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集 性德之秘 第七章 情在朦朧

董嫣然不著痕迹跨前一步,擋在床前,在她舉步之間,密閉的室內似有無形的風流動,原本無以倫比的壓迫感忽的減輕許多。

納蘭玉身上一輕,這才重新找回他的聲音,不覺感激地望望董嫣然。

董嫣然卻報以一個有些無奈的苦笑,她能化解雪衣人的氣勢,有一大半原因是雪衣人自己臨時收回了許多內勁。可見雪衣人對納蘭玉,嘴裡說得雖凶,到底還是狠不下心腸的。

雪衣人也不想再與他們糾纏,扭身就要走。

納蘭玉急忙道:「大哥,容若已經到了京城,他日夜為蕭性德擔心,相信蕭性德也放不下他,至少讓他們見上一面。」

雪衣人腳步一頓,頭也不回地道:「據我所知,他不是被關進宮去了嗎?我是不會帶著蕭性德進宮的,你要是有本事,能把人帶出來,讓他們見面,我倒也並不反對。」

納蘭玉怔了一怔,最終只得苦苦一笑,很明顯這是絕不可能的。只是,容若見不到性德,耐不住性子真要找起秦王,查究某人的身分來歷,到最後,誓必讓所有人都陷進一片腥風血雨中,他所深深熱愛,不惜犧牲一切、捨棄一切也要保護的人們,都會面對深重的災難。

納蘭玉心中無比沉重,看著雪衣人就要離去,而憑著董嫣然是無論如何無法硬擋下他的。若是再不想法挽回,讓他離去,以後就真的再沒有機會,為保全所有人而努力了。

心裡一急,什麼也顧不得了,他脫口便道:「大哥,你素來行事,無論正邪,總算還是堂堂男兒,英雄行徑,就算你渴望一個對手,但也要想想,蕭性德是什麼人。為了你的私願而毀掉一個人的名節,你怎配這天地之間,昂藏七尺?」

雪衣人一怔回首:「你說什麼?」

他臉上終於露出了茫然之色,顯然完全沒聽懂納蘭玉的話。

董嫣然眉頭微皺,也覺莫名其妙。

納蘭玉苦笑了一下,硬著頭皮道:「說出來,或許讓人覺得難以置信,但是,蕭性德,她是一個女子。」

董嫣然滿臉愕然。

雪衣人也是臉色一變,面如霜雪,聲冷如冰:「納蘭玉,你真當我是三歲小兒,如此戲弄於我。」

納蘭玉知他是真的動怒了,表情更加無奈:「我知道你不會相信,剛聽說的時候,我也不相信,但這件事,的確千真萬確,絕不會有問題的。」

雪衣人心中翻騰起千萬個念頭,卻終還是勉強沉下心來問:「到底怎麼回事?」

「當日容若要把蕭性德帶進宮,宮規是不容來歷不明的男子進宮的。容若說蕭性德本是女子,並讓她接受了等同秀女進宮一般最嚴格的檢查驗身,才得以過關。」

簡單的幾句話,從納蘭玉口中說出來,十分艱澀,聽到雪衣人耳中,更如驚雷震響。

遙遙想起,獵場行刺時,蕭性德無以倫比的風采,那與天地渾然一體的力量,超越了紅塵一切的風儀氣概。

那樣的一種美麗,天下間,沒有一個美女可以及得上,但任何一個見到他的人,都會被他的風儀所震,怎麼可能想到他是一個女兒身。

自京城到濟州,他一路跟隨,暗中監視,看他一言一行,依舊風華無雙,全無半點女兒態、一絲脂粉氣,又怎麼可能是女子。

他幾乎是無意識地脫口道:「這不可能。」

同一時間,董嫣然臉上也是一片驚疑,同樣喃喃道:「這不可能。」

納蘭玉嘆口氣:「我第一次聽說的時候,也是這樣想的,只是任何事可以做假,可以矇混,但皇宮中的秀女檢查之嚴格、程序之複雜,你我都清楚,你認為,如果她不是女子,如何騙得過負責驗身的人。」

雪衣人僵在原處,不言不動,連眼睛也沒有眨一下,表情似乎保持著長久的空白,眼睛凝望遠處,不知心思遙遙在何方。

過了很久很久,他才輕輕道:「若他是女子,為什麼要扮做男兒,一直守護在容若身邊?」

納蘭玉低聲道:「容夫人似乎認為他們另有私情。」

雪衣人忽覺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氣滿布胸膛:「容若有什麼好,值得為他如此犧牲。」

