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191章 兄弟之間

雖說軍人耿直,但軍人再耿直也是朝臣,既是朝臣,就不可能不去關注朝政的動向,既然是朝臣,就不可能沒有那些趨炎附勢的嘴臉。

所以今天,又在輪到潘雲豹去打飯的時候,就有些人故意當著他的面說些風言風語,「聽說沒,以後咱們軍里可又多了一位龐大帥了。人家可是正經八百的皇親國戚,又年輕又有本事,怕是能帶領咱們干出更大一番轟轟烈烈的業績呢!」

「就是就是聽說龐大帥為人謙和,最是禮賢下士的。」

「那當然呀,人家是什麼出身?要是不好,他妹子能選去當太子妃?那就是未來的國母,家教肯定是極好的,可從來沒出過什麼紈絝膏粱之輩。」

……

潘雲豹聽不下去了,當著他的面說這樣的話,不分明是在指責他爹沒把他教好?

「你們這是幹嘛呢?打了飯不趕緊回去吃,還有工夫在這兒閑磕牙?」驀地,沈大海過來吼了一嗓子,閑話當中有幾個人是他營中的小兵,他倒也管得著。

敢過來說這話的,都不是一般的平頭百姓,幾人面服心不服地撇撇嘴,暫且走開了。

沈大海也不知怎麼安慰潘雲豹,只能跟他說一句,「這些人就這樣,你不要往心裡去。」

潘雲豹明白,在軍營里磨鍊了這些時,他的脾氣收斂了許多,並不再像從前似的,一言不和就跟人動拳頭。勉強笑笑謝過,嘴上說自己沒事,繼續幹活了。

只是聽了這話,心裡著實有些憋屈,慪得連午飯也吃不下,午休時候獨自一人跑到營房後頭去劈柴。

劈柴似乎成了他們伙頭營一種發泄多餘精力的最好運動了,只要有人打架鬧事,拌嘴鬥氣的,風九如一律發配人來劈柴。有時,有些新兵自己心裡鬱悶,也過來這邊劈幾根柴出氣。

潘雲豹真是不明白,為什麼這些人會這麼現實。他爹不還在前線么?還是立了功的大功臣,又不是打了敗仗受了罰,不就是因為皇上一紙調令,怎麼弄得好像要變天似的,等不及地就跳出來想要看他們潘家的落魄樣了。

缺德,真他祖母的缺德帶冒煙,小豹子用力地劈著柴,像是在劈著那些可惡的嘴臉。熱熱的汗從每個毛孔里滲出來,似乎也漸漸把他的怨氣帶出來了一些,可是不夠,還遠遠不夠。若是笑話他,他無話可說,可為什麼要笑話他爹?

小豹子雖然打小就怕他爹,但從心眼裡,還是對自己父親有著無比的崇敬與尊重。他就是再不好,家裡不還有個能幹的大哥么?你們這些人的眼睛都長到哪兒去了,怎麼不看看好的,光盯著我?

再說,我有那麼差勁么?我不是一直在改么?小豹子的心裡憋著太多的委屈,豈是幾根木頭就能消融的?他還要劈,還要劈。

「夠了!」一隻手從後頭冷不丁地伸出,握住他高高舉起,又要落下的胳膊,胡浩然在他身邊坐下,「下午還要操練,你不省著點力氣,全用到這上頭,是下午想挨罵么?」

這連發個脾氣都發不痛快,潘雲豹悻悻地想著,卻是放下了斧頭,胡浩然幫他把劈好的柴歸攏,收到柴禾垛里,往旁邊已經成蔭的楊柳下一努嘴,「走,過去說話。」

潘雲豹跟著過去了,無精打采地歪在一棵老樹上,隨手拔了一棵狗尾巴草起來,一下一下地揪著。

胡浩然瞅著他這略帶孩子氣的舉動,很是想笑,「怎麼?聽人家幾句風涼話就受不住了?」

「才不是呢!」小豹子口是心非地否認著,下手卻更加狠了,可憐的狗尾巴草被他很快拔得只剩下光桿,幽怨地豎在那兒。

「別不承認了!」胡浩然鄙視了他一眼,「潘叔給召回來,當然有些人會見風轉舵,這也是人之常情。」

「還人之常情,分明就是人走茶涼,沒義氣!」小豹子終於忍不住,開口抱怨起來。

胡浩然輕聲嗤笑,卻是問他,「你知不知道,我剛到這個軍營是什麼感覺?」

潘雲豹一愣,你還能有什麼感覺?就是有我也猜不著啊,沒心沒肺地搶白了一句,「我又不是你的肚子里蛔蟲。」

胡浩然兩手抱頭,枕在樹上,仰望著綠蔭上方的明媚天空,語氣和緩而低沉,「我剛來的時候,其實心裡還是有些期待的。畢竟我爹也做了幾年的大帥,我想會不會有人因為他而記得我,說不定還對我另眼相待的什麼的?」

