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愛領著一眾親兵正往總督府趕去,忽見一個白髮老漢大呼小叫,吵嚷「官兵打架,毀我酒館」,連忙讓人截住他問道:「老人家,發生了什麼事?」
老漢跺腳道:「姑娘,你別攔著我的去路呀,有兩伙官兵在我酒樓中打架,我這是趕去總督府報信吶。」
宋小愛率軍到了蘇州,被安置在城外一處似山非山的坡地上駐紮,楊凌不但先送了半個月的口糧,而且因為他們昨日殺倭有功,還另外獎賞紋銀一千兩,宋小愛十分歡喜,這是趕來總督府致謝的。
這時一聽官兵打架,宋小愛不禁柳眉一挑,喝道:「是哪個不開眼的東西,督帥打了大勝仗,百姓都歡喜的很,他們卻在這時惹事,走,帶我去看看!」
老漢苦著臉道:「姑娘,那是兩伙大兵啊,聽說還有一個……一個參將,你惹不起的,快別耽誤我的事兒,再過會兒怕是酒樓都要被拆了。」
旁邊一個壯家戰士傲然道:「我們頭人是女官參將總兵,皇帝親口封的,還管不了他們?」
宋小愛實授參將職,但是領總兵銜,官位要在參將之上,一聽手下這話,小姑娘不覺挺了挺豐滿的胸脯,傲然道:「你放心,誰敢不聽話,本官就把他拿下,重打四十大板,頭前帶路。」
老漢聽食客說過昨夜助總督大人大破倭寇的軍隊是廣西壯家的狼兵,而且頭領是位女將,想不到就是眼前這個嫩的象沾露花蕊似的漂亮小姑娘,如果是這位連倭寇都打得敗的女英雄,收拾幾個大兵自然不成問題。
他急忙領著宋小愛趕回酒樓,山東兵、四川兵這時已經打出了真火,可是四川兵身材普遍較山東兵矮一些,再加上參將蔣洲剛剛跑下樓來就挨了一板凳,現在人事不省地躺在地上,四川兵群龍無首之下已經落了下風,被一幫山東大漢追的滿樓亂跑。
宋小愛跨進酒樓,一見滿屋狼藉,不禁嬌叱一聲道:「住手!你們是誰的兵?竟敢如此大膽!」
一個山東兵見是個漂亮小姑娘,便丟下手裡的凳子腿,笑嘻嘻地道:「小妮子,男人干仗你攙和個啥,老老實實地在家做飯帶娃兒,這些硌應人地玩意兒,他就是欠揍!」
他說完見一個夥伴被兩個四川兵拖倒在地,正騎在身上狠揍,立即大吼一聲猛撲了過去。宋小愛喝道:「我是參將總兵官,你們得聽我的。」
兩方的兵打的正帶勁兒,誰肯聽這小姑娘喊些什麼,宋小愛是南丹州的頭人,平素一呼百喏,何時受過冷落,一見這情形不禁大怒,她一擺手喝道:「統統給我拿下!」
一眾壯族漢子見頭人下了令,立即衝進了去,加入了戰團,把個酒店老闆急的團團亂轉。小小酒樓又加入幾十條漢子,這一下真是打的稀里嘩啦,好在這些壯家兵體格本來就比較強健,川魯雙方士兵力氣也使的差不多了,經過一番混戰,總算被她的人全捉了起來。
總督府前院里,打得鼻青臉腫的大兵站了一院子,旁邊地上用桌板拼了個擔架,那位出師未捷的蔣洲蔣參將躺在上邊,經過郎中救治,這時已蘇醒過來。
楊凌坐在廊下一張官帽椅上,冷冷地看看這兩隊官兵,兩隊人壁壘分明,彼此怒目而視,瞧那劍拔弩張的樣子,如果不是總督大人在上面,當場就得再打起來。
白重贊也氣的臉色鐵青,他按著肋下佩劍,怒氣沖沖地在院中來回踱步,一個四川兵站的筆直,正大聲地背著軍令:「軍律一:聞鼓不進,聞金不止,旗舉不起,旗按不伏,此謂悖軍,犯者斬之。
軍律二:呼名不應,點時不到,違期不至,動改師律,此謂慢軍,犯者斬之。軍律三:夜傳刁斗,怠而不報,更籌違慢,號不明,此謂懈軍,犯者斬之……」
他背到第九條便背不下去了,白重贊冷笑一聲,一擺手,兩個執法親軍衝過來將他就地摁倒,兩條軍棍左右翻飛,劈里啪啦地打了起來,這個川軍倒也兇悍,咬牙挺著愣是一聲不吭。
白重贊向一個山東兵一指,冷冷地道:「你,繼續!」
能將軍律背全的兵沒有幾個,不一會兒院子里就被摁倒了一片,啪啪聲此起彼伏,站在兩位參將周圍的兵越來越少。
這時又輪到一個山東兵,只聽他調門兒高高,軍律背的抑揚頓挫,鏗鏘有力,「十七禁律五十四斬」全部背完後,他得意地瞥了眼川兵,向楊凌行禮道:「稟督帥,標下已經背完了!」
楊凌端著一杯茶,用茶蓋有一下沒一下地撥著茶水,眼皮也不抬,只是慢條斯理地道:「背完了?好……一個字都沒錯,你是哪裡人,姓什麼叫什麼?」
那士兵驕傲地昂起頭,大聲道:「回督帥,標下是山東德州人氏,姓楊名全!」
