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集 烈火焚情 第七章 神醫奇方

眼看著衛孤辰離去,納蘭玉慘然苦笑,閉上眼。

大哥,在你和皇上之間,我也許徘徊猶豫,不知如何選擇。但是,在你和秦國之間,我能選擇的,從來都只能是秦國。

我是秦人,這個國度,在很久以前,曾經是你的,但現在,是我的,我必須守護我的國度。在秦國的利益之前,你也好,容若也好,甚至父親也好,不管我有多少為難,我能做的選擇,從來只有一個。

大哥,一心謀求復國的你,看不到秦國是怎樣由當年的破敗走向今日的興盛,滿懷刻骨仇恨的你,看不到當年衣食無著,慘若遊魂的百姓,到如今,何等安樂無憂,一家和滿。

你注意過,城裡漸漸興起的高樓嗎,你注意過,越來越繁華的街道嗎?你注意過,每一個普通百姓,臉上滿足的笑容嗎?

你知道,在這個國滅國亡轉瞬來去的亂世中,要尋得這一方樂土,有多麼難得嗎?

不管是為了誰,我都不願這一片和美安樂被打破,不願這興盛繁榮的世界,因為少數人的仇恨紛爭,而捲入殺伐內亂中。

不管有什麼大義名分,有什麼義氣道理,我都不願意發生大的戰爭,讓無數和美家庭分崩離析,讓年輕的妻子送丈夫上戰場,讓年邁的老婦失去自己的兒子,讓年幼的孩子,永遠沒有機會,見到自己的父親。

所以,雖然我希望能像容若一樣,不顧一切,去打那個人,揪住他的胸口,大聲責罵他的無情,卻只能什麼也不做地看著他,在修羅道上,越行越遠。

所以,我雖然想要幫助容若,但在面對說出真相,一定會引發大戰的後果時,我只能沉默著,成為幫凶。

所以,大哥,我只能一次又一次,利用你對我的兄弟之情,欺你騙你,即使是剛才,也只是要引開你。

大哥,這樣的你,其實根本當不了帝王,你總裝做兇狠,其實你的心太軟,永遠不懂如何斬草除根;這樣的你,永遠復不了國,因為你是真英雄,所以永遠學不會不擇手段。

在這個世界上,英雄,只能讓人懷念尊敬,只有梟雄,才能成功。

大哥,這個事實,我知道,你其實……也知道吧,只是,你放不下,我阻不了。

大哥,對不起!

衛孤辰出了房間,反手掩上房門,卻沒有離開,不知為什麼,他就這樣,一個人站在納蘭玉的房門外,等待了很久很久,直到房間里傳來一聲壓抑著的,低微無比的,若非他耳力驚人,根本漫不可聞的喃喃低語。

「大哥,對不起!」

心中莫名地一嘆,他的身影終於消失在房門之外。

唯余這一扇門戶,把一個悲涼的身影,隔絕在人世之外。

隔絕了納蘭玉心頭慘痛的呼叫——大哥,我來見你,是為了引開你,但也是為了,在和皇上徹底決裂之後,我真的,很想,很想,見到你。真的,有很多很多事,想要對你說,可惜的是,我一句話,也說不得。

許多許多年前,六歲的納蘭玉,在同一天同一個時辰里,先後見到了衛孤辰和寧昭。於是,這一生悲涼無奈,輾轉兩難,痛楚煎熬,便再也逃不脫了。

領著剛剛從地牢中逃出生天的一干人,遠遠逃離小園,奔行出足有半個時辰,董嫣然方才止步轉身。

「諸位,我們現在應該安全了。」

四周響起一片稱謝之聲。

「姑娘相救之德,本教必竭力相報。」

「山高水長,我等永不忘姑娘之恩義。」

「從今以後,姑娘若有什麼吩咐,只需派人到本門各地分舵招呼一聲便是。」

董嫣然微微一笑。

她雖武功高明,究竟江湖經驗不足,看不透這一干人感激笑容下,隱藏的東西,只覺這些一方之豪,無端被囚這麼久,想必是滿心抑鬱的,但能得回自由,自然會感念恩義。

江湖人向來恩怨分明,受人恩義,在能力範圍之內,總是要相報的。剛才她制住守牢門的一干高手,打開牢門,放出諸人時,他們曾為了出氣要把被點倒的看守人全部殺死,但自己出言相勸之後,便都含恨停手,可見還是頗給她面子的。

心念轉間,董嫣然向四方一拱手:「諸位前輩都是一方之豪,小女子能夠幫到各位,也是天意巧合,他日若有窘迫之時,還望諸位能伸出援手,助我一番。」

孟如絲搶先道:「姑娘是我等的大恩人,自今以後,凡姑娘有命,我等無不聽命相報,姑娘放心就是。」說著自袖中掏出一個小小煙花遞了過去:「姑娘若有需要,只需要將此物燃起,百里之內,我教弟子,見之必往馳援。」

