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凌不敢怠慢,連忙應道:「是,臣馬上便去。」說著施了一禮,匆匆走出殿去。馬永成站在正德皇帝身後,兩隻眼睛滴溜亂轉,瞧他離開顯得神色甚是著急。
眼見楊凌已消失在宮門外,馬永成實在忍不住了,急忙對正德道:「皇上,奴才掌著內務府採辦,要是內宮中有奴婢鼠竊行盜,那物什兒奴才一眼就認得,不如奴才也去瞧瞧吧。」
正德「嗯」了一聲,也未太往心裡去,只揮了揮手,馬永成忙匆匆跟了出去。谷大用站在正德身後,瞧見他驚慌模樣嘴角不禁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內務府採辦總管這樁肥的流油的差使,誰不垂涎三尺?當初谷大用對這位子也眼紅的很,只是馬永成原本就在內務府任採辦的差事,才近水樓台捷足先登了。
自從他掌了這差使以後,和西廠廠公苗逵走的很近,一攀上這高枝對谷大用幾人也不太放在眼裡了,谷大用嘴上不說,心中早存了芥蒂,情知今日這事與他有關,不免有點幸災樂禍。
張符寶不知道楊凌送給她什麼東西,捏了捏手感有點古怪,她匆匆回到坐位,心癢難搔地舉起一看,袖子落下,手中居然是一張卷了肉片的大餅,上邊還牙印宛然,張符寶不禁哭笑不得。
張天師見了蹙起眉頭,擺出兄長模樣老氣橫秋地道:「多大了你?餓死鬼投胎呀?一個大姑娘家去見皇上還捨不得把餅放下,龍虎山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我……我……」張符寶氣得腮幫子鼓鼓的,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楊凌隨著那宮女兒一出了宮門,就見永福公主帶著個小侍女正俏立在廊柱下,瞧見楊凌出來,不禁喜出望外地迎上前來。剛剛走出幾步,她省起自己身份,出於矜持,只好又停了下來,可是眉宇間的焦急之色卻絲毫不減。
今天皇上大婚,永福公主也換了身彩綉宮裝,大袖紅袍綉著艷麗的牡丹花,裙帶飄飄帶著幾分雍容華貴,整個人也象花中牡丹一般國色天香。楊凌趕忙上前見禮道:「微臣見過長公主殿下,可是後宮……後宮……?」
永福公主擺了擺手,對隨過來的兩個侍女道:「頭前走著,楊將軍,咱們邊走邊說。」
一和兩個宮女拉開了距離,永福公主立即滿面惶急地道:「楊將軍,本公主沒人可以商量,只好藉故把你叫來,現在這件醜事後宮皇族至親都已知道了,你說怎麼辦才好?」
楊凌愕然道:「出了什麼丑……大事?」
楊凌心道:「難道什麼後宮偷竊都是誆皇帝的?她有什麼醜事了?這麼端莊秀麗的小姑娘,總不會偷人吧?」楊凌打量了永福公主稚純的臉龐一眼,馬上打消了這種齷齪念頭。
永福公主頓足道:「皇嫂帶了兩位皇妃拜訪後宮,諸位出嫁的公主也去慈寧宮道賀,寧清皇姑將先皇賞給她的一雙『蟠龍翠玉』手鐲轉贈給了皇后娘娘。」
楊凌獃獃地插嘴道:「怎麼?是不是先皇賜的東西不可以轉贈?」
永福公主翻了翻眼睛,氣道:「若是不能轉贈,皇姑怎敢逾矩?而是……而是那雙蟠龍手鐲是假的,奉安公主甚識珠寶,竟辨出了真假,她與寧清姑姑一向不合,於是當眾說了出來,害得寧清姑姑尋死覓活,你說這可怎麼辦才好?」
楊凌訕訕地道:「寧清公主既不捨得送人,便不該用假貨騙人啊,如今既被人識破,左右是丟了臉面了,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永福公主頓了頓足,說道:「姑姑丟了臉面,哪還有臉活下去?太皇太后也不會輕饒了她啊,那玉鐲並非她有意欺騙皇后,實在是因為真貨被被皇妹秀亭給掉了包啊。」
要不是永福心急之下說順了嘴,楊凌恐怕一輩子也不知道永淳公主的芳名,這時聽說那小妮子居然偷換寧清公主的珠寶,不禁吃驚地道:「掉包?啊!可是因為我當初說的……」
永福公主瞟了他一眼道:「是呀,姑姑府上女官太肆無忌憚了,可是闔府上下盡被她收買,全幫著她誆騙太皇太后。皇妹想……既然要栽臟給她,尋個由頭把她趕走,便……便偷偷換了她的寶鐲,誰會想到皇姑會把寶鐲贈送皇后啊。」
楊凌聽了也是又氣又急,說道:「永淳公主怎麼……怎麼這般胡鬧?隨意塞些值錢的物件兒也就是了,怎麼價值連城的寶物也偷出來當賊髒了。」
