗露,要是能趁機盡殲這伙倭寇,我們在總督大人那兒也有個交待,本官想來想去,只有派你去才能放心得下,事成之後本官將保舉你為泉州參將兼游擊將軍,你看如何?」

阮大人話音剛落,汪知府已眉開眼笑地拱手道:「恭喜何將軍,阮大人對這一戰是勢在必得,特意撥了『霹靂雷火炮』八門,助你一戰功成。呵呵呵,將軍為福建立下首功,前程何止一個參將?跟著阮大人,早晚是一方封疆大吏。

對了,我的小妹一直仰慕何將軍的威名,常說福州城內四萬官兵,頂天立地的大將軍唯你何游擊一人哪!聽說何將軍如今孤身一人,尚未續弦,等你凱旋歸來,本官想請阮大人為舍妹作媒,你我兩家結為秦晉之好,還望何將軍不要嫌棄。」

汪家的伊人小姐?何炳文想到她頓時不寒而慄,身上馬上涼快了許多。

汪知府的小妹汪伊人,如今年方二十一歲,聽說容貌極美。她是嫁過人的,可惜夫家命短,如今一直住在娘家沒有再蘸。按說以何炳文的年紀和汪知府的地位,能續弦娶這麼個年輕美貌的大家閨秀,也算是門當戶對。

問題是閩地男風極盛,因之婦人間結『手帕交』的也極多,聽說這位伊人姑娘和一些大戶人家的小姐、夫人走的極近,彼此結『手帕交』,按歲數在那幫婦人中排行第九,人稱小九妹。

何炳文來自北方,北方的民風相對質樸一些,他實在無法接受一個常常和同性假鳳虛凰的女人當夫人,由於這位伊人姑娘的作派,他只能對汪知府敬謝不敏了。

只是……他想到自己當時一口回絕,汪知府難看的神色,心裡不由猶疑起來,自己的借口說的夠婉轉了,他的臉色為什麼那麼難看?好像阮大人也有些不開心……

「不想那麼多了,只要打好這一仗!只要把這一仗打好,替阮大人立下一份大功勞,相信他也不會難為自己。」何炳文想到這裡,吐掉手中的草葉,緩緩站起身,向峽谷中望去。

遠遠的,一隊官兵從峽谷深處走來了,峽中古道雖不甚寬卻修整的很是平坦,平坦的土路上叢生著低矮的荒草,大隊人馬行進起來一覽無遺。

何炳文精神一振,低喝道:「打起精神,倭寇來啦!」

四周的官兵立刻緊張起來,坐在樹下乘涼的幾個水師管領顧不得穿上衣甲,也急急忙忙提著刀沖了過來,借著搖曳掩映的樹叢向峽谷中望去。

馬隊、車隊行進,車輪轆轆,馬嘶嘯嘯,只是由於峽谷兩旁枝椏橫生,大軍偃旗息鼓,旗幡都卷了起來。

何炳文冷冷一笑:這伙倭寇扮的果然似模似樣,開道的官兵刀槍耀眼,隊列森嚴,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們的底細,就算對面相逢,怕是就連自己都要被他們瞞了過去。

水師千戶嚴虎弟迫不及待地道:「快,引燃火炮,擂石、擂石,弓箭手準備!」

「吱呀呀」一陣響,弓弦聲令人心驚膽寒,一枝枝狼牙利箭搭上了弓弦,這樣的重箭勁弩,就算對方身穿重甲,也絕對可以透體而入,象鐮刀割草一般連人帶馬頃刻間射倒大片。

「統統住手!」何炳文厲聲低喝:「混賬,他們還在遠處,此時開炮射箭,後隊的倭寇勢必遁入山林,再想抓他們就難了。待倭寇前隊出了谷口,再聽我號令。違者,斬!」

何炳文的軍紀甚嚴,官兵聽令立即鬆了弓弦,重新伏低候命。嚴虎弟漲紅了臉怒道:「何大人,阮大人將重任交給你,你怎可如此畏敵怯戰?如果等他們到了谷口再發動襲擊,有人衝出去怎麼辦?」

何炳文翻了翻白眼:「一群瞎指揮的白痴,當初在雞鳴驛,劉公公和葉御使也是這套詞兒,可是身為主將真出了事倒霉的卻是老子,這群蠢貨懶得理會他們,等打了勝仗有了戰功可撈,他們也就不會計較了。」

想到這裡何炳文黑著臉哼了一聲,毫不理會地轉過頭去,低聲命令道:「誰也不要弄出聲響,靜候倭寇靠近。大炮裝填緩慢,這先發的八炮,我要轟的倭寇陣腳大亂!」

嚴虎弟有些著急,周洪的密令就是要他們監視著何炳文,務處要督促他搶先開炮造成既定事實,欽差的儀仗與普通大軍是不同的,如果山下的明軍走近了被他看出破綻可怎麼辦?聽提督大人的意思,此人似乎並非絕對可靠呀。

荊離也是周洪的心腹,在場將領中以他品秩最高,見嚴虎弟被何炳文嗆了回來,他背負雙手,冷冷地道:「何游擊,本官負有督戰之責,我命令你立即開炮,否則軍法從事!」

何炳文緩緩起身,雙目微微地眯了起來,也寒聲應道:「荊大人,布政使大人的命令,是盡殲倭寇,此戰是由我指揮,戰不戰是你督戰使的責任,何時戰卻是下官分內之事了,勿需操心!」

荊離手指在背後動了動,兩名將校「嚓」地一聲就欲拔刀出鞘,雪亮的刀鋒剛剛拔出一半,何炳文近前六名弓手已霍地抬弓舉箭對準了他們,兩人鋼刀拔出了一半便僵在那裡。

何炳文大怒:「這些水師將領打仗不行,內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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