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196章 不當家的

雖然落魄至此,可是這年輕人很是傲氣,說就是要挖他的眼珠子都行,斷不肯把侄子一同賣了。要不然,他又不要一文錢,人家早把他叔侄倆領走了。

張蜻蜓讓安西把那藥方拿來看看,這藥方上寫得明白,孩子是因為連驚帶嚇,又長途奔波勞累,傷了元氣,光吃一兩劑葯還不行,起碼得好生調養上一年半載,光是葯錢恐怕至少就要四五十兩的銀子了。

若是拿這麼多的錢,只買他一個人,難怪那些人都不太願意。只看這叔叔一人,再怎麼能幹,也不過是個鄉人,實在是不值這麼些錢。

可張蜻蜓聽這年輕人說完,就拿定主意要幫他了。原因無他,出來賣身的人不少,可是真正在賣身時還能有志氣的著實不多。就憑這一點,張大姑娘欣賞他。

她這邊還沒開口,旁邊卻有人嗤笑,「都落到這步田地了,還想著什麼氣節,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循聲望去,說話的正是那個戴鐐銬的老婦人,此時她一開口,才聽出這聲音蒼涼老邁,原來年紀竟似已不輕。

那老婦人閑閑地坐在那兒,竟是端坐於錦繡叢中一般,只是仍不抬頭,只盯著腳尖,在那兒冷嘲熱諷著,「老吾老以及人之人,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這只是聖人的一廂情願罷了。這世上的許多人,在自己家裡,都做不到老吾老幼吾幼,又豈會管他人死活?你這做叔叔的若果然是個有志氣的,倒不如自己把這孩子掐死,讓他少知道些人間險惡,去與他的爹娘在天上團聚,還來得更好些。何況白費唇舌與人說這些閑話?你又不是什麼千嬌百媚的大姑娘,難道還指望有什麼蓋世英雄來搭救你這個美人么?」

這老太太說話,也太噎死人了。

潘雲豹頭一個受不住,跳出來跟那年輕男子道:「你別擔心了,這就跟我走,我包管醫好的你的侄子,還不要你們賣身。」

「嘁!」那老太太又閑閑的嚼開了,「是啊,這在人前做個善事,顯得多仁義啊,反正這位爺聽口氣也不是個出不起錢的,這錢與其拿去追歡買笑,還不如做個善事,落個名聲好聽。真划算呀噯,小夥子,你不快帶著你侄子跟了他去?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打鐵要趁熱,若是人家把你哄走了,回頭又把你們叔侄拋下,你還記得回來啊,反正在這地方磕兩個頭,也不收你一文錢。」

這……潘雲豹噎得無語了,虧他之前還想把這老太太買回去,聽聽這話說得,里里外外嗆死人了。

可是張蜻蜓卻聽出老太太的另一層意思了,你紅口白牙地說要做好事,誰會相信?若是誠心幫人,不如把人先買下,定個契約,那可就沒得抵賴了。

那年輕人倒也是個明白人,聽了之後,立即給潘雲豹拜了一拜,「這位大爺,謝謝您的好心了。您若是真心愿意幫我,咱們就按著規矩來,立下契約,我鐵華黎這輩子就是您最忠心的僕人。」

潘雲豹一哽,自己想做善事,人家還不信任了。

安西當著鐵華黎的面,低聲道:「二少爺,您若是真想幫他,就買下他吧。阿蘭多的人最重信諾,恐怕只有跟您簽下了契約,他才能真正地信任我們。」

「那你就去簽吧。」張蜻蜓玉手一揮,很豪爽地表示同意了,「簽完咱們趕緊去找大夫抓藥,既然有病,那一定要早治才行。」

鐵華黎大喜過望,給張蜻蜓磕了個頭,「多謝夫人成全您這麼好心,一定會有福報的。」

張蜻蜓呵呵一笑,「我就等著你來回報哦!」

說笑著把潘雲豹一推,讓他扛著小桔進去跟人辦手續了,又讓綠枝跟去幫忙,這邊又沖安西使個眼色,「去,問問那位老夫人身價多少。」

「夫人,您買我一個老婆子又有何用?」那老太太並不領情。

張蜻蜓嘻嘻一笑,也不惱她,「我就覺得跟你鬥嘴皮子挺有意思的,尤其看你把人氣得半死,就更有意思了。」

老婦人冷冷一笑,「是么?」她緩緩地抬起頭來,露出自己的臉,「那這樣瞎了眼的老婆子,你也要買么?」

嘩!圍觀當中有些人看到這老婦人的臉,都有些駭然變色。說實話,她雖然老了,但長得並不醜,雙目猶在,只是烏黑的瞳仁里沒有一絲光彩,像兩個幽深而不見底的黑潭,看得人觸目驚心。

