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群魔亂舞 第192章 代王納妃

楊凌眼看著書信,耳聽著台上傳來的唱曲聲音,心裡亂鬨哄的,一會兒歡喜、一會兒擔憂。馬憐兒守制未滿三年,若是此時迎娶過門與禮不合,難免要受人攻吁。

不守禮制可不是件小事,足以成為有心人手中的有力工具,縱然有皇帝的庇護,不會因此罷官,時時受人攻擊,以此作為短處,無論做什麼事難免要受掣肘。

放任憐兒獨自在江南,尋個借口將她隱藏起來偷偷生下孩子倒不難,只是未免太虧待了她,這兩年偷偷摸摸、埋名隱姓的生涯,一定會對憐兒造成很大的傷害。

楊凌心知如麻,一時想不顧一切派人去江南將憐兒立即接回府來,一時又想起如今想利用自己的權勢和地位為大明、為百姓做些事情,比不得當初無所牽掛,可以率性而行。

沉吟半晌他才想起如今憐兒懷有身孕還不足三個月,等到腰身漸粗不能遮掩至少還有兩個多月,那時自己早已回了京城,此事大可從長計議,倒不急於現在就拿主意。

他將那番子召進書房,匆匆寫就三封書信,一封寫與幼娘,信中並不諱言和憐兒的事,囑咐幼娘通過內廠送去一筆銀兩和滋補物品,另一封寫與馬憐兒,告訴她自己目前正在塞上巡邊,回京後一定儘快妥善解決她的去留,讓她安心在江南相候,好生照顧自己。

第三封卻是寫與成綺韻,她現在是內廠在金陵的最高首腦,憐兒一個女子獨自寄住在伯父家中,不安排得力的人手照應,他實在放心不下。

楊凌將三封信加了火漆封口,囑咐那番子速速交與軍驛送回京城,望著他匆匆走出門去,他站在那兒想想,忽地呵呵笑了起來:原來只愁沒有兒子,這可倒好,幼娘和憐兒比著賽似的生,幼娘倒也罷了,辛勤耕耘一月有餘,總有一次中的,可是憐兒一箭中招也未免太幸運了吧?莫非自己真有楊家將的優良基因?

戲服、鑼鼓裝了幾大口箱子,正德賞賜豐厚,那些戲子只道是欽差楊大人賞的。這兩日在驛館唱戲,收入比在街頭搭台賣藝高出兩倍不止,回去後每人都能多分上幾文銀子,所以個個興高采烈。

戲班子雇了輛大車,將行頭拉回普渡寺門口租住的一溜兒平房,班主平大頭蹲在一隻石碾子上,眉開眼笑地對大傢伙兒道:「大家這兩日都辛苦了,明日歇業一天,大家好好歇歇,不過可別忘了練功,後天代王爺府上唱堂會,可是一唱五天。」

他笑眯眯地道:「都說咱們是草頭班子,是呀,要不是大同正打仗,請些名角來不容易,王爺府上哪有咱們班子立足的地方?這論藝業咱比名角們就差了不成?沒有機緣吶。這次咱們在欽差楊大人府上唱了三天,回頭再從代王爺府上回來,咱們班子的名聲就起來啦。

以前咱們見過的最大場面是縣太爺的後花園,如今有如天子親臨的欽差咱們見著了,過兩天鳳子龍孫的排場咱們也要見識到了,大伙兒都給我提起精神來,王爺的賞賜可比欽差老爺還要多吶。」

人群中一個女子聽了目光一瞬,靈活有神的眼睛深深盯了他一眼,便擠了過來,向他抱拳道:「這位爺可是班主?」

平大頭微微一怔,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前這女子一身寒酸的土布衣裳,不過以平大頭的眼力,卻看得出這少婦臃腫平凡的衣褲下身段兒極其窈窕,她的眉眼五官也極為嫵媚動人,可惜的是白嫩麵皮上細細點點的小麻子破壞了她的美感。

平大頭噌地跳了下來,矮墩墩的身子還不到那少婦肩頭高,他也按照江湖禮儀拱手道:「不敢當,小老兒就是領著一幫苦哈哈混個口食罷了,姑娘是?」

那少婦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道:「小女子是走單幫闖蕩江湖賣藝的,如今混口飯吃不容易,我看大爺一臉福相,能撐著這麼大的門面,也必定是有擔當、講義氣的漢子,所以想加入您的戲班子,不知大爺意下如何?」

平大頭笑道:「哪裡哪裡,不過我這班子以唱戲為主,女人可是不能登台的,雖說有些雜耍馬戲,不過是過門兒空隙里給爺們解悶兒的,你會些什麼呀?」

那少婦呵呵一笑,說道:「馬術、射箭、對打表演,小女子樣樣在行。」

平大頭大搖其頭道:「不行不行,咱這班子養不起馬,再說如今有了欽差府、王爺府的生意,今後名聲大了,走的必定是大門大戶,跑馬射箭、舞刀弄槍的玩意兒可進不得人家。」

少婦眼珠一轉兒,笑道:「走繩高竿翻筋斗,這些哄人的玩意兒小女子也曉的。」

平大頭又待搖頭,一個秀秀氣氣的聲音插口道:「這些玩意兒跑江湖賣藝的有哪個不懂呢?瞧你一個婦道人家獨自在外也不容易,那你就表演一下翻筋斗吧,若是翻的好,我便做主收下你了。」

