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集 懷壁之罪 第一章 魏王欲見

「為什麼這麼問?」蘇俠舞淺笑盈盈。

「因為不合理。國與國之間暗中的勾當,一向是寧被人知,莫被人見的。秦楚之間,不管暗中動多少手腳,只要不承認,對方也不能明著指出,這是你做的。秦王就算要見我,也不可能吩咐手下在抓我的同時走到哪兒就大聲嚷嚷,我是秦國人。」容若笑笑說:「你見過,搶了人家的東西之後,還滿街大喊,我是某某,我住哪兒的人嗎,這不是等著別人來抓?就算秦王不怕楚國,也沒必要落個不仁之名,劫掠之實,為天下人共笑。」

蘇舞俠笑道:「你想的確實周到,不過,蕭逸未必能似你這般從普通人的角度來考慮這個問題。他畢竟是攝政王,他站的位置太高,因為站得太高,隔得太遠,所以也許就看不清楚了。不似你,因為曾經深入民間,所以感受與他不同。」

容若心道:「只怕你太小看蕭逸了。」臉上卻只淡淡一笑。

蘇俠舞美眸對他深深注視,悠悠道:「有的時候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是聰明還是愚蠢?」

「這麼明顯的事,你都不知道嗎?」容若拍拍胸膛:「看在咱們不是外人,這個國家機密就告訴你吧!在楚國,我認了第二聰明,還真找不出第一來啊!」

蘇俠舞輕輕笑起來:「你既然這般聰明,那麼,能不能猜出我們到底是什麼人?」

容若摸摸頭:「這個問題比較有難度。當今天下諸國,以七強為首。慶國地處偏僻,民風自閉,國力雖強,卻從不管外頭的風雲變幻,出選。宋國雖名將如雲,然主昏臣庸,只知享樂,不一定會注意到隔著十萬八千里的楚國,出選。周國雖然國力為諸國之首,然只知自大,安守祖業,不能奮發圖強,不一定有這樣的心機安排,出選。秦國肯定是要出選的,不在討論中。剩下,唯燕魏二國。燕國立國不久,國內政務瑣事想必足已堆成山,急待處理,這個時候,最重要的是安內,而不是攘外,剩下的,就只有魏國了。」

蘇俠舞深深望著他,半晌才輕輕嘆息一聲:「楚國有你這樣的皇帝,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你沒有執掌國家,對於其他國來說,亦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容若笑咪咪道:「看樣子我猜對了,加十分,賞酒一杯。」

他自動自發,自斟一杯,一飲而盡,然後托著腮,望著蘇俠舞:「不過,我不太明白,謝醒思到底是秦國的人,還是你們魏國的人?」

蘇俠舞低笑一聲:「當今天下紛爭,諸國爭戰不休。太后目光長遠,早已料及,秦楚二國,必為天下之患,所以在兩國偷偷布下許多人馬。凡秦楚二國,身分較重要的人物身邊,我們魏人,都會尋找可乘之機。謝家有傾國之富,我們當然不會放過。事實上,謝醒思身邊並沒有我們魏國的人,他的母親是秦人,但也並非秦國姦細,我們只不過看這位大少爺,一生順遂,好逸惡勞,意志薄弱,又是謝家唯一的繼承人,所以在很久以前就有心打他的主意罷了。謝醒思的母親在他還是幼兒時就染病身亡,我們買通了謝醒思母親的貼身丫鬟,那丫鬟不過是偷偷找謝醒思哭訴了一番,又拿出一份偽造的血書,謝醒思就輕易相信了他親娘是秦國姦細,至死還遺命兒子為秦國效力。當然,他貪圖安逸,怎肯為此放棄富貴榮華的生活,但是,我們已經在他心中種下了陰暗的種子,一旦他對楚國生出不滿,我們再稍加引導,這一切就會爆發出來。我們的人冒充秦人和他接頭,他至死都以為他是在為母親的國家效力,而楚國,要報仇,要追究,也只會找秦國。」

容若聽得嘆息了一聲,這個時候,他居然還有心思胡思亂想。以前聽過的許多孤兒血淚、復仇故事,往往還真是主角的某個長輩,或貼身老僕,拿出個什麼血書啊!信物啊!講一番血淚史,主角就深深震撼,毫無保留地相信,從此踏上報仇雪恨,繼承先人遺志的道路,想不到,連這麼嚴肅的東西,居然也是可以做假的。

容若想要笑笑,卻忽然覺得頭皮發麻,猛然抬頭望著蘇俠舞:「在楚國,你們是不是布下了許多這樣的陰謀假象?」

蘇俠舞悠然笑道:「或許手段不盡相同,但我們的確儘力用各種方式達到可以掌控影響一些人物的目的。布下棋子的那一刻,未必就有一定明確的目的,但是,如果將來時機到來,局面有變,很可能當初一步無心之棋,就可以扭轉所有的局面。就像謝醒思,在他身上,我們並沒有花太多功夫,只是隨意布下一個假象,當初也並沒有想到,能用得這麼及時、這麼有效,甚至足以影響整個天下。」

