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306章 誰的主意

七八歲的孩子,即便再怎麼早熟,也還是個孩子。

當皇太孫李弘捧著聖旨來到刑部公堂之外,看著人山人海的百姓縱情歡呼鼓掌時,實在是有些嚇著了。

「金龍現世,南唐福祉!金龍現世,南唐福祉!」

一遍又一遍的吶喊連成了一片,像是奔騰不息的滾滾江河,震耳欲聾。那一張張平凡的面孔因為過於激動而漲得通紅,無盡的希冀與信任從一雙雙眼睛中毫無保留地傾瀉而出,像是最虔誠的信徒見到了他們心中的神祇,為他們帶來福音的神祇。

李思靖在「無意」間路過刑堂,問清是非後,說了一番話,不長,但足以振奮所有的人心。

他指著吳德問那些刑部官員,「像這種無法無天,觸犯國法之人難道你們還能任由他站在此處?不過是個國舅,於國有何功,於民又有何利?無功無利,還犯下這樣的滔天罪行,難道你們還要任由他逍遙法外?若是你們不敢處置,拿劍來,讓我替天行道。大不了,我一命抵他一命!他是皇親國戚,我是皇子嫡孫,拿我的命賠他,可以嗎?」

百姓的心聲,終於從一個可以替他們說得上話的人嘴裡說了出來。李思靖不是開玩笑,他認真的神態讓所有的刑部官員都啞然了。

吳德不是官員,沒有任何功名,拋開一個國舅的頭銜,他只是一個平民,平民有罪,在這刑堂之上就必須披枷戴鎖,跪下候審。

再也不必商量,也沒辦法猶豫,在百姓們即將暴動之前,施懷仁依律做出了該有的刑罰。

昔日囂張跋扈的吳國舅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他千算萬算也沒有想到,今日居然會被這樣一個無名小輩的幾句話,就扛上了枷鎖。

可他能反駁嗎?李思靖和張蜻蜓不一樣,甚至和在場的所有官員都不一樣。他眼裡的殺氣清清楚楚地告訴吳德,他要是敢動一下,他真敢讓他血濺公堂。

給他抵命?誰又敢真的敢取他李思靖的性命?南康的最後一條金龍,滅了他就是滅了整個南康的國運,那是動搖民心社稷的大事,就是皇上也不得不顧忌。

在吳德給拖下去披枷戴鎖之後,李思靖又向所有的學子們做出保證,「既然今年的科舉如此不公,那就理當重考,給所有士子們一個真正公平競爭的機會!小子雖然不才,但這就會到皇上面前請求,想來陛下聖明,在得知實情後,一定會儘快將此事公告天下!」

確實,皇上讓李弘來傳的聖旨就是這個意思。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國舅吳德,貪贓枉法,擾亂考紀,著刑部收監,徹查真相。一應涉案大小的官員,不可姑息。今歲秋考一應成績作廢,擇日再考。凡涉事考生,原應杖責流放,姑念太子國喪,法外開恩。一旦查明,便取消學籍,終生不得入仕,子孫三代皆不得入學。欽此!」

可這聖旨到底來遲了一步,若是在李思靖出來之前,李弘就能帶著聖旨趕到,民心所向的,會是小小年紀的太孫殿下。可是,李思靖先到了,在他講出那樣的一番話後,所有的百姓都毫不懷疑,就是沒有皇上的聖旨,他也能替他們討回一個公道。

人心得失,就在這一瞬間,連一直在刑堂上坐著的李念都沒有半點回天之力。就算他再後悔自己沒有果斷地上前,早早地表示出該有的姿態,也沒有辦法挽回頹勢,只能夠眼睜睜地看著百姓們把無限崇敬的目光獻給了李思靖。爾後,還不得不虛與委蛇地邀請他一同回宮。

而在此事中,原本最早跳出來告狀的潘府,卻漸漸給掩去了光芒,人們更為津津樂道的,是能夠替他們主持公道的那個青天。

回宮的路上,沂王李禛低低地問:「三皇侄,你說他怎麼就回來得這麼巧呢?」

李念抿緊著唇角,不說話。

他就說么,潘府怎麼可能突然對他示好,原來這借花獻的佛,是另有其人!難道潘茂廣膽子這麼大,竟然要擁君自立么?那父皇,又豈肯善罷甘休?

