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卷 最終的結局在這裡 3、當清亭遇上蜻蜓(3)

六套小小巧巧的宅院,攏在一處,並作一套方正樸素的大宅,在扎蘭堡算不得富貴,卻是鄉親們交口稱讚的典範。

「前面那就是老張家的房子了,瞧人家,多和睦?五個孩子各有一套院子,每逢年節孩子們回來,那可是全鄉頭一份榮耀。」

馬車上女客極其詫異,問帶路的老鄉,「連女兒都有?」

「是啊,那老張家發家就是靠著他大女兒,起房子時也仗義,給兩個女兒都各留了一套。現在鄉里但凡條件好些的人家,都跟著他們家學,就是嫁出去的女兒也要留給屋的,這樣女兒縱是嫁出去也才有底氣,噯,那不就是老張頭么?老張,老張。」

張蜻蜓就瞧見一張無比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龐從田間抬起,手裡還抱著一個奶娃娃,「噯,老王,你這是打哪兒回來了呀?」

瞬間,眼淚就模糊了視線。是她爹,真是她那個好賭如命的爹。

只是張發財的臉上早就褪去了那些層層疊疊如老核桃皮般的苦澀,舒展開來,像是蒸好的包子,縱是依舊打著褶,也是富足而安定的。

潘雲豹已經跳下馬來,緊張兮兮的整整衣襟,問媳婦,「我這樣還好吧?還好吧?」

「爹,娘,您們這都是怎麼了?」怕嚇著孩子們,除了夫妻二人,誰也不知此行的真正目的。潘以箏心無城府地問著,一臉好奇。

偷偷抹了把眼淚,張蜻蜓使勁按捺著激動不已的心情,「沒事,沒事兒。雲豹,快扶我下車。」

引路的老鄉已經跳上馬車,跟張發財說起原委,「這是一家外地的客人,想來買幾匹好馬,又聽說了你們的家事兒,想來拜訪拜訪,我就給領來了。」

「那可真是謝謝你了。」張發財又和氣地招呼張蜻蜓等人,「這大熱的天,路上辛苦了吧?進屋先喝杯茶。老婆子,有客人來啦!」

「來啦來啦!」張羅氏直起那萬年駝著的背,從屋裡迎了出來,身上的衣裳不再是黑舊襤褸的,而是涼快輕薄的夏布。一瞧這顏色,就有新做的,花白的頭上還戴著金銀簪環,整個人和屋子一樣收拾得乾淨利落。

見他們進來,甚有氣派地指使著屋子裡的小丫頭上茶,切瓜果,見他們衣衫齊整,還帶孩子們,又讓人端了些點心糖果出來。雖是鄉村之物,卻並不粗鄙,做得比一般人家精巧許多。

「你們別嫌棄,這些都是我家酒樓的廚子們沒事做著玩的,嘗個鮮吧。」張羅氏這態度很謙和,但話里話外都是驕傲。

「行了行了!」張發財打斷的老伴的炫耀,將小孫女抱在膝頭上,含笑問他們,「幾位這是打哪兒來呀?想買些什麼樣的馬?」

潘雲豹忙站起來回話,「小可姓潘,這是拙荊,我們從南康來,打算看著合適,就給孩子們挑幾匹好馬。」

他們在來的路上,已經打聽到了,章清亭家的馬場現在可是做得極好,專門致力於培養最優良的好馬,在北安國都甚有名氣。

張發財這些年隨著兒女生意越做越大,眼界也開闊多了,接人待物都很大氣,聽他們從南康來,也不以為意,「若是給孩子挑的,這個時節的倒是有些開春新下的小馬駒。你們要是著急,我現就帶你們去看。要是不急,就在我家用個午飯,嘮嘮磕,等這大毒日子下去了再去瞧看,如何?」

「這怎麼好意思?」

「那有什麼?進門都是客,何況你們還是那麼大老遠來的。不過是些家常便飯,算不得什麼。」

張發財口中客氣,但張羅氏已經吩咐下人趕緊去加菜張羅了。

張蜻蜓喝了口茶,定了定神,終於面對著自己的父親,開口了,「爹……老爹,你們家這麼大的生意,都是大女兒在張羅么?」

「哪能啊!」張發財也不知怎的,對這位嬌美可人的少夫人挺有好感的,見她問起,爽朗地笑道:「馬場那兒,現在是我小兒子在幫他大姐干著。」

「元寶?」張蜻蜓不禁脫口而出,說完又有些後悔,「我們來時,聽說你們家這小兒子還中了舉人,是吧?」

是啊,提起這事,張發財就得意了。他三個兒子,老大張金寶是給當年窮耽誤了,沒讀到什麼書,但兩個小兒子,張銀寶和張元寶都考中了秀才。

只是張銀寶中了秀才之後,因家中事務繁雜,無心向學,便回來幫忙打理大姐在永和鎮的綢緞生意。而張元寶第一年考科舉不中後,便自捲鋪蓋到大姐的馬場幹活去了。白日里幹活,晚上卻是夜讀不輟。誰曾想這小子這麼有毅力,堅持了又一年三年後,私下裡跑去趕考,居然就給他中了舉。

