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140章 有古怪

秀才走了,生活好像也沒什麼變化,各人該幹什麼仍是幹什麼。但好像又在哪裡總有些不一樣了,就像一大塊竹席上被人抽走了一塊,看起來似乎不打眼,但只有當你真正用起來時,才覺得硌人得不舒服。

晚飯後,當章清亭習慣性地去端茶壺,發現觸手卻是空空如也的一片冰涼,這才猛然省悟過來,那秀才還真的不在家了。章清亭微微一笑,自己動手泡著茶,心裡卻不免有些悵然若失起來。

他已經到了郡上了吧,這會子是不是也已經吃過了飯,和新認識的人攀談呢?也不知他會認識些什麼人,那個李鴻文會不會帶著他出去花天酒地?

應該不會吧?他手上又沒多少錢,怎麼能在外頭胡亂揮霍?再說,秀才也不是這種人!可那也說不好啊,這男人不都是喜新厭舊,見異思遷的?就算他平日里在家裡看起來老實,可也難保他在外頭幹些什麼呀?這些自命不凡的風流才子不是都喜歡佳人在側,紅袖添香?

嗐!章清亭輕輕啐自己一口,就是他在外頭幹什麼,又關你什麼事?

說是這麼說。可一時想著趙成材在外頭左擁右抱,調脂戲粉,心裡那氣就不打一處來!那死秀才要是真敢這樣,那她就再也不理他了!

章清亭忿忿想著,收拾了解衣睡下,沒一會兒,忽聽張金寶敲門。

「大姐,你這門怎麼沒閂上?」他接手了檢查門戶之責倒也盡職,等一家子都睡下了,便從後院一路巡查了過來。

往日都是趙成材在她後頭睡下後閂門的,章清亭可沒操過這份心,此時只得披衣起來,自閂了門。

可張金寶走開兩步,又想起樁事,「大姐,你那火盆里的炭有埋好么?」

章清亭真是無語,「你就不能一次說清楚?」她重又披衣起來,開了門,「你過來瞧瞧吧!平時都是他弄的,我也不知道。」

張金寶進來,拿火鉗撥了撥灰,又給埋了幾塊炭進去,把那窗戶支開一點縫透氣,「行了!」

章清亭折騰了幾番,再一躺下冷熱一交替,猛地「啊啾」一聲,打了個大大的噴嚏,覺得身上有些涼。忽又想起,那湯婆子也沒弄。

唉!罷了罷了,再讓她起來折騰,也沒那個心思了。就這麼將就著睡下,一晚上總覺得被窩裡涼颼颼的,沒睡踏實。

大清早地醒來,一雙腳還是冰涼,到底身上涼著了,還有些眼澀鼻塞。現在時氣雖已入春,卻是春寒寥峭,最是傷人。章清亭不敢大意,趕緊起來,準備打點熱水,好生燙燙手腳,再熬碗薑湯喝了發發寒氣。