永福公主幽怨地道:「哪有那麼容易,我們這些女子說是天皇貴胄,有時還不如一個家奴呢,那個女官侍奉太皇太后近三十年,比寧清姑姑還要得寵。
就是這先皇賜的寶貝說是她偷了去,也不過打頓鞭子貶入綄衣局當差,你說尋常的東西整治得了她么?姑姑不知真相,哭得要死要活,認定是府上有人偷了她的寶物,叫太皇太后徹查公主府,還她清白呢。」
楊凌思索一番道:「既然如此,與其等著太皇太后發作,不如先發制人,本來不就是要整治那個刁奴么,雖說計畫有些出入,好今也只好順水推舟了。」
永福公主訕訕地道:「可是……可是那寶鐲我們還沒有機會放到女管家房中啊,就算去查也查不出什麼來。」
楊凌急問道:「那鐲子在哪兒?快交給我。」
永福公主俏臉一紅,扭怩地道:「在……在我身上。」她不好意思當著男人的面探手入懷取東西,瞧見前邊出現一片假山樓閣,永福公主急忙上前幾步,躲到假山藤蘿後匆匆取出那對玉鐲。
這對玉鐲是價值連城的寶物,永福公主怕碰壞了,用錦帕包的好好的藏在懷裡,她掏出小包裹跑出來遞給楊凌,楊凌看也沒看便揣入懷中。
永福公主張了張嘴,又咬著唇不吱聲了。那錦帕是她隨身之物,上邊還綉著她的芳名,怎好被人揣走,她遲疑著正不知怎麼開口要回來,遠處馬永成的聲音喊道:「楊大人?楊大人等等咱家……」
永福公主一聽,顧不得再要東西,急忙說道:「楊將軍,小心那馬永成,他掌著內務府,和那女官關係匪淺呢,我……我先走了……」
楊凌停住腳步,見馬永成提著袍子正氣急敗壞地追過來。老遠的瞧見楊凌,馬永成不禁鬆了口氣,忙追上來笑道:「楊大人,皇上讓咱家陪大人一起去查個明白呢。」
楊凌剛聽永福公主提點過,他不動聲色地笑了笑道:「甚好,有你出面可就名正言順了,要不然本官總是過問後宮中事,還真的不太合適呢。」
馬永成一張長臉擠出點笑模樣道:「歷來這後宮中事,若有了什麼案子不便由娘娘們出面,都是著內務府和皇親國戚出面查問,楊大人應了這差使,那是皇上無比的寵信吶。」
他翻起眼皮子瞟了楊凌一眼,見他並無受寵若驚的神色,一時猜不透他心思,只好旁敲側擊道:「楊大人可能還不知道,嗨!其實這宮裡頭,家大業大的,有時候丟點東西尋常的很,大家也就是睜隻眼閉隻眼。
要說寧靖公主府上的管家,咱家還挺熟的吶,她管教府中上下奴婢十分用心,按說不該有人敢犯了規矩,唉!當奴才的不容易呀,有時候呢,就得給人背黑鍋,楊大人,咱們得多體恤體恤她們吶。」
那位女官外表和善,內里卻尖酸刻薄,楊凌對她極為生厭,聽了馬永成這番話,他的心中更加鎮定,瞧這模樣,那位女官怕是真沒少偷東西,只是還不敢觸及這些登記在冊的國寶罷了,這一趟要是能從她房中搜出公主的物件兒,趁亂把這東西放進去,有真地假的,誰還會懷疑是有人栽臟?
楊凌心中大定,微笑道:「本官奉旨辦差,哪敢隨便冤枉好人哪,咱們去了隨便查查,只要能應付得了差事,不讓皇上責問也就是了,公公儘管放心。」
馬永成聽了放下心來,在他想來,無論如何,自己這個內務府採辦總管、皇帝跟前的近侍紅人,也比一個深居內宮、對楊凌仕途毫無助益的已婚公主要有分量,楊凌不可能不賣他這個面子。
慈寧宮中,寧清公主跪在地上淚流滿面就是不肯起來。她好心想將心愛的寶物送給新皇后,不料卻出了這麼大個丑,面子上如何拉得下來。她平素多受那女官刁難,這時東西被人掉了包,她立即便想到可能是被那女官竊走,因此執意要太皇太后徹查公主府,還她個清白。
晉獻給皇后的東西竟是西貝貨,當著那麼多皇族至親被人揭穿開來,太皇太后也氣得臉色鐵青,聽到近侍來報,說皇上派了內務府採辦總管和親軍侍衛統領來查辦此案,太皇太后不禁鬆了口氣。
那位女官房中真有不少公主府的值錢物件兒,可是那雙鐲子她確實沒敢動過,她還以為是手下的侍女們哪個膽大,竟敢背了她將鐲子偷去,正發了狠的想回去後嚴刑拷打,將上房的丫頭都拷問個遍,一聽皇上派人來徹查,如果搜出自己房中的東西,豈不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頓時也嚇得臉色蒼白。
太皇太后原本壓根不信侍候自己多年的貼心侍女會是欺主犯上、盜竊府中寶物的惡奴,可是瞧她心虛模樣,太皇太后又不禁起了疑心。
那位新皇后剛剛進宮就收了件假禮物,心中也十分尷尬,只盼皇上派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