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集 雪月佳人 第三章 漠然神心

此刻聽周茹淡淡說起她的遊戲,性德也同樣語氣淡淡地詢問:「瘤子掉下來之後,是不是就沒事了?」

「當然不是,若是這樣,還有什麼好玩的。」周茹有些得意地說:「這個瘤子是我的獨創,名字就叫類兒瘤,也就是說,這個肉瘤,長得像一個嬰兒一樣,有手有腳,還會發出類似嬰兒的哭聲。但這並不是真的孩子,並不是一個完整的生命,所以,它不會有人類的思想和智慧,它連弱智都不如。就連弱智,慢慢教養,也可以走路,雖然可能走得不穩;也會說話,雖然會詞不達意。但它,永遠永遠都不會。」

周茹笑起來,像一個惡作劇成功的得意孩子。

即使是以性德的冷漠淡然,也幾乎暗中打個寒戰。

董嫣然不管吃多少苦、受多少罪,都一定會躲在無人的地方,偷偷生下這個孩子。她會抱著那小手小腳的孩子,喜極而泣,她會把她所有的感情,以及永遠不能得到的幸福,全部投注到她的孩子身上。

哪怕她未婚生子,為世人不齒,哪怕她獨力撫兒,艱辛渡日,哪怕她還要以一人之力,應付以前為保護容若而結下的仇人,也會盡一切力量,不管受多少傷害,也要護住她的孩子。

但是,她的孩子永遠不會懂事,永遠不會張開嘴叫娘親,永遠不會用自己的腳去走路,永遠不會回報她所有的愛和犧牲。

隨著時間過去,她會發現自己生下了一個白痴,只會哭叫,只會吃喝,連衣食便溺都不能自理。不管她費盡多少心血、找到多少神醫,不管那個孩子長到多大,依然是一個需要母親把屎把尿的嬰兒。

她未來的無數歲月必會毀在這個孩子身上,她沒有未來可言,沒有幸福可言,她所有的付出,得回的,只能是永久的傷害。她越是堅強,越是不肯放棄這個孩子,越是為它踏遍天下,尋盡靈藥,求盡高人,越是要一次次被失望痛苦所打擊。

她一心一意,只以為這個孩子是她和心愛之人的血脈,所以縱傷盡心、傷盡身,也不會放棄,卻不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天神的一場遊戲、一次撥弄。

「為什麼?」性德的語氣之中沒有喜怒,只有冷寂。

「為什麼?」周茹淡淡一笑:「太虛的存在,只是為了讓世人遊戲,遊戲的方式有千百種,有必要追問為什麼嗎?」

「但是你做的事,雖沒有犯法,卻還是侵犯了容若的權益,對於公司的商業信譽……」

「那又如何呢?」周茹笑悠悠打斷性德的話:「任何大公司,歷年都會與顧客之間發生一點小糾紛的。一個無權無勢,從來玩不起遊戲,只是靠中獎才能進入太虛的玩家,就算權益受到一點損害又能怎樣?誰會為他出頭?他真能動搖公司的商業信譽嗎?就算要訴諸法律又如何,我們公司有一個連的律師團,就等著陪他玩。」

「這樣戲弄世人,這樣肆意玩弄他們的命運,你可以心安理得?」性德只是略略沉默,然後追問。

周茹輕輕地笑:「為什麼不呢?一個孩子為了好奇,把一杯水倒進螞蟻窩,有人會責怪他殘忍嗎?對螞蟻來說,那是滅世之禍,對人類來說,無足輕重。有些生物學課會有解剖課程,拿來青蛙,放在檯子上,一刀刀剮開,老師在上方,慢慢講解,有人會覺得這是殘忍嗎?科學家們為了做研究,把病毒植入小白兔、小老鼠的體內,看著它一點點腐爛,看著它受盡折磨,有人會覺得這是殘忍嗎?不要用容若這個異類的角度來看待所有普通人,對我來說,這只不過是一次實驗罷了。」

「實驗什麼?」

周茹微微一笑:「女人對感情的實驗吧!你不覺得,容若和董嫣然之間發生的故事,很像一個俗爛的三流愛情劇嗎?男主角深愛女主角,卻因為某種特別原因和第一女配角發生關係,然後,為了劇情的衝突,讓第一女配角懷孕,這是理所當然的。」

她的笑容帶著好奇,帶著興奮,一如稚年的孩子,帶著同樣好奇而興奮的笑容,一刀刀剮開青蛙的身體:「做為女人,總是希望男人專一深情的,但是,如果沒有被誘惑,如果不曾遭遇磨難,如果不經歷考驗,那專一和深情也就顯不出珍貴了。若沒有那麼多女子一見楊過誤終身,那楊過對小龍女至死不悔的愛,也就不稀罕了。我只不過想看看,容若,是不是真的可以專一到底,他對楚韻如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真愛。」