董嫣然本來也是滿心驚疑,但見雪衣人忽的怒氣勃發,她反倒笑了:「值與不值,只有當事人才明白,又豈容我們外人置評。」

納蘭玉輕聲道:「大哥,你是堂堂男兒,磊落丈夫,怎好為難一個失去武功的女子。蕭性德不管是因為什麼苦衷,必須掩去女兒身分,但終有一日,要恢複女兒身。如若讓世人知道,她曾長時間被一個男子軟禁,不知會有多少評議。人言可畏,女子的名聲更重於性命,你這樣看重她,也不會願意讓俗人的污言穢語,加諸到她的身上吧!」

雪衣人語氣一沉:「不必你來提醒,我自然會有決定。」

他聲音雖然兇狠,但正因為過於兇狠,才顯出他此時此刻的心慌意亂,神思不屬來。

他似是不願再面對納蘭玉和董嫣然,袍袖一拂,便要離去。

看到事情還是沒有得到一個較滿意的答覆,董嫣然神色微動,就待有所行動。

雪衣人沉聲冷笑,聲音之冷肅,正好表示他現在心情之混亂,情緒之煩躁:「董姑娘,雖然我認為你潛力不錯,有可能在將來成長為足以和我一戰的敵手,但現在,你還不夠資格,當然,如果你希望我們的決鬥提前到今晚,我也絕不會推辭,只不過希望你承擔得起後果。」

這不是恐嚇,以他的實力無需做任何恐嚇,這僅僅只是呈述必然的事實。

董嫣然苦笑了一下,實力的差距明擺在那裡,縱然她並不怕死,但至少不會對無意義的戰死表示歡迎,何況這個時候,雪衣人明顯滿心不痛快,就等著找個倒霉蛋出氣呢!

她只得嘆息一聲:「我一向視閣下為當世了不起的英雄,也希望閣下最後的決定不會有負這『英雄』二字。我和納蘭公子,就在這裡,靜待佳音。」

雪衣人冷哼一聲。

這一聲哼響在耳邊,卻震得人連身帶心,都一齊沉了一沉,痛了一痛,待回過神來時,房內已再無那人蹤影。只有那忽然再次打開的窗子,在夜風中無助地搖擺。寒冷的冬風,無所顧忌地呼嘯而入。

董嫣然上前關上窗戶,輕輕嘆息一聲:「我知他自視甚高,也但願他自視甚高,這樣才不致為難一個……」

她遲疑了一下,才有些語氣艱澀地說:「女子。」

納蘭玉也只得長嘆一聲:「對不起,董姑娘,我的能力有限,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根本幫不了蕭性德,幫不了容若,也幫不了你。」

董嫣然微微一笑:「你做的已經足夠多了,以你的處境,已經非常為難你了。」

納蘭玉輕輕道:「其實大哥為人也很苦,他的個性本是磊落光明的,只是因為種種原因,又不得不在陰暗處,做許多他不願做的事,唯一能安慰他的,僅僅是武道上的追求。你看他武功,世間難尋敵手,看似睥睨天下,其實他一生遭際,無比悲涼,僅僅只有武功一道,值得自誇,也只有在武道上,從來都沒有受過挫折,遇過敵手。直到那一天,遇到蕭性德,才真正吃了一次大虧,才知道,這世上,有人可以和他同樣強大,甚至比他在武功上更加高明。越是這樣,他越是把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蕭性德身上。於蕭性德身上,他寄託了太多的執念和期待,所以,不知不覺,就越來越偏激,越來越固執,簡直就不像他一直以來的為人了。」

董嫣然安然而笑:「我明白。」

納蘭玉心事極重,一時竟也沒看出她的笑容別有深意,只是輕輕道:「但願大哥能夠想通,不要再為難蕭性……」

他遲疑了一下,才改口道:「蕭姑娘。」

董嫣然嘆了口氣:「只怕事情不會像你想得這麼好,就算他行事再光明磊落,再不喜歡為難女子,但這一次,他只怕是絕對想不通,絕不會放開蕭……」

她也同樣頓了一下,最後有些彆扭卻又有些好笑也好玩地說:「蕭姑娘,尤其是放了她,讓她重新去保護容若,為容若拚命,更是不可能了。」

納蘭玉因為心事太重,擔憂太多,竟還沒聽出這言外之意:「為什麼?」

董嫣然強忍住想要大笑的衝動,悠然道:「無非是墜入了障中罷了。」

納蘭玉更加不懂:「什麼?」

董嫣然但笑不語,心思悠然,暗想:「你當日為了得到一個將來的敵手,不斷提醒我、威脅我,不可墜入情網、落入情障,以免在武功之外分心,而今,你又如何自處,如何解釋你如今的所言所行,你還有什麼面目,似當日一般,振振有詞,教訓於我。」

這一晚,對很多人來說,都是一個不眠之夜。

納蘭玉和董嫣然是無論如何,難以入睡的。雪衣人經此一番周折,只怕也是心緒翻騰,難以入眠。

可憐的是那個身處任何逆境都可以嘻笑處之,天塌下來當被蓋的容若,居然也沒睡成。

這倒不是他心憂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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