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集 深入秦境 第六章 且論強秦

陳逸飛也知攝政王要好好安慰楚鳳儀,自己在這裡太過礙事,應了一聲,彎腰往後退。

他退到殿門處,忽的腳步一頓,又沖前一步,對著蕭逸砰然拜倒:「王爺,無論如何,我們一定要把聖上救出來啊!」

蕭逸淡淡道:「難得你這番忠心,無論為公為私,我都是要竭力救他脫困的,你可以放心。」

陳逸飛對著蕭逸深深叩首下去,因為太用力,那玉石地上發出的聲音竟異常震耳,再抬頭時,額上已有隱隱的暗紅。

「我大楚若引兵攻秦,求王爺容微臣帶罪立功,為馬前之卒。」

蕭逸微微一笑:「兵戈之事,國之重器,不可輕動,但我大楚也絕非可欺之邦。早在當日他被擄之時,我已下令,全國厲兵秣馬,枕戈待旦,隨時準備揮師攻秦。若真有這一天,我軍前行先鋒,除了你,還能有誰。」

陳逸飛忍了又忍,眼中的溫熱之意,終究還是沒有忍住,只得再次深深行禮:「謝王爺。」

「你先安心去休息吧!」

「是。」陳逸飛這才起身退去。

直到殿閣大門合上,殿中再沒有第三個人,蕭逸才轉過身,毫無顧忌地把楚鳳儀抱入懷中:「鳳儀,難過的話,就哭出來吧!」

直到這時,楚鳳儀才能真正放縱自己,放聲痛哭。直到此時,她才可以不必顧忌身為一國太后應有的儀態,像任何一個普通的母親那樣盡情一哭。

蕭逸什麼話也不說,只是無聲地抱著她,用堅定的雙臂支持著她。

過了很久很久,楚鳳儀才能勉強止淚,輕輕道:「他給你的信上寫了什麼?」

蕭逸也不多說,在楚鳳儀面前拆開了信。

他自己絕不多看容若給楚鳳儀的私信,但容若給他的這封信,他卻絕無遮擋的意思,與楚鳳儀同時觀看。

原本二人都以為,信中必是容若對自身的安危,以及楚國的動向所做的囑託。

誰知一看之下,卻大吃一驚。

信中很明確地說明了當時飛雪關的處境,以及容若自身所做的決定,先一步為飛雪關全體將士求情,希望蕭逸不要降罪。

然後,容若花了大量的篇幅,專寫對於飛雪關軍隊的一些可能的改革措施,希望能為邊關將士造福。又談及與衛國開市互貿之事,語氣之中無限誠懇,希求蕭逸能給衛國百姓一線光明。

楚鳳儀看得輕嘆:「這個孩子,真是痴人,自身陷入危局,生死尚且難料,竟還有心顧及這些事。」

蕭逸目中卻是異芒閃動:「他是痴人,也是至人,他做的事很傻,很多時候,卻可以達成無數聰明人都無法做到的結果。剛才陳逸飛請罪、羞慚,到最後的衝動,絕不僅僅是因為普通的忠誠,以及有負我的期望,而是真心關切他的生死安危。相信為了救他,陳逸飛必會不惜性命。他在飛雪關待的時間很短,到底是用什麼方法讓陳逸飛折服的?還有,我也收到了宋遠書用六百里快馬遞來的奏摺,其中居然也贊同他有關開市互貿的建議。宋遠書其人向來高傲,從來只服有能之人,所謂君臣之律、父子之綱,都是不放在眼中的,他又是因為什麼,而肯這樣極力贊同若兒。你再看他提的這些建議,我一向自負才高,但這些事,平時卻是想也不曾想過的。我一向自認愛惜屬下,親近將士,可即使是在我最沒有架子的時候,對將士的關懷,依然是帶著皇室子弟居高臨下的態度。可是他卻真的把自己當做軍隊的一分子而提出建議,為他們謀求更好的一切。不止陳逸飛、宋遠書關切於他,我看,整個飛雪關的將士都會願意為他奮身苦戰。相信如果假以時日,如果他可以接觸更多的軍隊、更多的人,他的見解和他的想法,真的可以在軍中實行,那麼,他在軍中的威望,將會慢慢超過我。」

楚鳳儀震了一震,抬頭剛想說什麼,蕭逸已然微笑道:「鳳儀,我為我們的孩子驕傲呢!」

楚鳳儀怔怔凝望他半晌,終於微微一笑。

她臉上淚痕未拭,悲容未去,含淚帶笑,竟是說不出的美麗:「他的想法,確實可行嗎?」

「倒也不是件件都可行,比如保險制度,就難以推行,帳目公開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但軍郵制度,的確能給軍隊極大的方便,而且也容易實施。懷思堂的想法,以及為戰死者立碑,萬世不滅,都可極大地激勵士氣。不過,在太廟外立碑,卻也不是我和他說了就能算的。宗法、祖制、皇族、楚家、儒士、清流,通通都會反對,倒不如立碑之外,亦興建忠烈祠,時時祭祀,既顯鄭重,又易推行。至於在衛地開市,這想法極有趣,不論成敗,且試他一試。若能成功,留下一座永遠挖不完的金礦,也是楚國的大幸,就算失敗,得失亦不足以動搖大楚。這些建議就選幾條較易實施,成效也快的先在飛雪關和衛國推行,如若真的效應顯著,我將會在全國軍隊中推行,我會嘗試改變楚國,對周邊各國的政策,我會……」

