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集 生死斷腸 第九章 笑對囹囫

蕭逸回到濟州的當天晚上,楚韻如不見了。

服侍楚韻如的凝香面無人色,拿著楚韻如留下的一紙書信,衝到蕭逸面前,撲通跪下,顫抖得話都說不清。

蕭逸把信接過來,低頭細看。

信上卻只有簡單的四個字——「我去找他。」

他也同樣簡單地發布命令:「找她回來。」

然而,派出了十幾路人馬,卻找不到楚韻如的蹤跡。

蕭逸靜靜地在府衙等候,靜靜地聽著一道道回報,神色沉靜得看不出一絲波動。

再然後,就是大規模的搜索,就像是前幾天尋找容若時一樣嚴密,但是楚韻如還是無影無蹤。

所有的將軍們臉色都陰沉如水,所有的軍士們都不敢喘大氣。

這樣無孔不入的搜索,這樣水銀泄地般的查找,居然找不回一個沒有任何江湖經驗,一直在深宮生活,武功也不是絕高的女子。

每個人都羞愧急怒,越發拚命去找,可是,依然無聲無息。

三天之後,蕭逸淡淡下達了停止尋找的命令。

就在同一天,蘇良和趙儀,連夜想逃離府衙。

但是,自從楚韻如失蹤以來,所有將領官兵,都異常羞愧,對於府衙四周,做了最為嚴密的布防,很快發現了他們。經過一番激戰之後,兩個不肯聽話合作的少年,被綁得結結實實,押到了蕭逸面前。

凝香強撐著虛弱憔悴的身體趕到他們身邊,跪著向蕭逸磕頭求饒。

蘇良大聲吼著:「凝香,你求什麼,我們又不欠他的,幹什麼把我們關在府衙不讓我們出去。夫人一個人走了,他居然還下令停止搜查。他不管,我們要管,我們要去找到夫人,照顧她,我們要去為公子報仇呢!」

凝香嚇得花容失色,拚命使眼色,小聲喝斥:「別說了,不得對王爺無禮。」又沖著蕭逸叩頭:「求王爺念他們年少無知,饒了他們。」

蕭逸面上無喜無怒:「我知道你們被容若寵壞了,只知任意妄為,不懂輕重,不思進退。找夫人?你們怎麼找,幾萬官兵,水銀泄地一般都找不到,你們去哪裡找。報仇?就憑你們說高不高,說低不低的功夫,沒有蕭性德的幫助,你們什麼也幹不了。你們的仇人是秦王,你們憑什麼報仇,有什麼本事報仇?」

蘇良被堵得作不了聲,只是死死咬著牙。

趙儀卻道:「也許,我們可以行刺。」

「行刺?你們連秦宮的牆都摸不到。更何況行刺是小人行徑,為君子所不齒。」蕭逸慢慢站起身,幽深難測的目光望著他們:「真要報仇,就堂堂正正,領浩大威武之師,投鞭斷流,兵鋒直指秦都,踏平整個秦國,讓秦王后悔莫及。」

他語氣沉肅之中,隱隱殺機流露,素來儒雅的容顏卻有一種讓天下折腰的威勢。

蘇良向來衝動,竟被他震得說不出話來。

趙儀素來沉穩,現在卻是語不成聲:「我們怎麼……辦得……到?」

「辦不辦得到,要看你們的心意。我可以帶你們回京,讓最好的人才教導你們,除了武功,還有兵法政略,一切應該學習的東西。但是,你們要明白,天下沒有可以輕易獲得的成就,你們所受到的磨折考驗會難以想像。將來,你們要顯示你們的實力,讓我承認,你們有本領、有資格,為容若復仇。」

蕭逸目光里有著無形的力量,可以凝聚所有人的神與魂。

「你們有沒有膽子應許?你們有沒有決心為了容若答應,去苦學苦修苦練,受盡一切苦楚,磨成我大楚國絕世鋒刃之寶劍,為我衝鋒陷陣,為我出謀劃策,為我掃蕩強秦?」

他每問一句,語氣便是一頓,每問一句,便如無數聲巨雷響在少年心間。

蘇良大聲叫了出來:「好,我們一定會做到,總有一天,我們會像你一樣叱吒風雲,成為天下名將,揮軍百萬,讓秦王悔不當初。」

趙儀卻遲疑了一下:「夫人……」

「我說過,如果我找不到她,你們更不可能找到她,不過,我並沒有捨棄她,三天來找不到她,我已經確定,她身邊有絕世高人相助,安全絕無問題,所以才要停止搜索。」

「絕世高人?」

「我一直派了高手,暗中注意她。不是為了監視她,只是怕她會出意外,又怕她自殺。而她居然可以不驚動任何高手,就悄悄消失,靠她自己是絕不可能的,只有一個真正的超級高手暗中幫助她,才能做到。我派出所有人搜索,別說一個人,就是一隻螞蟻也可以找到了,可是她還是不見了。只有一個原因,我前幾天,送了一塊金牌出去,持此牌者,任何人不得騷擾,搜不得查不得。只有董嫣然,才有機會掩護楚韻如,逃過我的搜索網。既然董嫣然出面攬下這件事,暫時無需擔心她的安危,也不必硬要強行找她回來了。」

