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集 日月之變 第四章 生死之間

家門就在眼前,容若情不自禁加快了步伐,沒料到一個人影從斜刺里衝過來,張臂攔在面前:「恩公,你不能回家去。」

容若一怔,舉目望去,卻是一個衣衫破舊,但眉目清秀的女子。頭髮有些亂,臉上身上都有些灰塵泥垢,像是因為跑了太多路,正在微微喘著氣。

容若愣了一愣,才想起來,這不是自己今天早上,在街上救的那個小姑娘嗎?

「是你,你怎麼找到我的?」

少女不斷的喘氣,胸膛隨之起伏不定:「我今早得恩公所救,後見恩公上了酒樓,我想跟去,卻被趕了出來,只得四處打聽恩公的名字。恩公是濟州名人容公子,竟是無人不知,所以我打聽出恩公的住處,特地趕來拜謝,沒想到剛才看到柳大小姐,領著一群人,拿刀帶劍的衝進去了。柳大小姐在濟州勢力很大,沒有人敢惹她不高興,她看起來真的非常生氣。我十分害怕,就在外頭一直守著,幸好原來恩公不在家裡,請恩公快快避一避吧!千萬別讓柳大小姐撞著了,她惱怒起來,真會拿劍砍人的。」

她的臉色又青又白,眼中全是驚怕。在普通百姓眼中,柳非煙這有權有勢又任性的大小姐,確是極為讓他們害怕的。

可她明明怕得全身發抖,還是堅持守在這裡,直到容若出現,才衝出來阻攔。

容若心下感動,又知道陸道靜必會派人保護他的家,所以也不怎麼擔心,只柔聲問:「你叫什麼名字?真要謝謝你這般幫我。」

少女臉上微紅,低聲道:「小女子肖鶯兒,孤苦伶仃,得恩公救護之德,若能回報一二,也實是應當。我一個普通民家女兒,怎當得起恩公稱謝。」

容若笑一笑:「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你先回家去吧!」說著邁步又要往大門處去。

肖鶯兒一怔之後,立刻再次撲過來,攔在容若前進的道路上:「恩公……」

容若忽然一皺眉,目光掠過她的肩頭,向里望去:「柳小姐。」

肖鶯兒一驚回頭,竟見那美麗出眾,每日鮮衣麗服,名馬寶刀,在濟州城來去,奪了滿城人心神的柳家大小姐,衣發皆亂,一手持刀,一手掩面,一路哭,一路往外跑,那樣子倒是比她這個貧苦可憐、走投無路的民女還要狼狽。

容若雖惱柳非煙上門鬧事,但見她弄到如此地步,心中也是惻然。畢竟柳非煙是美人,男人又有幾個對美人不心軟的,一看她這哭泣飛逃的狼狽,就料到必是又吃了蕭遠的虧。想來柳非煙家世顯赫,受盡嬌寵愛憐,何曾吃過這樣的苦頭。

容若這心中一軟,大男人憐香惜玉的毛病上來,快步迎上去,眼見柳非煙接近就伸手一攔,盡量放柔聲音說:「柳姑娘,出什麼事了,可是家人有所得罪?」

柳非煙羞窘莫名,只想快快奔逃而出,身後一大幫人叫得越急,喊得越響,她越是逃得快。

偏偏容若伸手來攔,她一抬頭,看到容若,第一個想法是,這人和那個壞蛋是一夥的,必是要合力羞辱我。新仇舊恨一起湧上來,她想也不想,抬手一刀,對著容若扎過去。

雙方相距極近,容若又無防備,柳非煙武功底子不弱,這一刀如電刺下來,竟是誰也來不及相救。

因著容若快步走過去攔柳非煙,和蘇良、趙儀拉開了距離,柳非煙跑得很快,後面追來的何修遠、成永心,以及其他一干人,也離著足有四五丈,蕭遙武功太低,性德力量全失,一時間驚聲四起,諸人皆援手不及。

唯有肖鶯兒,也許是因為在濟州長大,深知柳大小姐脾氣壞,對柳家小姐的本事厲害印象深刻,關懷之下,一直急步跟著容若,眼見刀光刺出,想也不想,一挺身,硬用自己的嬌軀攔了過去:「恩公小心。」

容若的武功不高,撐死了也就二流,絕對上不了一流,但輕功還真的不差,就算沒有防備,經性德長時間訓練,早已身輕如燕的身體卻比大腦更快一步反應過來,眼看就要側身避過,誰知肖鶯兒挺身攔上。

柳非煙刀勢如電,若是不及收刀,必會刺在肖鶯兒身上。

容若怎忍女子代他受刀,只得放棄唯一退躍閃避的機會,左手把肖鶯兒往旁邊一推,右手一抬,用戴了護臂的手去硬架柳葉刀。

肖鶯兒哪知這等江湖交手的玄機,只覺身子被往外一推,必不能替容若擋刀,嚇得尖叫一聲,情急間,不顧生死,伸出自己的雙手,竟用肉掌去抓刀。

她的手真的抓到了柳非煙的柳葉刀上,但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又怎麼阻得住柳非煙的快刀,柳非煙的刀勢不但沒有受影響,反而微微一顫,避過了容若擋格的右手。