蕭逸淡淡笑笑:「我會讓他們知道,這是他們的君王,為他們苦心謀劃的,我會讓每一個士兵知道,不管他們在哪裡,只要是在為國出力,他所效忠的君王,就會關心他的福祉安危,與他們同心同意。」

楚鳳儀輕聲道:「若兒信中,是希望這些政令都以你的名義頒行。」

蕭逸哈哈一笑:「鳳儀,我怎會和我們的孩子爭功勞。他為天下人計,又豈能不讓天下人知道。」

楚鳳儀微微一笑,卻又轉瞬消逝,眉宇之間,又現憂色。

蕭逸柔聲道:「鳳儀,不用太擔心了。這個孩子想法、做法都和我們不同,可每一次都能創造奇蹟,當初你我之間的死結、楚國的危機,誰不是以為無人能解,他卻完全不當一回事般解決了。濟州城內,我苦心謀劃多年,多少陰謀暗伏,他卻絲毫不費力氣,輕輕鬆鬆,一早看破。飛雪關中,他又能輕易收將士之心。這次去秦國,一半是被迫,倒有一半是他自己情願。焉知結局,不是同樣出乎眾人意料?也許到頭來,不是秦國利用了他,而是他改變了秦國。」

楚鳳儀眉間憂色不退:「你何必這樣寬解我,他以前有再多困境,畢竟還身在楚國,身邊還有蕭性德這個絕世高手保護,可是現在,他身陷異國,連個護從相伴之人都沒有。」

「可是,你也不要忘了,還有我啊!」蕭逸聲音本來溫柔,語終卻又冷笑了一聲:「秦王能在我的手中把人捉走,難道我就沒辦法在秦王手中把人救回來?秦王在我楚國布了無數人手,難道我在秦國,就沒有任何安排嗎?秦王終究年輕,論到深思熟慮,豈能及我。」

楚鳳儀終是憂思難解,嘆道:「那秦國強盛富饒,秦王又是出名的天縱英才,少年仁主,要想擊敗他,只怕不是易事。」

蕭逸忽的冷笑一聲:「秦國的確是當世少有的強國,但強盛之外,亦有種種隱患,當今秦國,就有五大危機,秦王一個應付不好,便有亡國滅家之患。」

楚鳳儀不覺一怔:「我只知秦王英明天縱,聲名遠揚,秦國國勢日強。秦法向來嚴峻,可是秦王竟被稱為仁主,可見他的不凡。我實在想不出,秦國有什麼危機。」

蕭逸微微一笑:「你哭得嗓子都啞了,先喝杯茶,潤潤喉。」

桌案之上,金壺玉杯相映生輝。

蕭逸親手提壺倒茶:「秦國這第一危機,就是秦王對臣下那出了名的仁厚。」

他伸手把茶杯遞到楚鳳儀手中,悠然一笑:「仁主,可不是那麼好當的。自古以來,有名的仁主治世期間,大多免不了臣子弄權,或貪官坐大的弊端,正所謂人善被人欺。」

楚鳳儀皺眉道:「那秦王少年聰慧,縱然施政較為仁慈,亦不是可欺之主啊!」

「的確不是,但可惜的是,他登基之時年幼,親政之時,又太年少了。」蕭逸淡淡道:「朝政為權臣所把持,小皇帝僅僅只靠他幾個侍衛、幾個親信,四處奔走,暗中連結黨羽,那段日子,想必是十分難挨的。忠君愛國,主憂臣辱,粉身碎骨也要除奸的人不是沒有,只是太少了,而且大多也在數年當中,為反抗權臣而被殺了。若沒有足夠的報答,誰肯放著榮華富貴不要,把舉族生死押在一個小孩子身上。」

楚鳳儀輕聲道:「從龍除奸,留名於青史,博萬戶侯,蔭子孫於後世,亦值得為之冒險。」

「不錯,就算是普通人,學得文武藝,賣於帝王家,為的,也無非是為博個富貴榮華,封妻蔭子。若是連富貴都不能授人,又如何得到別人的忠誠。那段日子,一無所有的小皇帝苦苦掙扎,只要能拿回實權,那麼無論付出多少承諾,無論給未來的國家、朝廷,帶來多少不便,相信他都是不會在意的。後來,皇城驚變,權臣伏誅,小皇帝正式親政。但他的年紀太小了,根本不足以威壓百官,要想坐穩皇位,自然要示之以重惠。」

楚鳳儀點點頭:「想來確實如此。」

「當時權臣雖被小皇帝忽起發難,以雷霆手段誅滅,但整個大秦國,到處都有他的門人黨羽,大多手握重權。小皇帝威儀未立,其他臣子對他也無敬畏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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