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集 明月風波 第一章 陳腐思想

「好,反正你現在也放開手腳,不再受限制,剛才居然主動說,只要趙千山肯退出,你就指點他的武功,可見你的榆木腦袋開竅了。」容若往四面八方一指:「今天乘著這裡的人守乞願日的規矩,不動手打鬥,你陪著我在這些人中走走,記住每一個人的身分來歷、武功特徵,然後再慢慢講來聽,只要我們熟知他們的破綻,懂得如何對付他們,就不信制不服這幫傻瓜。」

性德點點頭:「好。」

對於失去力量的他來說,唯一能幫容若的,只有他的知識。自從知道自己被系統拋棄,並開始擁有人的感情,他雖然沒有明顯的情緒表現,但在內心深處,的確也不再受規則條文的束縛了。

容若大喜,當即和他一起,在人群中四下遊走。

性德輕鬆地點出,每一個人的姓名、外號、身分、來歷、武功特徵,以及可以對付他們的方法。

他雖然沒有力量,腦子卻還有人工智慧體的優勢,不管多少人,不管多麼複雜的數據都記得清清楚楚,理得分分明明。

容若專心致志地聽,全心全意地領會。

轉眼間,大半天時間就過去了。

「容公子。」略帶遲疑的聲音打斷了性德的講解。

容若應聲回頭,看到何修遠站在身後,冠玉般俊美的臉上,有些猶疑之色。

在容若印象里,那小鎮初會的白衣公子,是個標準武俠小說中的少俠形象,白衣飄然,武藝高超,出身名門,紅顏相伴。待人向來溫文有禮,從不恃技凌人,也少見驚惶失態,此時見他神色遲疑,大減往日風範,心中暗奇。

「何公子。」

何修遠看看前前後後一片亂糟糟的人,壓低聲音道:「容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容若含笑點頭。

何修遠當先領路,離開紛亂的前院,三轉兩轉,來到一池碧水上的修亭之中。四周都是水,只有一徑迴廊懸於水上,連接小亭與池岸。

容若暗中點頭,何修遠倒還真是會挑地方,就算是明月居這種他不熟悉的處所,他也能立刻找到最不必擔心被人偷聽的所在。

「何公子有話,但請吩咐。」

何修遠看了性德一眼,沉默不語。

容若眉頭微皺,還不及說什麼,性德已是一語不發,遠遠退出小亭,沿曲徑步回池岸,自去倚石觀花,連看都不看亭中一眼。

容若雖對他不肯讓性德留在旁邊感到不悅,不過,看何修遠神色黯然,眼神閃爍不定,真不知是何等煩惱,讓那儒雅風流,氣質不凡的男子變成這樣,心中一軟,也就不計較了,放柔聲音道:「何公子有話請講。」

何修遠雙手抱拳對容若當頭一揖。

容若慌得急忙還禮:「公子這是何意?」

「當日非煙被擄,幸得公子出手相救,在下還不曾謝過。」

容若微笑:「何公子客氣了,其實柳小姐是被我三哥找到了,三哥為人有些任性妄為,以前對小姐多有得罪,這一次若能將功贖罪,公子不要再計較我三哥以前的過犯,我就感激不盡了。」

何修遠的臉色有些莫名地白:「公子,當日非煙被擄入那淫亂骯髒之地,脫困之時,公子也在場,公子可曾看到……」

他欲言又止,臉色更加白了。

容若一怔:「看到什麼?」

何修遠咬咬牙:「可曾看到,非煙她……」

他聲音漸漸低弱,神色更顯猶豫。

容若一挑眉,有些不耐煩,拿出武俠小說中常見的激將法:「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事說不得,何公子因何要效這等女兒態?」

何修遠臉色一慘,一口氣說了出來:「請問容公子,當日相救情形到底如何,非煙她可曾受人欺辱……」

容若一怔,但立時明白了這受人欺辱四字背後的含義,也明白了為何一對璧人,今天相處的情形如此奇怪,為何柳非煙對何修遠有如許火氣。

他凝視何修遠,徐徐道:「何公子,你在問我之前,為何不問問你自己,可是真心喜愛她,真心疼惜她。」

何修遠臉色慘白:「我當然……」

容若忽的微微一笑,向他靠近一步,兩人貼得極緊,容若順勢一拳,重重打在何修遠肚子上。

論武功,容若遠不如何修遠,但此時二人相距極近,何修遠並無防範,此時又心緒混亂,竟是被結結實實打個正著,悶哼一聲,本能地抬手一掌推出。

容若一個翻身,遠遠掠出亭外,落在性德身旁,冷笑道:「虧我以前還把你當個人物,你還算什麼男人。」

他不理臉色蒼白,滿面愕然的何修遠,怒氣沖沖,扭頭就走。

性德一語不發,跟在他身後。

容若氣悶滿懷,忍不住抱怨:「這是什麼世界,這是什麼少年俠客、英雄豪傑,虧我還以為他比別人高明幾分呢!一遇考驗就暴露真面目。他的女朋友被人綁架啊!好不容易被救回來,他不想著安慰愛人,整天就挂念著人家有沒有被侵犯,有沒有丟他的臉面。」