容若一格失手,心中已是一涼,見肖鶯兒滿手鮮血,又是一驚,然後就是胸前一痛,他本能地伸手一抓,抓住了扎在左胸心口的柳葉刀。胸口痛得厲害,鮮血剎時把他的前胸染得一片觸目的紅。

耳旁似乎聽到無數聲驚呼,容若腳一軟,再也站不住,跌倒下去。

「公子。」

「容公子。」

「恩公。」

「容若。」

一聲又一聲,叫得聲嘶力竭。容若微動唇角,想要笑一笑,想要告訴他們沒有事,卻覺虛弱得沒有一絲力氣。眼前一片模糊,所有的人影都看不清楚,他努力要睜大眼睛,最終卻還是陷於沉沉黑暗中。

柳非煙一刀得手也是一怔,見容若滿胸鮮血,滿臉愕然,聽到身後一片驚叫。

成永心簡直是撕心裂肺地喊出來:「小姐,你給師父惹下大禍了。」

柳非煙這才記起容若那來歷不明卻絕對貴不可言的身分,心下一慌,手一松,放開柳葉刀,卻見容若直直地倒下去。

那捨身擋刀的少女,顧不得雙手鮮血淋淋,傷痛入骨,撲倒在地,大聲呼喊:「容公子。」

後方的性德和蕭遙,一起快步過來,查看容若的傷勢,蕭遙更是連聲呼喚。

身後風聲疾掠,兩道倩影飛掠而至,一起跪到容若身邊,凝香、侍月痛哭連喚:「公子。」

柳非煙還在發獃,面前已是寒氣森森,兩把劍直指眉峰,劍未至,劍上殺氣,無形有質,掠面生寒。

何修遠從後方一掠而至,一手抓住柳非煙的纖腕,一手五指飛彈,每一記都正好彈在劍鋒上。

他家傳武功雖根底紮實,但蘇良、趙儀此時怒極恨極,雙劍聯手,威力倍增,何修遠又還要顧著失魂落魄的柳非煙,十幾招後,已是左右支絀,情勢危急了。

成永心見此情形,大喝一聲:「殺人兇手,還不隨我投案。」說著疾撲而上,雙掌連劈,氣勢驚人。

但他這一撲到四人中間,卻又正好阻礙了蘇良和趙儀的劍勢,讓他們如流水一般連綿的劍招再也繼續不下去。

何修遠一手拉著柳非煙,單臂應招,接一掌,退一步,竟是連連退出十幾步。

成永心又一掌劈來,同時又疾又快地低喝了一聲:「快走。」

何修遠會意,藉著成永心這一掌劈來的助力,環著柳非煙的腰,凌空掠起,轉眼遠去無蹤。

蘇良、趙儀心有不甘,還待再追,聽後面哭成一團,終究放不下心,轉過身來探視容若。

容若此時早已雙目緊閉,人事不知,眾人只看到他的手仍牢牢抓住胸前的柳葉刀刀刃上,前胸鮮紅的血越來越多,刺人眼目。

成永心湊近一看那直扎在心口上的刀,再看看容若全無血色、死人般的臉,只感心間一涼,脖子上也是一冷,想起陸道靜吩咐保護容若安全時的鄭重,仰天長嘆:「我命休矣。」

其他跟隨柳非煙來找麻煩的人,見惹出了這麼大的事,無不臉青唇白,躡手躡腳,退了個乾淨。

大門口,除了一群圍著容若的人,就只有面色慘白,依門而立的蘇意娘,和抱著小叮噹慢慢撫摸,眼神深得看不見底的蕭遠。

整個濟州都亂了。

陸道靜接到消息,容公子傷重垂危,生死不知,就當場嚇得魂飛魄散。

他騎馬來到容若家門口時,幾乎是從馬上跌下來的。

衝進園子,沒有一個人理會他,所有下人都來去匆匆,神色沉重。

性德抱著容若關在閑雲居中為他療傷,所有手忙腳亂,只會大叫,幫不上忙的人,都被他關在門外,清水一盆盆遞進去,然後化做血水一盆盆端出來。

陸道靜只覺身軟腳軟,連心都軟了,滿頭滿身的冷汗,擦也擦不盡,賠著笑剛想說一聲探望,蕭遙已是臉色鐵青,冷聲道:「好一位父母官,好一個執掌一方安寧的陸大人,這就是你治下的濟州城,你還敢要求見哪一個?」

陸道靜點頭哈腰,賠盡小心:「下官有罪,下官有罪,只是還容下官為容公子延醫診治。」

「有我在,要那庸醫何用?」即使是性德永遠平靜的聲音里,也有隱隱壓抑的風雷:「拿紙筆來。」

蘇意娘一聲不出,端了紙筆進房間,不一會,手持一紙走出來,遞與蘇良:「這是藥方。」

蘇良接過一看,也一語不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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