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集 性德之秘 第四章 偷聽之術

大殿之中,秦王寧昭閑閑而坐,悠悠然把玩著手中的金杯,聽著許漠天徐徐把容若出現以來所發生的事,一一講來。

他的眼神出奇地寧澈,出奇地明亮,卻偏偏沒有任何人可以看得清。他只是靜靜地聽,偶爾會露出思索的表情。

許漠天把諸事講完,方請罪道:「微臣無能,雖擒下了他,卻不能讓他承認楚王的身分。」

寧昭笑笑,悠然道:「很傻的固執。他不承認身分,朕也未必拿他沒辦法,不過,他既然一定要玩這種睜眼說瞎話的遊戲,朕就要他親自來對朕承認他的身分。」

他的語氣淡淡,臉上還帶著笑容,年少卻已滄桑的眼,竟閃過一絲孩子般的任性。

許漠天卻覺得手心發冷,冷汗越流越多,心中開始為容若可能會有的遭遇而哀悼了。

寧昭眼神帶笑地看著他:「說起來,他也是個讓人無法討厭的有趣傢伙。漠天,你這一路與他同行,怕也十分喜歡他吧?」

許漠天全身一顫,撲地拜道:「分屬兩國,微臣豈敢……」

寧昭微微揮手,止住他的話頭:「漠天,你想得太多了,你是朕股肱之臣,朕豈有不信之理,快起來吧!」

許漠天彎著腰站起來,卻覺得背心已然濕透了。

寧昭輕輕道:「他的心志應該是非常堅定,所以,才能一直談笑自如,但是,人前的談笑自如,不代表他內心不驚惶畏怖,不猶豫害怕,在無人的時候,他們親密的夫妻在一起,私語密話,往往最能表達他們的心情,也能透露他們的打算,如果能夠偷聽到的話,應該可以知道很多不為人知的秘辛情報。」

許漠天額頭有些汗溢出來:「他們夫妻防範甚嚴,有外人在時,絕不多說,有人在房外時,他們也會注意,而住到任何地方……」

寧眧忽的放聲大笑起來。

許漠天滿臉愕然,顯然不明白為什麼。

寧昭笑道:「看起來,他們是略有些經驗的人,但奈何眼中但見一石,卻看不見整座大山,他們如此,怎麼你也這樣?」

許漠天更加迷茫,怔怔望著寧昭,發不出聲音來。

寧昭笑道:「不錯,設置機關也好,派人躲在窗外、床下、屋頂也好,都是非常有效的偷聽方法,但同樣也非常鬼祟,一旦被發現,偷聽者必十分難堪。你們怎麼都忘了,有一種偷聽方法,十分光明正大,絕不至於被發現,甚至你就算知道他在偷聽,都無法質問追究,只不過,這種方法需要的是真正的高手。」

寧昭帶著淡淡的笑容凝視他,悠悠地道:「真正的高手,你明白嗎?」

許漠天略一思忖,心間豁然開朗:「是,頂級的高手,只要功聚雙耳,聽力可以超過普通人的數倍,甚至十餘倍,這樣的話,若是找一個超級高手,站得老遠,或是掃地,或是洒水,或是和人閑聊,任何人都不會防範的,可是這個時候,說的全部話,其實已經盡入旁人耳中了。」

許漠天心悅誠服地道:「這方法的確堂皇正大,而且絕不怕被拆穿。但也只有陛下,才能突破普通人的思維限制,想得出這樣光明正大的方法來。」

寧昭淡淡一笑,對於他的恭維既無欣喜,亦無不屑,只是輕輕拍拍手,淡然說:「進來吧!」

話音剛落,門外已經走進一個瘦高的太監,臉容瘦削,表情木然,走起路來,輕盈快捷,似是腳不沾地,好像沒有任何重量一般,也不曾發出絲毫聲音。

剛才楚韻如從窗戶向外望出去,曾見一個太監,遠遠在一棵樹下掃落葉,看到的正是他。

他進得殿來,對寧昭彎了彎腰,竟然沒有下跪。

寧昭也無不悅之色,只輕聲道:「把你聽到的,一字不漏地全部說出來。」

「是。」太監平板地應了一聲,然後開始重複容若和楚韻如的每一句對話。

他似乎有著驚人的記憶力,一字不差地把話重說一遍,只是他的語氣過於平板單調,聽不出任何起伏變化。

一開始,寧昭還只是淡淡地聽著,直到太監複述到楚韻如的那句話「性德他是個女人」時,寧昭手中的金杯差一點失手跌到地上去。

他把金杯往桌上一放,失聲道:「蕭性德?那個來歷不明,高深莫測,神奇無比,彷彿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蕭性德,他竟然是個女人?」