趙儀微微鬆了口氣:「師父說過,董姑娘的武功,當世少有,天下能勝她者,屈指可數。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

他抬起頭,大聲說:「好,王爺,我們就和你訂約,以十年為期,必要成就一番事業,不負王爺苦心,不負公子愛護,願將來,能為公子報此血海深仇。」

蕭逸只是微微一笑。

他知道,他終於得到了這兩個赤子般純真,卻又堅毅頑強的強倔少年的心。他們現在還只是大男孩,但這樣的可造之才,十年之後,會成為楚國的良臣名將,成為秦王最最頭疼的心腹之患。

容若醒來的時候,覺得全身都是酸疼的,後腦部位更是鈍鈍地痛。

四周一片黑暗,手指伸出來,要睜大眼睛,費儘力氣,才能隱約看得見。

他皺著眉頭,摸著腦袋,齜牙咧嘴地表示他的痛楚難當。

回了半天神,才勉強記起了自己的處境。

他當時被秦白衣用淬毒的刀子,脅持上了馬。

一路上,看到秦白衣把染毒的細釘子撒在路面,剛要罵一句卑鄙,後腦就重重挨了一記,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容若嘆口氣,翻個白眼。

以前以為自己總愛用小手段對付別人,有夠卑鄙,現在和人家一比,才知道根本連出師的資格都沒有呢!

容若搖了搖頭:「果然沒有最卑鄙,只有更卑鄙。」

嘟噥了一聲這後,他才大聲問:「有人沒有?」

黑暗之中,一片靜悄悄。

容若叫了七八句,也沒有人理睬。

很明顯,這是一間單人牢房了。

容若嘆口氣,一個人單獨囚禁,這代表皇帝的特別待遇,還是可惡的精神虐待?

濃郁的黑暗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他伸手四下摸去,很好,地上鋪了乾草,還是有點良心的,沒讓他直接睡在冰涼的地面上。

伸手向上,一片空寂,他試探地慢慢站起身。

這一站起來,忽然覺得全身涼涼的。容若心中一驚,伸手在身上亂摸,嚇得叫出聲來。

他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衫,下身鬆鬆穿了一件外褲,裡衣中衣,通通不見了。那些裝在衣服里的小機關、小寶物,自然也都一樁不剩了。

容若「哇」的怪叫起來:「搞什麼?侵犯我的人身隱私權。就算是要卸我身上的東西,至少該把裡衣給我穿回去,就套一件外套,也太偷懶了,我著涼了怎麼辦?」

當然還是不會有人回答。

容若咬牙切齒,詛咒著,伸出雙手向四周亂摸,同時挪動著腳,四下走動。

在黑暗中,他費了好大功夫,才摸出來。

這是在一個方圓不過一丈的空間中,四周都是冷冰冰的石壁,找不到門在哪裡,更看不到窗子。不過隱隱還有一兩個透光的孔洞,使人可以勉強看到一點點東西。

他嘆口氣,然後很快振作精神,靠著牆坐下來,用手拍著牆,大聲喊:「有人沒有,快出來!」

「我醒了,麻煩哪位過來一下。」

「喂,我到底睡了多久,也該說明一下才好。」

「喂喂喂,我餓了。」

「老大啊!虐囚是有罪的,是不人道的,是違反日內瓦公約的。」

「抗議精神虐待,抗議單獨囚禁,就算是重刑犯,不犯錯也不能關禁閉,就算是禁閉,也不能連點光也不給吧!」

當然還是不可能有人答應。

容若叫得嗓子有些啞,拍得手掌有些疼,確信這幫人不打算給他回應之後,也就放棄了。

他只是冷冷笑一聲:「這幫傢伙,把現代人逼供的心理戰術全學會了。」

以他的特殊身分,對他嚴刑拷打的可能性實在不大。為了讓他屈服,自然只能從心理上施壓,打破他心靈的壁防,讓人徹底臣服,不敢生起反抗慾望。

最先一步,就是單獨的囚禁。身邊沒有一個可以交流的人,永遠的黑暗,時間不知道怎樣流逝,生命變成了一個虛空,一切都在黑暗中度過。

黑暗中的孤寂,壓抑得讓人想要大叫,想要瘋狂,盼望著任何一點光明,任何一點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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