小豹子一哽,明白他的意思了。

「很可惜啊,我來軍營里這麼久了,一直沒人提起過,從前在南康國,還有一位威風凜凜的武烈侯。一次也沒有,就是說起我爹,也不過感慨一兩句他老人家為國捐軀,死得壯烈,如此而已。」胡浩然的語音里沒有怨,沒有恨,卻透著一股深深的失落。

潘雲豹聽得心中不忍,「浩然……」

「你不用勸我,我已經想明白了。」胡浩然轉過頭來微微一笑,「本來我也跟你似的,心裡很不舒服。特別是在你上回打擂台得了個第一之後,每回聽到那些人在人前人後使勁地誇你們家,是如何的老子英雄兒好漢,我就更不舒服了。嘿嘿,說實話,那時候,我真挺妒忌你這小子的。」

胡浩然說的是真心話,「雲豹,你算是挺有福氣的了,雖說打小沒了娘,可你還有爹,還有個那麼好的大哥一直護著你。前人栽樹,後人乘涼,你算是享了他們的福了。當然,我也享過我爹的福,甚至現在還在受他的餘蔭庇護。只是老二,你想過沒有,我們難道能靠著父兄的名聲過一輩子?」

胡浩然雖是問他,卻自問自答,「不能,我們不能永遠做誰的兒子,誰的弟弟。靠天靠地靠祖宗,不算是好漢。雲豹,沒有誰的榮譽是天生就落下來的,我們有個好爹,只是讓我們的起點高了一點,但要是讓世人真正看得起,還得靠我們自己努力。這世上的人健忘得很,卻也現實得很。過去的功績他們記不住,但是現在的風水他們卻看得比誰都清楚。潘叔為什麼被召回,我不說你心裡也明白。說實話,他年紀大了,也是該時候享享清福了,讓年輕人頂上,這道理是不錯的。要不,你看皇上怎麼不把你哥召回來?當然,旁人的風言風語還要說一陣子,但你也別太往心裡去。只要咱們自己有本事,二回考核的時候,你再拿個第一,往後做一番轟轟烈烈的成就,不就能讓他們刮目相看?」

這一番話,潘雲豹真正聽到心裡去了。用力點一點頭,只覺心中忽地生起萬千豪情,「說得對,咱們自己又不是沒本事,幹嘛要給人小瞧了去?老大,謝謝你!」

「那你還不如謝謝少泉。」忽地,從另一棵樹後蹦出二人,正是蔣孝才和郎世明。

二人嬉皮笑臉,勾肩搭背地走上前來,「說你們倆不聲不響地跑那兒去,原來在這裡互訴衷腸。」

「你們怎麼也來了?」

「嘁,就你那張死魚臉,我一個眼角瞄過去,就知道有問題了,再看老大也偷摸跑了出來,就一齊跟過來了唄。這就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只可惜你們兩個傻蛋沒有發現,這要是打仗,可是要出人命的。」

「去你的,這是打仗的時候么?」潘雲豹罵著,心裡卻是暖融融的。自己稍有情緒不對,兄弟們都能看出來,還這麼關心自己,能有這麼些個兄弟,就算被人罵作狐朋狗友,他也覺得值了。

蔣孝才用手背痞痞地敲敲胡浩然胸膛,「老大,你就從實招了吧。你憋屈了這麼久,會這麼容易就自己想開了?是不是上次回去,少泉給你談心的結果?否則,就憑你這個榆木疙瘩的腦袋,還能自己轉過彎來?」

胡浩然臉一沉,「就算是少泉又如何?你不服氣啊?啰嗦。」

郎世明忍著笑,陰陽怪氣的哀嘆一聲,「看來我也得快點去討個媳婦了,否則哪天心情差了,也沒個人開導開導,著實可憐呀!」

「你拉倒吧,毛都沒長齊,還想成親?」三人不約而同地鄙視了他一眼。

蔣孝才道:「就是要成親,也該是我先才對。哥幾個替我張羅下啊,我要求也不高,最關鍵是溫柔賢淑,品性一定要好。能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大方隨和,不斤斤計較。當然,要是再長得漂亮一點,就更完美了。噯噯……你們別走啊!」

「不走,還等著聽你發夢話么?」

一行人漸行漸遠了,在他們身後,又轉出兩個人來。

「還警惕性?我們在這兒站了這麼半天,怎麼沒人發現?」風九如問。

蕭森一臉嚴肅地答,「看來實戰演練要加強啊,要不,就從今晚開始?」

風九如點頭,卻忽地一笑,「真沒想到,這幾個小子進步不少,肚子里不再是一團草包,還知道用腦子想問題了,不錯,不錯!」

蕭森瞄瞄左右,才小心翼翼地問:「可是潘帥的事情……這軍中有些人也太不像話了,潘帥還在,他們就如此囂張,若是潘帥退下來,還不知如何作態呢,龐將軍為人是不錯,可是執掌帥印……」

他沒有說下去,眼光中卻明顯有些不信任。

風九如收斂起臉上的笑意,神情憂慮,嘆了口氣,「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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