沒有人回答他。

許漠天雖受命捉來容若,但他不像寧昭那樣,接收到最詳盡的情報,對於性德,知之不詳,所以絕不會介面。

而那瘦高太監,只是安靜、低眉順眼地站著,一語不發。

寧昭定了定神,才對那太監道:「你繼續說下去。」

太監繼續用他那獨特的語調,一字一句,把整個對話,徐徐複述。

寧昭這次不再插話,靜靜地聽完,然後揮揮手,太監就像出現時那樣,幽靈般退了出去。

寧昭這才看向許漠天:「你怎麼看?」

許漠天聽了太監這一番複述,心中大不以為然。處於如此困境之中,還以為容若和楚韻如關起門來,要商量什麼大計呢,誰知說的居然只是某人是男是女,容若到底有沒有勾三搭四,這種女兒家吃醋的小事,實在讓人哭笑不得。

聽得寧昭問話,他忙答道:「如果照楚韻如所說,蕭性德曾在大楚王宮中接受過選秀一樣嚴格的檢查,那她本是女子這一事實是絕對不可能有任何疑問的。」

寧昭笑道:「那容若所做的解釋,比如忽男忽女啊,臨時做假象矇騙啊,陰陽人啊,這一類話,可信嗎?」

許漠天不屑地道:「太過荒唐。宮中選秀,驗身極為精細,沒有任何假象可以矇騙得過去,所謂陰陽人,身體和普通女子也還是有區別的,在皇宮選秀的檢查中,絕無可能矇混過關。此人本是女子,斷無可疑。」

寧昭點點頭:「那你對於容若向楚韻如所做的關於男女之情的解釋又怎麼看?」

許漠天不以為然:「無非是花言巧語,狡詞以辯。其實男子見到美麗的女子,為之動心,甚至偷偷有些不倫之事,本來也是尋常,遇上了喜歡吃醋的妻子,自然要狡辯一番,這種事太過稀鬆平常。」

寧昭徐徐點頭:「說起來,確是應當如此,只是,那蕭性德……」

他悠悠一笑:「他是楚王身邊最親近的侍從。朕曾派人把楚王身旁每一個人的底細都徹查一番,每一個人的圖像都繪製成圖,一份送入宮中,一份交給你。」

「是,微臣也是依據圖像才能確定他是楚王,將他擒來的。不過,微臣並未見過那蕭性德的畫像。」

「派去的畫師竟沒有一個敢下筆畫他,每個曾見過他的人,都只答朕,就算窮盡天下人力,請來當世第一畫師,泣盡心血,最多也只能得他七分容貌、三分神韻罷了。」

許漠天愕然道:「世間竟有如此人物?」

「是啊,楚王蕭若本來是個殘橫暴虐的無能帝王,忽然之間就如同變了一個人一般。其他人察覺他和往日不同,是從一次微服私訪,在街上救護美女開始。而從那一天起,神秘的蕭性德就忽然出現在他身邊,成為他最信任的人,也是最大的依靠。他所做的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如果沒有蕭性德的幫助,就根本無法完成。幾乎所有人都在探查蕭性德的底細,但很明顯,全部一無所獲。沒有人知道他從哪裡來,他強大到什麼程度,他為什麼對楚王忠心不二。如果蕭性德是女子,則可以解釋很多事了。男人為一個絕世的女子,而改變性格和行事方法,算不得奇怪。而女人若肯這樣為一個男子付出,那究其原因,理所當然,也只有一個。」寧昭慢慢說來,漸漸唇邊笑意悠然,這件事,真是太有趣了。

許漠天始終弄不清楚狀況,只是沉默地聆聽。

寧昭見他默然,便笑道:「將軍一路辛苦,朕也把你留得夠久了,下去休息吧!」

許漠天立刻知機地道:「末將告退。」

寧昭點點頭:「你先別急著回去,在京中等幾天,或許還有事情需要你來辦。」

許漠天道:「那,邊關那裡……」

寧昭悠然道:「大楚國的皇帝在我們手中,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蕭逸,只怕也不敢妄動刀兵吧!」

許漠天只是恭敬地應了一聲「是」,這才告退出來。

寧昭靜靜地坐在廣大到顯得有些空曠冷清的殿宇中,過了一陣子,才輕輕地,彷彿是對空氣吩咐:「立刻通知楚京,找皇宮中專門負責給女子驗身的人,打探當日給蕭性德驗身的詳情。」

黑暗中,彷彿有什麼人應了一聲,又彷彿,只是冬天冰冷的風,從殿宇中,一掠而過。

寧昭徐徐步出宮宇,身後太監亦步亦趨,小心地問:「皇上要起駕往哪位娘娘居所?」

寧昭只是笑一笑:「天色還早,朕去給太皇太后請個安吧!」

秦人崇尚簡樸,喜歡簡單有效的生活,不但是皇帝寬大的殿宇,裝飾品很少,就連太皇太后安老之所,都一樣簡樸異常。雖然一衣一飾、一個小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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