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217章 自私

盧月荷把張蜻蜓見她搖頭後,那毫不掩飾的失望之色盡收眼底,輕輕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我應不應該同意,按理說,這是不對的。一個好好的婦人家,不在家待著,奔波數千里就為著去看相公一眼,雖說有人跟著,但這事,難道就是對的么?可是古有孟姜女千里送寒衣,世人卻又並不以為羞恥,並贊其夫妻恩義。所以——」

她深深地看了弟妹一眼,「這事就由你自己來做決定吧。你若是一定要去,嫂子不會攔你,但也不會鼓動著你去。你若走了,家裡我能照看著的地方,都會替你照看著,去與不去,只問你的心。」

這就足夠了。

張蜻蜓眼圈都紅了,上前挨著她蹲下,將臉貼在她隆起的腹部,伸手輕柔地抱著她,「嫂子,我想去。我知道這樣不對,你再有幾個月就要生了,我卻這麼自私地把你丟下,跑去尋他,我是不是很壞?很沒有良心?」

她的聲音哽咽了,「你和大哥明明都對我那麼好,從來不會因為我不識字,沒讀過書就瞧不起我。自打我進門起,就千方百計地護著我,在人前替我遮羞。每次我回門的時候,你們還拿最好的東西給我做回門禮。我一說想做生意了,你們就把銀票交到我手上。起初生意清淡,你們不聲不響地就去給我拉些親戚朋友來幫襯,還不讓我知道。哪怕是我跟相公吵架了,鬧彆扭了,你們也總是站在我這邊,替我出氣……可是現在,只不過是讓我陪著你生產,這麼一點子小事我都不想做。只顧著擔心相公,就想跑了去,我,我實在是……」

張蜻蜓自己也說不下去了。她也希望自己做一個好弟妹,好妯娌,好好地在家陪盧月荷待產。

可是不行,她真的沒有辦法管束得了自己的心。

是的,不能陪盧月荷待產,不能親眼看到小侄子平安降生的她是會心存內疚。可是錯過這次與潘雲豹相見的機會,也許就再沒有機會了,那她一定會追悔終生的。

「別說了,你的心意大嫂全明白。」盧月荷的淚珠忍不住再一次落了下來,「大嫂知道,你是真心想留下來的。可若是不讓你去,你也許會後悔一輩子。弟妹,其實大嫂,我很佩服你的勇氣。如果可以,我甚至都想同你一起去。只是,我可能沒你這份勇氣。」

盧月荷這話不是假的,丈夫在外生死不明,她難道就不想飛越千山萬水去看看他的情況?說不想,那是騙人的。

所以盧月荷不僅完全能夠理解張蜻蜓的心思,更從潛意識裡,是支持她去的。只是這話礙於禮法,她不能說。她只能讓張蜻蜓自己做決定。但她真的要是去了,盧月荷一定會做好她的後勤保障,這就是她的支持了。

張蜻蜓得到大嫂的諒解,更進一步的堅定了信心,她要去但是怎麼去,卻還得有個說法才行。

蕭老夫人聽說此事,很是沉吟了一會兒,張蜻蜓忐忑地問:「是不是覺得不妥?」

「倒不是不妥。」蕭老夫人顧慮更加周全,「只是既然要去,就需得師出有名。不光是你,還有胡家小姐,都不能這麼悄無聲息地走,否則那就落人口實,為人詬病了。」

見她凝神思索,張蜻蜓也不催促,只是還有一事,要與她商議,「若是胡家妹子走了,雪兒自然還得另找個地方安置。咱們府里不方便過來,我想把她放到陸姨那兒去。她雖是平民,但也是個世家大戶的女子,知書識禮的,又孤身把外甥養大,人品很值得敬佩,斷不會誤了雪兒的教養。過幾日,我會把她請到家來,您看一看,便知端底了。」

蕭老夫人微怔,「你說的是哪個陸氏?」

「是吳郡陸氏,聽說也是個世家名門。她的姐姐姐夫早已過世,外甥名叫李思靖,和相公他們都是同一撥的新兵。只因是獨子,上回出征沒有去,人也是極仗義的小夥子。」

聽了張蜻蜓這話,蕭老夫人的神色有些訝異了,急急追問:「那個陸氏,閨名叫做什麼?」

「陸真。」

張蜻蜓一語出口,蕭老夫人輕啊了一聲,不覺喃喃自語,「原來是她啊!」

「老夫人您認得她?」

蕭老夫人自知失態,迅速收斂了神色,「不認得,只是聽說過她的名兒,我有一個親戚,也是陸家的人,說起他們族中,出了一個烈女,從垂髫之齡起,就立誓不嫁,擔當起外甥的撫養之責,很是令人敬佩,想來就是她了。」

她淡淡一笑,「既然是她,就不必見了。只要她願意,你就把雪兒送去吧。並代我轉句話,老婆子現在一無所有,沒什麼能謝她的。不過日後若有能用得著的地方,老婆子一定會還她這個人情。」