「這個時代本就如此,女人的貞潔比性命重要得多。越是有名望的人,越講究這個。女子若是和陌生男子在同一個亭子里躲雨,都會有閑話,何況柳非煙是在那麼不堪的地方被救出來。因她是柳家的小姐,家大勢大,所以別人才不敢明著說什麼,換了普通女子,早就要羞憤不堪地去自盡了。想來柳家要這樣急著讓她與何修遠成親,也是為了杜絕流言。」

「是是是,在這個封建的社會裡,女人就算是被害者,最後也要蒙著不貞的罪名去浸豬籠。這該死的封建思想,陳腐觀念。」容若面帶怒容,暗中握拳。

對於身處現代,受到尊重女性教育的他來說,一旦小說故事裡可怖的禮教變成真實出現在眼前時,總會令他感到深深的鬱憤,他一個局外人都這般不平,那身為受害者的柳非煙會是什麼感受呢?

那女子素來受盡寵愛,任性驕橫,雖有小過,總無大錯。莫名其妙逢此大難,不但得不到愛人憐惜,反遭猜疑,暗中更不知還有多少流言蜚語,傷人至深。一個女子又如何承受得下來。

想到這裡,容若不由微微皺眉,輕輕嘆息一聲。

「做為江湖女子,她的遭遇已是極好了。」

「怎麼?」

「你早該知道,太虛的很多設定和你看的武俠小說都不同,不是滿江湖都有美麗漂亮的女子來來去去,相對來說,太虛的設定寫實很多。女子習武的不多,走江湖的大多身分較低下,真正大家族、大門派,就算是小姐之尊,往往學武藝也只是點綴,並不真的出來行走。女兒家身分畢竟不同,江湖太過雜亂,稍有不慎,就污清名,所以江湖女子,其實大多被人看不起,好一點兒的人家,也斷不娶行走江湖的女子。世人都覺得江湖女子風塵下賤,絕對不可能貞潔清白。柳非煙因生來任性好強,非要出來行走,拚個女俠的名號不可,背後父親勢力極大,走到哪裡,都有人照應看顧,所以才成了個例外。若非她是柳家小姐,就算她沒有被擄的遭遇,只憑她喜歡闖江湖,喜歡出來和一些少年子弟胡鬧遊玩,就已經敗壞名聲,毀掉後半生了。」

容若輕嘆一聲:「是的,自金庸開始,新武俠大多浪漫雄奇,天風海雨,讓人無限嚮往。但真正較符合真實的反而是之前的舊武俠,那些英雄俠客,也動輒受官府所制,女子活動的空間更小得可憐。我記得以前看過一位舊武俠宗師的名篇,武藝高強的女主角嫁到丈夫家裡,膽戰心驚,從不敢顯露武功,低眉順眼服侍婆婆,別人一問起她武功的事,只是低頭說不會。這一切更符合禮教,也更讓人心裡難過啊!柳非煙再不好,至少她還敢怒敢笑,敢有真性情,如果這樣的女子,最終也變成禮教下的木美人,又有什麼意思。」

容若嘆息未絕,已有人大聲道:「長吁短嘆幹什麼,眼前的麻煩已越來越大了。」卻是蕭遙大步走來,臉色沉沉。

容若笑道:「二哥,你適合詩酒風流笑王侯,天塌下來當被蓋,不要老這樣沉著臉。」

蕭遙怒視他:「我是不介意天塌下來,你卻要怎麼應付,你那位好三哥被安排和我們一樣住在明秀閣,那裡還有好幾個身分和前院那幫人大不相同的超級高手、一方宗師,雖然都是覬覦明若離的權勢財富而來,但他們也都是有身分、有地位的人,今日明若離設宴不請他們,已讓他們大不痛快了。剛才蕭遠跑去和他們每個人聊天,三句兩句,挑撥得人人當你是眼中釘,這時候你要是踏近明秀閣一步,小心被人亂刀砍死。」

容若笑著拉住他的手:「二哥,謝謝你通風報信,不過……」他伸手一指性德:「我有他在,什麼都不怕。」

連性德都有想失笑的感覺,這個傢伙,不知道是太遲鈍還是根本腦部構造與常人不同,這個時候,還敢如此信任他的實力。

容若擺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氣派,拉著蕭遙漫步往明月居後方明秀閣而去。

性德負手漫步,閑閑跟隨。

蕭遙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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