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集 飛雪之役 第五章 勝負之間

陳逸飛率領了原飛雪關最精銳的騎兵,再加上從巨鹿關帶來了一批援軍,押著糧草,在王傳榮的接應下,衝進了飛雪關。

秦軍緊咬在後面追趕,被守在城頭,做好十足準備的方展鋒一通亂箭逼退。

這時秦軍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容若帶的那一支騎兵上,攻城秦軍沒有良好的支援和指揮,心不甘情不願地向後退去。

糧車和軍馬一進飛雪關,整個城內,便發出一片歡呼之聲。

滿面風塵,難掩疲態的陳逸飛臉上也有了釋然之色,眼中卻有燦爛的光芒掃過。

他目光溫和的看向所有含笑迎過來的戰友,先是對方展鋒點點頭,然後問宋遠書:「這些日子飛雪關被困,公子還無恙嗎?」

四周原本的歡呼聲忽然一頓,人人神色怪異。

陳逸飛心下一沉,即時喝問:「公子怎麼了?」

宋遠書見四周諸將,在主帥面前,竟是誰也不敢開口,便道:「剛才沖入秦軍,吸引秦軍主力,混亂秦軍隊形的那支人馬,是公子和夫人親自帶領的。」

陳逸飛臉色大變,喝道:「你瘋了,怎能讓公子與夫人涉險。」

他返身奔上城樓,向遠方看去。秦軍陣中的戰事已經停止,遙遙只見旌旗如雲,哪裡看得到楚國的至尊之人。

一時陳逸飛只覺手足冰涼,羞憤欲死。攝政王將君王生死安危交託給他,他卻讓君王代替他,身陷於險境。

做為一個軍人,還有什麼比自己的主君因自己的無能而陷入囹圄更大的羞辱和失敗。

千萬種憤怒化做火焰在他胸中燃燒,使他憤極怒極,大聲喝叱諸將:「虧你們也是七尺之軀、堂堂男兒,生死險境,必死之戰,你們竟讓公子這等尊貴之人,以及身為女流的夫人去領兵,你們……」

眾將從不曾見陳逸飛如此憤怒,齊齊跪下,無一人敢抬頭,無一人敢回話,只是人人臉上都流露出深深的痛楚與無奈。

宋遠書知諸人在積威之下,不敢反抗陳逸飛,再加上軍隊之中,位階森然,此時怕也只有自己可以駁一駁他的話了。

「陳將軍,如果公子不去,普通人領兵,根本無法分走許漠天的注意,又如何可以讓你們押著糧食進城?沒有糧,飛雪關必破,到時,又如何保得公子安然?公子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陳逸飛又恨又痛:「公子在鼓聲中傳訊,說是讓人假扮他。若早知他自己涉險,我必不會……」

宋遠書搖頭道:「公子就是料到了你必是如此心意,所以才要騙你,你又怎可讓公子苦心白費?」

陳逸飛瞪著他:「旁人不知道,也就罷了,你明明清楚公子身分何等尊貴,為什麼就看著公子這樣去了。就算陳逸飛身死戰陣,就算飛雪關城破,但還是可以調一支精銳,保護公子從山路遁走,為什麼……」

宋遠書搖了搖頭,不加分辯,只說:「公子臨陣之前,有信給你。」

一旁方展鋒忙把容若交給他的書信呈上。

陳逸飛一手接過,撕開信封,展開信紙,整張紙上,卻只有四個大字:「國事為重。」

陳逸飛憤然將手中信一合:「國事為重,公子既知國事為重,便不該這般涉險。陳逸飛不過是一個粗莽武夫,怎麼值得公子捨身相救,若公子遇難,我必百死莫贖。飛雪關雖重,也貴重不過公子的身分,公子若被秦人所執,那楚國……」

「你錯了。」宋遠書淡淡道:「公子和你一樣清楚整件事情會有什麼後果,他出戰之前,親口答應過我,他有絕對的把握,不讓秦人利用他的身分而做出有損楚國之事,他早已寫好信,給攝政王和太后,就可能出現的惡劣情況做出安排。而我……」

他沉默了一下,才道:「相信他!」

宋遠書輕輕一嘆:「他比我們更堅定,更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更加全面地了解整個局面。雖然我不知道他到底打算怎麼做,不知道他為什麼有把握可以不被秦人利用,但是,很奇怪地,我相信他……雖然我從未喜歡過他。」

陳逸飛凝望他:「所以你才同意讓他去領兵?」

宋遠書搖搖頭:「我不是正人君子,我也不想掩飾我的想法,我阻止過他,但我自問沒有盡全力。或者在我的心裡覺得,如果他就此消失,或是力戰而死,或是為了不被秦人利用而自盡,倒未必是一件壞事。」

「什麼……」陳逸飛失聲叫道。

宋遠書臉色不變:「他這樣死,才死得其所,不必讓某些人背負不義之名,也引起整個楚國敵愾同讎之心,再沒有了動亂的根源,再沒有足以威脅國家安定的存在。最多追究起來,由你我來承擔保護不周的罪責。」