其他眾人也一起點頭,或許信物,或告暗語,或低聲說明本家各地勢力所在。

董嫣然心中歡喜,一一道謝。

如此一番折騰之後,眾人方一一告辭而去。

董嫣然立於原地相送,只有在農以歸上前告辭時,才輕輕道:「農先生請留步,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農以歸心間一嘆,自是駐足等候。果然如那人所料,他什麼也不必做,這個女子,自會求到面前來。別說那張方子當今天下能看出玄虛之人不超過五個,就算有人看出有些不對來,一切都是這女子自找,又哪裡疑得到那風儀若神的男子身上。

待得眾人去後,董嫣然方對農以歸道:「久聞神農會醫術通天,農先生岐黃一道,更是天下一絕。」

農以歸微笑欠身:「不敢。」

董嫣然略略遲疑,方才不得不道:「農先生醫術稱絕當世,不知是否看得出,我……」

她頓了頓,臉上掠起一絲難堪之色:「我已有孕在身。」

農以歸點點頭:「我雖能看出端倪,只是不便唐突多言。姑娘不但有孕,而且還受過傷,至今未曾痊癒,這樣對腹中胎兒必有傷害。」

董嫣然輕嘆道:「先生神目如電,自是看得明白。我有一宿敵,時常交戰,彼此武功相若,難免兩敗俱傷,我已竭盡全力保護腹中胎兒,卻仍不能避免受傷。我也算稍知醫理,也知應當調養護胎,只是如今我有一件極為難之事,不能不日以繼夜,憂心煎熬,而且隨時會有連場血戰,縱然我極力保護自己不受傷,但若身體操勞太過,也易傷及胎兒,還望先生能夠助我。」

農以歸皺起眉頭:「請讓我為……」

他也遲疑了一下,再看看董嫣然未婚女子的裝束,方道:「為姑娘把把脈。」

他很認真地為董嫣然診脈,很認真地問董嫣然懷孕以來的一切反應,很認真地研究董嫣然曾受過的傷,良久方才蹙眉道:「姑娘也精醫理,善知調養,上次受傷之後,還算保得胎兒無恙,只是眼下,不宜勞神太過,更不該有什麼戰事爭鬥,否則……」

董嫣然深深施禮:「我實有不得不為之難處,還望先生救我。」

農以歸深深望著她,良久,方才廢然嘆道:「人力終非神力,我雖精於醫術,但畢竟不是神靈,我也只能試著為姑娘開一張方子,姑娘依此方安胎,身子便是受些傷損,也不易傷及胎兒,就算疲累已極,也能讓胎兒得到足夠的保護,只是人力終有極處,若是姑娘操勞太過,或是受傷太重,這方子也不能保兩全……」

董嫣然欣然道:「我若能順利產下胎兒,必不忘先生之恩,若時命不濟,也不敢怪責先生。」

農以歸心頭惻然,如此美麗的女子,縱然憔悴消瘦,依舊我見猶憐,哪一個男子忍心傷害她。

她為了保護腹中的孩子,忍下未嫁女兒的羞澀,自曝其丑,得聞他能賜一張藥方,如此欣然,如此歡喜,道謝不迭,又哪知,那張安胎方,其實是催命符。

那男子到底與她有什麼仇恨,要用這殺人不見血的法子來害她,事後,就算她胎兒不保,也只當是操勞太過,受傷太重,醫藥也無力相助,怪不到他農以歸頭上來,更不可能疑到那男子身上。

農以歸心中黯然,幾乎不忍直視這美人歡喜的眉眼。手上沒有紙筆,他只得一句一句,報出藥方內容來。

好在董嫣然天性聰明,記性過人,又是心間最重要之事,自然是一字一句,記得絕無差錯。

農以歸報完藥方,又照例叮嚀了許多句不可操勞太過,好好調養的話,方才在董嫣然的千恩萬謝之中,告辭而去。心間猶自鬱郁難安,他不算是個大好人,這一生也不是沒有做過壞事,但用這樣陰毒的方法,陷害一個如此美麗的女子,卻實在讓人心間難安。

此計別無破綻,連藥方都只以口授,不留半點物證。藥方中猶自別有玄機,將來就算有人看破機關,他也有推托之詞、退身之策,但只要想起這絕美女子悲傷欲絕時的神情,憶起她感激莫名的眸光,想到她寬慰安心的笑容,此心忐忑,這一生必是無以安定的。

望著農以歸的身影消失在遠處,董嫣然臉上終於露出已消失了很久很久,真心釋然的笑容,自發覺懷孕以後,心頭的隱憂重負,已消去大半。

農以歸是當世醫術最好的幾個人之一,有他盡心儘力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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