算是給老張家大大地長了一回臉,只是他對當官沒啥興趣,所以再往上也不想再考了。

「倒是想學他兩個姐夫,日後到書院里當個教書先生,我們也都隨他的。」張發財呵呵笑著,臉上很是滿足,隻字沒提他大閨女為了這個跟小兒子慪了一個新年的氣。

章清亭不是官迷,只是想讓弟弟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可張元寶卻死活不同意,「咱家已經有姐夫中了個狀元了,何必還要我呢?再往京城去,花費貴不說,馬場里的這些馬怎辦?我當好這個馬倌,可也不比當官的差。從前大姐你不就這麼說么?況且,我中這舉人,也就剛吊到榜尾,怎麼可能到了京城反而高中了?」

把章清亭氣得無話可說,只得作罷。

不過家裡出了這樣一位舉人,也算是光耀門楣了。張發財沒什麼好求的,「只願給他給門好親事,這就罷了。」

為了專心苦讀,張元寶一直不願成親,這回高中了,倒是有不少人來提親。只是一直沒有相到合適的,張元寶也不急,只說要過一輩子,就得找個合眼緣的才行。

就為這句話,和他大姐又鬧了點小矛盾。這都二十好幾的人了,還挑剔這些不著邊的東西。

不過章清亭在走前,已經給李鴻文賀玉堂等交好之人都定下任務了,讓他們發動一切三姑六婆,給這弟弟廣泛撒網去,等她從南康回來,就要初步看見成效的。

張發財笑著感慨,「我這個大女兒啊,真是沒話說,家裡這些年,里里外外可全虧得她張羅。」

張蜻蜓聽得心下微酸,忽地聽門口有人說話,「爹您就記得大姐的好,我們都是不幹活的。」

「喲,小蝶你怎麼回來了?」

這是張小蝶?張蜻蜓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衣著得體,眉目清麗的女子,實在是很難將她和印像當中那個黃毛丫頭聯繫在一起。

張小蝶看見家中有外客也不意外,含笑見了禮,讓下人們將一筐東西送進裡屋,「這不是看著天熱,家裡預備了些消暑解渴的東西,就順便給你們多備了一份,才忙完鋪子里早上的生意,這就送來了。」

「哎呀,你費這個錢幹嘛?我們缺什麼又不是不會買。」

「大姐現又不在家,不是怕你們捨不得么?來,把春兒給我抱抱。啊,這些天能睡安穩了,長得可好多了。」

「可不是么?全虧了你大姐家的婆婆,來作了場法。你別說,還真挺有用的。」

張小蝶噗哧笑了,「你別信她胡說,要不是金寶跑好幾十里路去找人開了幾劑好葯,能有這效果?」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會說話?這話可千萬別當人家面說,省得誤會。」

「知道了,那幾個小子呢?」

「都在你哥那院子里做功課呢!」

「那我去瞧瞧。」張小蝶抱著咿呀亂叫的小侄女,和張蜻蜓等人又見了個禮,到旁院去了。

張蜻蜓瞧得瞠目結舌,半晌才問:「小蝶,她嫁人了吧?」

「是啊。」張發財有些詫異於她的稱呼,卻沒有見怪,帶著寵溺地笑介紹小女兒,「嫁了個秀才,也是書院的夫子。不過她這性子卻沒有她大姐沉穩,都仨孩子的娘了,還像小孩子一樣。」

「那老伯家,人丁挺興旺的啊!」潘雲豹插了一句。

「這倒是。」張羅氏端著盤洗凈切好的瓜果出來,扳著指頭算給他們聽,「我家大女兒有一兒一女,大兒子是兩兒一女,老三剛這丫頭是兩女一兒,四兒子有一個小子,現在媳婦還懷著,不知是男是女,這外孫孫子加一塊,就足足九個半了。」

張蜻蜓忽地想起,「那您家大兒子在幹什麼?」

「哦,和他媳婦開酒樓,城中那間絕味館就是咱們家的。大媳婦家裡從前可是御廚,有許多拿手絕活。你們要是去嘗嘗,報我的名字,讓我兒子給你們打個折。」

瞧著老爹老娘笑容裡帶著小小心機,張蜻蜓終於發自內心地笑了。他們都生活得很好,真的不用她再操心了。

而在南康京城,章清亭卻瞧著深鎖緊閉的章家大門欲哭無淚,她怎麼知道,原來老爹早帶著一家人回老家去了?

雖說還有幾個看大門的,那都不是府上原來的人了,想打聽什麼也打聽不到。

趙成材瞧她這泫然欲涕的模樣,都快急出一身的熱痱子來,「娘子你先別著急,咱們要不去潘家打聽打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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