容若心中冷笑:「只怕蕭逸不會如你們想得這樣,隨便就一怒和強秦開戰吧!」

不過,這話他倒也識相地並沒有說出來,只是淡淡笑問:「我有些好奇,不知魏國太后,想見我做什麼?魏國和楚國隔得很遠,暫時應該沒有什麼利害關係吧?」

「天下諸國,興亡相連,不管任何時間,都有利害關係相連。不過……」蘇俠舞搖了搖頭:「要見你的,不是太后,而是陛下。」

「魏王?」

「是,我是太后的人,莫老是陛下的人。陛下下令讓莫老想辦法把你帶去魏國,太后知道之後,沒有阻止,而是下令我來協助計畫,所以我才做了適當的安排,把矛頭引到秦國身上,更製造出你被殺死的假象,讓蕭逸放棄搜查,只要過一陣子,風聲鬆了,就可以帶你赴魏。」

「嫁禍給秦國不出奇,秦楚相連,兩國都是大國,將來必有一戰,引得二虎相爭,魏國就算不得漁人之利,至少將來可以減少兩個強大的對手。不過,如果魏太后本來不打算捉我去,那你一直跟在我身邊,甚至裝成愛上性德,並同我有……」容若遲疑了一下,才道:「那一夜……」

蘇俠舞笑道:「仍然是那句話,天下諸國,興亡相連,太后對於楚國發生的奇事,很有興趣,對於你這位特別的皇帝也非常好奇,所以我才來到你身邊。」

「你一直以蘇意娘的身分在濟州活動,也是一早就安排好的?魏太后再神機妙算,也料不到我會去濟州,當初,你在濟州又有什麼目的。」

「並沒有非常明確的目的,在各國最強大,或最繁榮,或最適宜為軍事要衝的地方,都會有魏國的人收集情報。而青樓往往是消息交流最多之處,名妓交往的大多是達官貴人,面對美人,男人往往會脫口說出最機密的話。所以,濟州名妓蘇意娘,成了我的分身之一。」

「分身之一?」

「是,我也不必妄自菲薄,像我這樣的人才,並不多見。如果只為了濟州一地而浪費光陰,大可不必。我有很多身分,或青樓名妓,或一代才女,或名門閨秀,或江湖俠女,俱都交遊廣闊,地位絕對不低。」

「你怎麼可以做到分身於四方天地呢?」

「這並不難,我有一群替身,容顏、氣質,與我都有九分相似,再略加化妝易容,便可以替代。我親自打出蘇意娘的名聲,讓她成為濟州第一名妓,讓許多人對她著迷,但蘇意娘並不經常見客,而月下花舞,往往是幾個月才跳一次。」

容若點點頭:「只有那跳舞的人,才是真正的你。平時,若無大事,則由替身出來替代,而且,就算是替身也很少露面,旁人只以為是你自抬身分,清高自許,也不會生疑,反而更加抬高你的身價。」

他凝視蘇俠舞:「你身分眾多,想來都是在很重要的地方,可以隨時接手重要的任務,這麼說,對於魏太后來說,你也是最得力的助手。」

蘇俠舞輕輕笑,慢慢站起來,姿態美麗得像是在做一場舞:「既得公子如此看重,那我怎敢不回報一二,公子還有什麼想問的,一併問出來吧!」

容若輕輕嘆口氣:「現在,我們在哪裡,為什麼蕭逸會找不到?」

「月影湖底。」

「月影湖底?」

「是,自我以蘇意娘之名,艷傳濟州之後,畫舫整日在月影湖上穿行,暗中費了五年時間,挖開湖底,另開天地。蕭逸就算搜遍濟州,尋遍南方諸郡,又怎麼找得到這湖水之下。」

容若挑挑眉,暗道:「我的功夫這麼差,居然還得了一回任我行的待遇,也在湖底坐牢。」

但他臉上卻是燦然一笑,拍掌道:「果然是好主意,蕭逸的確無法找得進來。但是,同樣,只要蕭逸一日不放棄,一日不撤離,你們也一日不能出去,等到湖底留的食物用盡,你們怎麼辦?」

「我說過,蕭逸以為你死了,一定會放棄。你的死,讓很多人鬆口氣,也讓很多人傷心。你的小丫頭侍月,半夜裡,跳進曲江,再也沒有浮上來。」蘇俠舞語氣輕盈,眼睛卻緊緊盯著容若。

容若心頭一緊,猛覺胸口一陣鬱悶,一時間,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卻還努力維持語氣平靜:「找到屍體沒有?」

「沒有。」

「那麼,就一定不會有事。」容若聳聳肩,狀甚輕鬆:「跟據我的經驗,所有跳崖跳水的事,只要沒見到屍體,就一定不會死人,搞不好還能另有奇遇。男人跳崖,一定武功大進,女人跳水,肯定被大人物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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