張蜻蜓聽她這話,似是知道點陸真的底細。不過這老太太口風甚緊,她要是不願意說,想來也套不出來,張蜻蜓不去費那個神了,只是引回正題,「老太太,您好歹幫我想個招兒,我要怎麼離開才行?」

蕭老夫人笑了,「去倒是不難,只是這一路上險山惡水,說不好會遇到什麼事情,你真的確實要去走一遭么?莫怨我老婆子說話不中聽,真要是遇上什麼事,你可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張蜻蜓願意去,她也不怕苦。要說起來,從前在北安國的時候,無論是天寒地凍,還量嚴寒酷暑,她什麼時候閑過?那時候還吃不飽穿不暖的,不也過來了?現在這個身體雖然嬌弱了些,但底子還算不錯,張蜻蜓自忖又練了這麼長時間的劍,不說殺敵禦寇,起碼一些風寒咳嗽還是很少得的。

「您放心,我能撐得住。您就告訴我吧,到底要怎麼走吧。」

蕭老夫人微微一笑,授她一計。

董少泉聽說張蜻蜓也要跟著去,著實嚇了一跳,「姐,你可別胡來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事情,況且這一走,至少就是一年半載的,你家裡要怎麼辦?」

陸真倒是不怎麼意外,「先聽她怎麼說。」

「這才對嘛,你們先聽我說完,就明白了。」張蜻蜓於是便把蕭老夫人所授之計和盤托出。

從前胡惜容提過,京城有個紫霞觀,是她無路可走時準備去修行的女道觀,這個世人都知道。可是京城還有個名叫白雲庵的女尼庵,這個知曉的人就不多了。

只是陸真在聽張蜻蜓提起這個寺名時,眼神微微一變,但很快就收斂了起來,心裡已經有了三分底,只聽張蜻蜓講下去。

這白雲庵名氣雖然不大,卻是皇家供奉的寺廟。位於皇宮東北的御家圍場里,甚少接待外人。

說白了,那是一所給宮中妃子們進香朝拜的寺廟,也是歷代南康皇帝故去後,蒙過皇上寵幸,膝下又無所出的貴人們除了殉葬外,指定出家的寺廟。

既然是皇家的寺廟,總要有些與眾不同之處。這所白雲庵里,就供奉著一座高約七丈,用半棵白檀香木雕刻的巨大觀音。檀香原是世間罕有的大樹,而這麼大棵的白檀香木就更為珍稀了。

相傳這棵樹最早是被一個僧人發現的,他發現之後做好記號就去找人來砍伐,想把巨木雕成佛像供奉。沒想到在他走後不久,這棵樹又被一群進山苦修的女尼發現了,她們也是欣喜若狂,留下幾人看守,另外也去找人來砍伐。

結果等到僧尼聚首,就為了這棵樹的歸屬爭執起來。在激烈爭辯了三日三夜之後的黎明,日月同懸於空的時候,有一對比翼鳥銜著楊柳枝落到了木上。

雙方豁然開朗,頓悟是菩薩指引他們要和平共處,於是決定把此木一分為二,一人一半。

因為鳥兒銜來了楊柳枝,楊柳枝又是觀世音菩薩的信物,而觀世音本就是亦男亦女的菩薩,所以他們決定雕刻成一男一女兩尊觀世音,陰面雕的女版觀世音就供奉在了白雲庵,而陽面的男版觀世音就供奉在西部邊關的竹林寺里。

相傳,誠心祈禱的人,若是能在一年內祭祀完兩座寺廟,那一定會保佑家宅平安,諸事順遂。這兩寺之間相距千山萬水,難以成行,而世人進竹林寺容易,想進白雲庵卻是難上加難,故此這個心愿,也僅有少數幸運兒能夠實現。

蕭老夫人從前做過皇上乳母,恰好就有白雲庵的住持有些交情,可以給張蜻蜓和胡惜容打開這座方便之門。讓她們去過白雲庵祭拜之後,再合情合理地去竹林寺朝拜。這樣,就算是有人想說閑話,也得顧忌到皇上寺院的聲名,不敢輕易開口了。

這個法子,是目前來說最恰當的。要不是張蜻蜓一定要往邊關跑,蕭老太太也不會提及。

董少泉聽得幾乎當下心裡就是允了,張蜻蜓是已婚婦人,又是自己的義姐,有她陪著胡惜容,於自家妹妹的名聲,是再好不過的。只是這千里迢迢,真的要她去么?

張蜻蜓決心已定,「少泉,你不必再勸我了。若是你還拿我當姐姐,咱們就什麼都別說了。你跟容容打個招呼,讓她這些天吃好睡好養好身子,準備過幾天跟我一起進白雲庵齋戒清修。」要進皇家寺廟,還是要表表誠心的。

董少泉無話可說了,再看陸真,只幽幽嘆了口氣,再不相勸了。

張蜻蜓花了大半日的時間,把自己手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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