這人身上還穿著繁複的戲服,水袖如雲,蛾眉粉腮,一雙水汪汪的杏眼,正是平家班的台柱子程小雲,雖說他是男人,可扮女人扮慣了,不獨說話柔聲細氣的,舉止形態也帶著些秀美。

在他面前,平大頭雖是班主,也得賣幾分面子,忙也笑道:「不錯,那你就試試身手吧。」

敲鑼打鼓拉琴吹笛的樂師們都嘻嘻哈哈地湊了過來,圍成了一個圈子,那少婦笑吟吟地點了點頭,說道:「那就多謝班主和這位老闆了,小女子現丑。」

只見她大大方方走到場子中央,抱拳走了個台步,忽地立在當地長吸一口氣,然後陡地翻起筋頭來,她的筋斗翻的沒什麼花梢兒,以手支地,雙足連環後踢,雖說身手極是俐落,可也沒有出奇之處,平大頭和那程老闆不禁微露失望之色。

不料這女子翻了幾個筋斗後,忽地身形加速,那筋斗翻的又快又急,幾乎成了一個風車般的圓輪,動綿連綿極盡美感,纖腰柔韌有力,平大頭眼睛不禁亮了起來,旁邊已有人高聲叫好。

凌空翻、雲里翻、金鯉倒穿波、細腰巧翻雲,種種高難度動作不斷作出,始終綿綿不絕,不見絲毫停頓,平大頭在別人一連串的叫好聲中呵呵地高聲道:「夠了夠了,不用再翻了,收拾收拾跟大傢伙兒一塊去吃飯吧,從今兒起,你就是平家班的人了。」

那女子凌空連翻兩個筋斗,笑吟吟地落在地上,臉不紅氣不喘,她拍拍手上塵土,拱手道:「多謝班主。」

程小雲微微一笑,說道:「我叫程小雲,姐姐叫什麼名字?」

那女子眸光一閃,笑答道:「我叫柳鶯兒,今後還請程老闆多多照顧。」

程小雲抿嘴兒笑道:「嗯,柳鶯兒,好名字,鶯鶯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風風韻韻。嬌嬌嫩嫩,停停當當人人。姐姐這身段兒模樣,若是穿上戲袍勾上臉,煞是好看呢。」

化身柳鶯兒的紅娘子聽出他是在贊自己名字好聽,卻不知說的是什麼意思,所以只是乾乾一笑,沒敢搭他的話茬兒。

楊虎一幫人原本是綠林大盜,平素若要綁架大戶,也不過派上兩個人事先踩踩盤子,了解了肥羊的家境、勢力,家中布置格局,便趁夜間上門擄人,從無耐性在一地長期布置眼線探子,如今想要對付大明皇帝,卻是兩眼一抹黑,想要知道他在哪兒根本無從談起。

紅娘子見丈夫利欲熏心,明知被彌勒教利用,卻仍執迷不悟做著皇帝夢,心中憤憤難平,屢次勸誡未果,她向五叔談起心中苦悶,不料五叔一番話卻讓她的心徹底涼了下來。

不管怎麼說她終究是個女人,在崔老大這樣極為重男輕女的土匪頭子眼中,楊虎這個女婿還比女兒重要得多,眼看著這些年楊虎招兵買馬頗有成色,崔老大的心也熱了起來,盼著自己的女婿能打下江山,崔氏一門能封王封侯。

所以這次十幾座山寨被剿,楊虎的勢力大受損傷,老寨的兄弟們對他是真命天子的傳言已起了疑心,五叔等幾個崔老大的心腹私下也和他商談過此事,崔老大已暗示無論這謠言是真是假,也要儘力扶助女婿,祖祖輩輩的做山賊不如搏上一把,弄個王侯公卿來做做。

這次崔老大主動要自己的人來幫助楊虎,一方面是向各山寨表明自己的態度,一方面也是聽了楊虎敘述,知道因為襲殺威武伯府的事,女兒和女婿鬧了彆扭,擔心女兒大小姐脾氣發作,對楊虎有所詰難,所以才派了她的五叔前來壓制她。

紅娘子聽說爹爹如此態度,不禁大失所望,只不過雖然有五叔這位長輩的壓制,她不能同楊虎大鬧,但是紅娘子性烈如鋼,心中有了主意時便是崔老大也休想改變,她聽了五叔的解釋也不當場暴發,回頭卻收拾收拾悄然一走了之。

她知道楊虎等人並無他策,要找出正德來只有監視楊凌一途,所以也喬裝改扮注意著驛館的一切動靜,這個戲班子每日去欽差行轅唱戲,早已被她摸個明明白白,在她想來,代王是正德皇帝的王叔,他納妃的日子正德若真在大同,十有八九是要去祝賀的。

那麼彌勒教還有楊虎等人,便極有可能在那時下手,她要阻止楊虎為人利用,破壞彌勒教的計畫,便也要想辦法混進去,是以才扮作跑單幫的江湖人,成了平家班的一員。

正月二十二,代王納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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