御書房內,皇上已經震驚過了,現在,正在盤問護送李思靖和胡惜容回來的祝心遠。

「你們怎麼沒跟二殿下一起回來?」

「回陛下,我們原本是跟隨大軍一起出發的。只是李夫人身嬌體弱,一路之上飲食湯藥未曾斷絕。跟著大軍一路車馬勞頓,多有不便。二殿下無法,只得命小將帶隊,護送他們另行進京。原本說好了是在京郊會合,待稟明聖上後再行進京。不料路上聽聞太子國喪,李思靖說,既是同族兄弟,定要儘快進弔唁,故此才沒有通稟,就入了京城。」

右手在袖中不覺微握成拳,皇上的眼神眯起,隱藏起真實的情緒,「他娶武烈侯的妹妹,是何人作的媒?何人主的婚?」

無上的威嚴讓祝心遠背後的冷汗出了一層又一層,硬著頭皮答,「是……是二殿下和潘大帥。」

半晌,皇上都沒有再開金口,祝心遠伏在地上,心跳如擂鼓。

明眼人都不難看出,李思靖是故意和李志分道揚鑣,提前趕回京城唱這一齣戲的,至於祝心遠為什麼要幫忙,那也肯定有他的原因。

好一陣子,才聽皇上語帶疲憊地道:「行了,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此次表現不錯,日後自有封賞。」

祝心遠長出了一口氣,出得大殿,就聽小太監在那兒尖聲宣詔李思靖和胡惜容覲見了。彼此擦身而過時微一頷首,接下來的路,祝心遠可就幫不上忙了。只願各自安好,康泰吉祥。

潘府。

有人辛苦了一天,卻正在狗腿地給不怎麼辛苦的人捏背捶肩。

被伺候的人還在不住抱怨,「輕點,過來一點,好好捏!」

「這樣行么?」潘雲豹不失時機地吹捧,「媳婦你今天真是太厲害了,晚上想吃點什麼?我讓人去準備!」

嘁!張蜻蜓翻了老大個白眼,「你現在能出去見人么?還是你說想吃點什麼,我去讓人給你準備吧!」

「還是媳婦對我最好!那我想想要吃什麼啊?」橫豎左右無人,偷親一口,樂滋滋的某人繼續干著丫頭們的活。

刑部一場大鬧之後,潘雲龍和胡浩然都已經趕回軍中,和李志的隊伍會合。他們已經消失好幾天了,在大軍回京之時,必須出現在隊伍里。

和潘雲豹回來的這一撥人,卻暫時還不能露臉,得各自尋地方貓著。風九如帶人在城外落腳,蔣孝才頂潘雲龍的缺,假扮那個豬肉販子,也混進了潘府。

至於潘雲豹,當然就混進了自家內室,在伺候大肚子媳婦的同時,也不影響他偷偷摸摸出去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媳婦,我想吃水晶肘子了,再弄一個清蒸鱖魚和白斬雞吧,老三愛吃。」

嘔!張蜻蜓想著這些白花花的魚肉就止不住的噁心,胃裡一陣陣地翻騰作涌。

潘雲豹急忙拈了顆酸梅喂她嘴裡,「我不吃了,都不吃了,你快別想那些了。想吃什麼,你說了算!」

含著那酸溜溜的梅子,孕婦覺得好過許多了,拍拍胸口,張蜻蜓嗔了他一眼,「我現在吃的你們吃嗎?難道你們也有了身子?不必這麼緊張,沒事的,一會兒我讓人給你們送去。」

「那可不行!」小豹子為了媳婦,什麼都能忍,「萬一你說起來又想吐怎麼辦?本來你有了孩子就夠難受的了,要是為了吃點東西就讓你難受,那我可心疼。你看廚房有什麼就讓他們送什麼吧,等你好了,咱們再吃。」

張蜻蜓聽得心裡美滋滋的,點頭應了,卻還有些擔心,「惜容他們進了宮,不會有事吧?」

「放心吧,爹讓咱們唱這齣戲,就是給他們保命呢。要是悄沒聲息地進來,那才危險,就是像現在這樣進了宮,那麼多百姓都瞧見兩人模樣了,反而沒人敢動他們了。」

「那吳德呢?他可有免死金牌,會不會最後就罰點錢完事?那可太沒意思了。」

潘雲豹嘿嘿笑了,「一塊免死金牌只能擋一次,再給他找條死罪不就行了?」

點頭!張蜻蜓老神在在地拍拍他肩,「支持你!」

二人正說笑著,忽聽門外一陣嘈雜的腳步紛亂,院子里已經有機靈的小丫頭在喊,「夫人來了,夫人來了!」

哎喲,這下潘雲豹可得找個地方躲起來。

張蜻蜓有些好笑地把他揪回來,「你怕什麼?老實在屋裡待著,我出去見她不就完了?」

說的也是,潘雲豹想了想,到底交待了一句,「雲祺出了這樣的事情,你一會兒不要再跟她吵了,有什麼話好好說啊。」

把他的手打了一記,瞪了他一眼,「我像是這麼不懂道理的人么?」

一轉身,她就迎了出去。

小謝夫人的臉色著實難看,蒼白浮腫,憔悴不堪,頭上也只鬆鬆地挽著個髻,披一件家常舊衣,未施半點脂粉,顯是剛從病床上爬起來,匆忙得還來不及打理。

一照面,她就吩咐左右的小丫頭們,「你們都下去!」

她的丫頭自然聽命,只是張蜻蜓這邊的丫頭們都抬頭瞧了主子一眼,見二奶奶點了頭,才魚貫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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