她說的那樣輕鬆簡單,就好像說,我想看看,這件衣服,是不是真的名牌一般。

性德的聲音不可思議地沉靜:「你這樣玩弄董嫣然的命運,只是為了這種理由?」

「對女人來說,再沒有比男人是不是真情聖,男女之間動人心魄的感情故事更動人、更吸引人的了。」周茹微笑:「我對此感興趣,有什麼不妥嗎?如果所有的美女都愛容若,容若依然只愛楚韻如一個,這才算真愛。我要看看,容若為了維護他的愛情,他會做到什麼地步,他會娶董嫣然,而讓楚韻如受傷呢?還是眼睜睜看著董嫣然為他未婚生子,為他照料一個弱智的白痴,苦痛一世?」

她這樣輕描淡寫把董嫣然推向悲慘的命運,把容若置於兩難的困境,而臉上的笑容,依然甜美無邪,無害得如同課堂上,專心聽講,認真一刀刀切向另一個生靈的孩子。

性德靜靜地說:「我不會讓這一切繼續下去。」

「那你能怎麼做呢?告訴董嫣然,你懷的是一個連弱智白痴都不如的怪物?她會信嗎?告訴她,整個世界不過是神靈的遊戲,她是被選中的遊戲對象?就算她相信又如何?不要忘記,根據系統的最高規則,一旦你向非玩家說出太虛的真相,你的話還沒有說完,你的人就會化為煙塵,消失得連一點痕迹都沒有。」

周茹雙手輕輕一拍:「對了,你可以想辦法打掉那個瘤子,用藥,或是讓董嫣然受一次重傷?不過,在董嫣然對愛情已經絕望,把全部期望和感情都寄托在孩子身上時,發現你殺了她的孩子,她餘生的歲月,必會以向你報仇為目標,到底怎麼做,你自己考慮吧!」

她眉眼帶笑:「不管你的決定如何,我都拭目以待。你放心,我是不會插手的,對我來說,偶爾請求程序員做點小改動倒也罷了,但過多的干涉,就影響整個世界的平衡,看戲怎麼也比演戲來得輕鬆好玩,對吧?」

她微笑著轉身離去,○○八無聲地跟隨在她的身後。

性德的神色依舊不見悲喜,只是語聲冰冷,蕭瑟如雪:「對於你來說,我們都只是數據流,生死禍福由你把玩,但是,容若和你一樣是人,你這般玩弄他的感情,以他的原則、以他的道德來逼迫他,公道嗎?」

周茹沒有回頭,只是漫然道:「這世上,真的有公道存在嗎?你為了容若,而失去你的超然,公道嗎?衛孤辰為你結仇滿天下,為你與手下離心,為你頂住那麼多壓力,為你一句話,毫不置疑地把來歷不明且實力莫測的我帶到這裡,你卻只想著利用他、傷害他,必要時,毀滅他,公道嗎?」

性德沒有說話,人立樓頭,倚欄望去,不知何時,窗外竟是飄飄絮絮下起雪來,周茹與○○八徐徐漫步,踏入一片琉璃的世界。

性德的臉色,亦是蕭然如雪。

樓下周茹伸展雙臂:「好一場春雪啊,這大秦的國都也該有一場大風雪吧!」

她抬起頭,望向樓頭卓然而立的絕世身影,微微一笑。此時此刻,這冷人兒心中,亦有一場大風雪吧!

容若一大早醒來,就莫名地打個寒戰,懶洋洋擁著被子坐起來,忽覺房間里亮得耀眼,一邊打著呵欠,一邊懶懶伸手支起窗,往外望了一眼,然後尖叫一聲,跳了起來。

「下雪了,韻如,好漂亮的雪。怎麼春天也會下這麼大的雪嗎?」

楚韻如也見窗外光輝奪目,起身驚見一片瑩白,亦是訝異萬分。

半空中猶自飄飄揚揚,飛絮滿天,兩個長得酷似凝香、侍月的宮女管事——碧蘿、青綾,正指揮手下十多個太監、宮女,手忙腳亂掃雪開徑。

容若二人急急忙忙梳洗更衣,推門出來,只見遠處青山翠竹,近處小橋流水,皆無二色。整個天地,倒似個琉璃世界,好一片白茫茫真乾淨。

莫名地,容若只覺抑鬱多時的心境竟開朗起來,忽的仰天長嘯一聲,雖說談不上有多雄壯驚人,倒也震得一旁樹上積雪紛紛墜落下來。

容若正覺胸襟大暢,一片清朗,忽覺腦後風起,心中一驚,待要閃避已是不及,脖子上一陣冰涼,竟是被一個大大雪團打中。

容若猛然回首,見楚韻如笑容滿面,一抬手又是一個雪團扔過來。

容若怪叫一聲,往側翻躍,同時雙手在雪地上猛然一拂,竟掀起漫天雪花,襲向楚韻如。

楚韻如低低驚叫一聲,走避不迭。容若卻是得理不饒人,獰笑一聲,張牙舞爪,抓著雪球追過去。

楚韻如又叫又笑,奔逃如飛,容若大呼小叫,追之不迭,兩人倒是毫無顧忌打起雪仗來。

皇宮中何曾有人這樣肆意胡鬧過,四周的太監、宮女,個個手忙腳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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