「你……」陳逸飛雙拳無意識地握緊,如果不念著同朝為官之義,也許早就不顧身分,一拳揮出去了。

宋遠書猶自神色鎮定:「我的心思隱秘得,連我自己都不自知,但是公子卻似乎早就看穿了,並且一口點穿了我。」

「什麼?」陳逸飛一怔。

「但是,他卻並沒有怪罪我、指責我,反而只是對我笑笑說,你放心。」一直語氣平板,沒有起伏,不帶半點情緒的宋遠書忽然輕輕嘆息了一聲。

陳逸飛深吸了一口氣,看看宋遠書,忽的長嘆一聲:「既然公子不肯怪你,我也不再多說……」

他回頭凝望城下秦軍,眼中流露深深痛楚之色:「你覺得公子一定會自盡,以避免被秦軍所利用嗎?」

「這是我所能想出來的唯一方式,也是自古以來,許多與公子身分相同的人,為保護尊嚴所採取的最後方式。」宋遠書並沒有察覺,自己的語氣里,也有淡淡的無奈和傷痛。

陳逸飛無意識地伸手按在城垛上,慢慢用力,並沒有察覺,自己指甲掀起,已經有鮮血溢出。

其他諸將,聽他們說話,只覺頭昏腦脹,想不通這番對話的玄機何在,但也隱隱察覺了容若的身分只怕不是一個寂寂無名的閑散宗室那麼簡單,不過誰也不敢在主將氣頭上開口詢問,人人識相地保持著沉默,直到這時,陳逸飛無意識的自殘行為,才讓眾人一驚而起。

王傳榮痛叫一聲,顧不得懼怕,忙按住陳逸飛的手:「將軍,都是我們無用,累及公子,請將軍按軍法處置就是,將軍切不可自傷身體。」

陳逸飛黯然一嘆,搖了搖頭:「不關你們的事。」

方展鋒是副帥,與陳逸飛身分相差不大,顧忌不是很多,在一旁早就聽得一頭霧水,此時忍不住低聲道:「將軍,我們知道公子是朝中王爺,身分貴不可言,可是,你與宋大人說起來,似乎另有玄虛……」

陳逸飛輕嘆一聲,目光仍望向城下,眼中精光陡起:「他的身分自是尊貴無比的,我卻不能告訴你。我可以說的只是,萬一公子真有不測,我除了自盡相殉,再無他法了。」

諸將無不心寒,同聲道:「萬萬不可。」

陳逸飛卻聽而不聞,眼睛還遙望著城下。

方展鋒情急間連連向前走了兩步,想靠近陳逸飛相勸,卻又不覺眼角向城下一掃,忽的「咦」了一聲:「城下秦軍調動得好快,整個秦軍大營好像都動起來了,看樣子,他們打算撤兵。」

陳逸飛冷笑一聲:「我軍已得糧草,再加上飛雪關城池堅固,再攻打下去,也只是無意義的消耗戰罷了,許漠天當然不會再讓屬下為攻不破的城池而不斷戰死。而且,他們剛剛達成了最大的目的,現在唯恐夜長夢多,怕長期與我軍對峙,一時有失,被我們攻破陣營,救走公子……我豈能讓他們就這樣輕鬆而去,傳令……全軍追擊,必要救出公子。」

希望的光芒在他眼中閃現,此時飛雪關是悲憤之師,秦軍卻是力戰之後,急於回國的軍隊。以輕騎快馬追擊正在撤兵之中的軍隊,容易造成最大的殺傷和混亂,所以兵法上,退兵往往比進攻更講究,更辛苦。

想不到許漠天一代名將,一時得意,急於回國,居然失措到這個樣子。

宋遠書在旁輕輕說一句:「陳逸飛,你以為是許漠天得意忘形嗎?會不會反而是你情急昏亂。」

陳逸飛正要下城召集軍隊,忽聽得這淡淡一語,竟如驚雷直打心頭。

他到底也是久經戰陣的宿將,兵法嫻熟,清楚戰場變化萬千,一時大意,便易鑄下傾天地之力亦難挽的錯誤。

他剛才一心只想救容若出來,別的什麼也沒有考慮,被宋遠書這冷水一潑,即刻清醒過來。以許漠天的能力本領,再怎麼得意,又怎會這樣臨陣撤兵,犯這等兵家大忌。

宋遠書見陳逸飛冷靜下來,這才鬆了一口氣,慢慢道:「公子身分尊貴,一旦被擒,將軍你必會全力營救,這一點,公子自己就想到了,相信許漠天也想到了。不過,公子還推測了許漠天可能會有的行動,並做出了建議。」

陳逸飛不解地皺眉:「什麼建議?」

宋遠書淡淡看向方展鋒:「兵法戰術,軍前作戰,我一向不懂的。」

方展鋒忙上前一步,到了陳逸飛身側,低聲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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