張蜻蜓也有些凜然,收斂了玩笑之色。

「你也不必問人了,我自己就可以說給你聽。」老婦人聲音平靜的像是在敘述別人的故事,「老太婆夫家姓簡,原本也是朝中一位官員,因為貪污受賄,被聖上罷了官職,判了死罪。一眾家眷賣的賣,死的死,現只剩下我這個老鬼,天天坐在這兒混吃等吃。老則老矣,但因是官犯,身價紋銀倒比一般人還貴些,要足足八十兩。可是買了老身,不僅半點用處也無,還得花錢請人專門伺候著,你還要麼?」

好像是挺虧的,張蜻蜓皺眉想了想,「老夫人,您願意講講您這雙招子是怎麼瞎的么?」

老婦人嗤笑,「自己熏瞎的,眼不見心不煩。要不是怕給人添麻煩,連耳朵都想刺聾了。」

張蜻蜓也不多說什麼了,等潘雲豹辦妥了手續出來,竟是——轉身走了。

安西弄得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起初看少奶奶似乎挺有興趣的樣子,怎麼一轉身,就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

可是等著走遠了,張蜻蜓又把他打發了出去,「你不要去問那個老人家了,去找官府的人詳細打聽清楚了,那老太太到底是怎麼回事,再來報我。」

安西卻也納悶,那樣一個老人家,買回來做什麼呢?

張蜻蜓自有她的打算,只是不肯說。幸好就在大街上,先把鐵華黎叔侄送到一家藥鋪,讓大夫好生看了看,給抓了葯,就在那兒做著針灸治療,回頭再來接他們回府,張蜻蜓他們繼續在街上晃蕩。

該買的人沒買到的,倒買了兩個沒什麼用處的。張蜻蜓在心內琢磨,這可不能隨便往人牙市場去了,這世上苦命之人太多,要是自己天天碰到,天天都不忍心地去買回來,那得花多少錢啊?

可是看見了又不能不幫,張大姑娘不去糾結了,只是煩惱,這該從哪兒再弄兩個丫頭過來使?

潘雲豹沒她這麼操心,很快就帶著小桔又玩得歡樂了。還真看不出來,這頭豹子雖然脾氣不太好,但對小孩子,還真是挺有耐心的。

張大姑娘暗自腹誹,要是他往後做了爹爹,應該會是個挺慣著兒女的爹爹吧?這可不行,得管緊。

小孩子都是最有眼力勁兒的,知道三姨父對自己好了,小桔騎在他的肩頭,也不客氣地開始指揮了,「三姨父,我要去那裡!」

潘雲豹每每聽到小丫頭奶聲奶氣地管他叫三姨父,心裡就有股說不出的甜意,再剛強的意志也瞬間化為繞指柔了,當即就樂顛顛地馱著小妮子往一個賣簪環珠花的小攤而去。

攤主熱情招呼著,「這位爺,給女兒買朵珠花吧?您瞧這紅色的,給小姑娘戴上,多好看。」

潘雲豹聽得攤主把小桔錯認成自己女兒,小丫頭也不反駁,不覺心下得意,覺得這個便宜爹當得划算。出手更加大方,「小桔,你喜歡什麼自己挑。」

那小桔就不客氣啦從三姨父的肩膀上爬下來,舒舒服服地坐在三姨父的懷裡,挑選著攤上珠花。

潘雲豹回頭招呼著媳婦,「你要不要也買一朵?」卻渾然忘了,自己現在通身上下可沒有半文錢。

張蜻蜓不屑地撇嘴,可當著人,也不好揭男人的底。她人實在,對這些花里胡哨的東西不感興趣,「這些珠花,又不值錢,戴戴顏色掉了就不好看了,還不如買些真金白銀的實在。」

這話一說,弄得想上前去看看的綠枝也不好意思了。

那攤主聽著更不樂意了,「夫人,話可不是這麼說的。這些珠花雖比不上金銀貴重,但您瞧這花色,都是今年新出的,多漂亮?再說,光戴那些金銀珠寶有什麼意思?偶爾戴戴這些小花小朵,不也一樣別緻?」

他瞧著張蜻蜓的服色,特意挑了一對白色的玉蘭花,拿了面鏡子,「您瞧,您把這個別上,是不是別緻多了?」

不得不說,這個攤主還是挺有眼光的,張蜻蜓拿了這支珠花放在鬢邊比了比,確實好看,頗有些心動,卻假裝無所謂的樣子,「那這枝花多少錢?」

攤主報了個價,「您這朵是染了香料的,這兩朵算一對,得一錢銀子。要是不染香料的,就便宜了,像您女兒手上拿的,就是四十文一朵。」

張蜻蜓跟那攤主討價還價,「這一對玉蘭花雖然加了香料,但也不值一錢銀子吧?我去銀鋪買對小耳墜子也就是這個價了,那個往後還能當錢用,這個戴戴可就沒了,能少點么?」

攤主不樂意地搖頭,「我們這小本買賣,可跟銀鋪沒法比。再說了,一錢銀子的耳墜子,能有我這東西好看么?想來您也是入不了眼的。一朵花也賺不了幾個錢,夫人您何苦殺我的價?」

「要不就買了吧?你剛才戴的挺好的。」潘雲豹覺得媳婦戴上這花真挺好看的,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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