楊凌笑吟吟地道:「嗯,楊全……楊全……,呵呵呵,還是我的本家,好,好!」
楊全臉上剛剛露出喜色,楊凌已淡淡地道:「全都背得下來就好,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來人,加十棍!」
「嘎?」楊全一陣錯愕,還來不及分辯,就被兩個執法兵摁倒在地,對面的川兵見狀放聲大笑,就連趴在地上正挨揍的也齜牙咧嘴地發出一陣怪笑。
楊凌將茶杯往旁邊一遞,站起身道:「不錯呀你們,嗯?本官要打倭寇,向皇上請旨調些能打仗的兵過來,山東、四川指揮使把你們派來,看來還真是用了番心思。不錯,軍棍挨在身上,愣沒一個喊疼的,個個都是條漢子!」
他話音一轉,大聲喝道:「可是本官調你們來,是打倭寇保百姓的!是讓你們自相殘殺,還給老百姓拆樓的嗎?蔣參將是被誰打暈的?站出來!」
楊全趴在地上叫道:「是標下打的!標下正被執行軍法,無法起身,請督帥見諒!」
楊凌冷笑一聲道:「好一張利嘴,多出怨言、怒其主將、不聽約束、更教難制,以下犯上,傷害將官,數罪併罰,把他給我梟首示眾!」
山東兵一聽這首命令頓時大驚,四川兵的笑聲也戛然而止。孟四海急了,急忙跪地行禮道:「稟督帥,楊全隨末將征伐山賊土匪,普屢立戰功,求督帥寬恕。此事全是末將管教不嚴,縱容下屬,就請督帥懲罰末將吧,所有罪責,末將願一力承擔。」
楊凌冷冷地道:「楊全以下犯上,將一個朝廷命官、堂堂的參將打成重傷,這罪你擔得起嗎?本督殺他,是為正軍法、警效猶,若是赦他死罪,川軍將士豈肯心服?」
孟四海心中暴怒:川軍有什麼不服的?堂堂正正的干架,老子又沒撩陰腿下絆子,打了敗仗是你藝不如人,怎麼還得學小孩子找大人告狀不成?
可是孟四海極講義氣,現在自己的親兵生死懸與一線,聽督帥的語氣,大有川軍若肯放他一馬,便赦他死罪的意思,他只好向蔣洲拱拱手,擠出一絲笑容道:「蔣大人,都是咱們手下的兵莽撞了。所謂不打不相識,孟某和你這也算是打出來的緣分,孟某願和蔣兄交個朋友,還請蔣兄幫我向大人說個情。」
蔣洲的頭還在隱隱作痛,臉頰上的血已經結了痂,對那個楊全他實在惱恨的很,可是伸手不打笑臉人,再說軍中鬥毆干仗實屬尋常,難道真的借大人的刀砍了人家腦袋?
他正在猶豫,楊全趴在地上已大喊道:「大人,不必求他,腦袋掉了碗大個疤,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標下不怕死!」
孟四海氣的回頭罵道:「滾你娘的,你個知不道好歹的東西!」
蔣洲一聽這話反而笑了起來,他坐在桌板上,嘿嘿笑道:「你個瓜娃子,愣是要得,老子的腦袋你也敢削,嘿嘿,老子不屑與你一般見識。」
他扭頭對楊凌道:「督帥,咱們這些人千里迢迢地趕來,是跟著督帥打倭寇的,看他娃子瓜挫挫地,倒有把子力氣,現在殺了不如讓他去多殺幾個倭人。請督帥開恩,赦了他的罪過。」
楊凌展顏一笑道:「好!你這麼說,本督就賣你個面子,饒了他的死罪。哼!不光是他,本來……就算這些鬧事的親兵不全斬了,我也要拿你們兩個的親兵隊長是問的,他的人頭既然寄下,本官也不為已甚,那兩個人就暫且放過!」
他提高嗓門道:「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你們這些人擾亂軍紀、禍害民宅,這一應賠償就從你們的軍餉中扣下,你們的罪過也著書記官記下,等到平了倭寇,本官再依你們的軍功,決定是賞是罰!」
他一擺手,執行軍法的士卒都停了手,持著軍棍退到兩旁。楊凌提高嗓門道:「為了張吃飯桌子打仗,很光彩么?你們挨的軍棍不痛?硬撐著不吱聲就是漢子了?依本官看,只能算是痞子,是不是真漢子,和倭寇在戰場上見真章。
孟四海、蔣洲馭下不嚴,縱容群毆,各降半級仍領原軍聽用。你們都覺得自己英雄是不是?回去好好練兵,過幾日本官就派你們上陣殺敵,山東兵、四川兵,你們兩支軍隊協同作戰。到底誰是英雄誰是狗雄,用你們的軍功來說話!」
蔣洲和孟四海對視一眼,同時拱手道:「莫將遵命!」
楊凌正想吩咐人弄幾套車把這些傷兵全都給弄回去,忽地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