她剛穿戴整齊了出來,忽然聽到後院里,有人拚命壓抑的嘔吐聲。轉頭一瞧,卻是趙玉蘭,蹲牆角那兒乾嘔著。

「玉蘭,你這是怎麼了?」

趙玉蘭卻被嚇了一大跳,趕緊捂著嘴巴站了起來,「大……大嫂,你今兒怎麼起這麼早?」

章清亭見她眼睛濕紅,臉色蒼白,神情憔悴,很是疑心,「你不舒服?」

「沒……沒有!」趙玉蘭拚命搖頭,像是極力否認般解釋著,「我沒有不舒服!就是,就是早上這一陣子,過會兒就好了!」

「是嗎?」章清亭沒往別處想,「是涼著胃了么?要不要找個大夫看一看?我正好也有些著涼了,要不咱們一起瞧下吧!」

「不用!」趙玉蘭驚恐的連連擺手,「我好了!我……我沒事的!大嫂你要是不舒服就去看大夫吧!」

「唔……那就算了!」章清亭有點心疼錢,只她一人可就捨不得請大夫了,「那你幫我熬碗薑湯,多擱著紅糖,你也喝點,也能暖胃的。」

趙玉蘭一聽「紅糖」倆字,就如洪水猛獸一般,堅決地搖頭,「我給你煎一碗去!」

章清亭覺得她的反應有些怪異,可又說不上來,一時也沒想明白。

早上大伙兒陸續都起來了,聽說章清亭有些不舒服,倒都催她找大夫瞧瞧,年前才重病了一回,別又弄發了。

獨張小蝶開著玩笑,「這姐夫才走一天,大姐就鬧病了,要是他回來瞧你瘦了,咱們可沒法交待!」

逗得全家人都笑了。

章清亭臉上一紅,狠狠剜了她一眼,「死丫頭現在越來越牙尖嘴利的了!明兒就把你嫁出去,省得在跟前鬧心,瞧你那時再到哪兒逞威風去?」

張小蝶絲毫不以為意,「就是嫁了我,我也天天回來在你眼皮子底下鬧騰!」

「做夢吧你!」章清亭咬牙切齒,「那就把你嫁得遠遠的,山高水長的,瞧你怎麼回來?」

張小蝶笑回,「那我跟姐夫哭去!姐夫肯定不會同意!」

章清亭心想,這還反了天了,有完沒完的?憑什麼要聽秀才的?不覺微帶惱意,「他說也沒用!你們以前不是自己都說,你們的事全由我作主么?」

張金寶此時插了一句,「可也得聽聽姐夫的意見不是?好了小蝶,姐夫走時,還說了不讓跟大姐置氣的,你怎麼這麼不聽話?」

張小蝶樂了,「我這不瞧大姐剛喝了薑湯么?慪著她生場氣,發發汗就好了!大姐,來摸摸!」

她摸手去摸章清亭額頭,果然有一點點濕意了,「瞧!這會子汗出來了,可再別經風,養養就好了。」

張發財道:「大閨女,那你今兒就在家裡歇一日吧!那工地上的事情有阿禮和明珠,不行讓金寶或是小蝶跟了去,雖然出不了什麼主意,要是有個什麼事,回來報個訊,問問你的意思就好了。」

這話說的大伙兒都點頭,章清亭正琢磨著,方家三人來了,見她有些不舒服,也都力勸她留在家裡休息一日。方德海道:「這春天本就風大,要是逞強跑出去,回頭病得重了,越發地耽誤事,人還受罪,不如在家好好將養一日,徹底斷了根,明兒再出去也不遲。」

章清亭聽得有理,便讓張金寶跟著出去,要是有個什麼事,就趕緊回來跟她說一聲。

大伙兒該忙什麼都去忙活了,章清亭也是個閑不住的性子,乾脆就把這些日的賬本拿出來捋捋。雖然蓋房子的錢全是賒欠的,但一筆筆一項項,還是都要登記清楚,到時才能核算清成本,估摸出能賣的行情。

因怕驚了風,章清亭就坐在自己的小屋裡。怕她冷,張發財又單獨生了一個爐子送來,上頭燒著水,添點濕氣,還囑咐了幾句,「就是覺得熱也別減衣裳,就是要悶出些汗來才好。若是要什麼東西,只管叫我們,大伙兒都在後院呢!你少出來走動。」

章清亭心裡頭很是溫暖,她自己的父親大人可從來沒有這樣關心體貼過自己。每日見面不過是晨昏定省,若是病了,那是決計不會來看她的,因為,怕過了病氣!

從小到大,父親對於章清亭來說,都是只可遠觀不可近瞧的。就像是牆上的年畫。威嚴肅靜,而不是這樣親切而體貼。

章清亭有心親近,問起樁事,「您這麼些時沒去那地方,手不癢么?」

張發財老臉一紅,頗有幾分不好意思,「從前乾的那麼勾當,還提它作甚?」

章清亭帶了幾分女兒的頑皮揶揄著,「真不想了?」

「真是不想了!」張發財頗有幾分感慨,坐下道:「以前吧,是實在太窮!光養活這一大家子都不行,又不知能幹些什麼,才跟人走上那條路,總想著能撈他把大的,賺足了錢,就可以讓大家都過上好日子。卻不料,小贏的時候少,大輸的時候多,然後家裡,就越來越窮了!說起來,這家裡還真多虧了你!」

他很是慚愧,「一個小女孩兒,十三歲就出去殺豬了,雖說掙著錢了,但也著實辛苦得不像話!爹雖然沒說,但每回看著你拿著刀子出去,累個半死地回來,心裡其實也是怪不好意思的……」

「那您還去賭?」章清亭有幾分猜著他的心思了,故意激他。

「那時不想著快點翻了本,可以不讓你去殺豬么?」張發財道出實話,「你可真別怨爹,我真是這麼想的!只可惜總是沒你那個手氣!」

章清亭一笑,決定揭露實情,徹底打消他的賭念,「您還真以為賭錢是手氣啊?我實告訴您吧,全是假的!半是技術半是莊家的意思,您以為我真什麼都不會就敢上那桌子?那不輸得血本無歸才怪!還有那做莊下注的,我不怕老實跟您說,全是姓薛的在後頭唆使的!您瞧我在前頭打得熱鬧,他在那兒做莊,您想想他一局能掙多少!特別是最後一局,我要是不放水,您以為有人能贏過我去?」

張發財難以置信的張大了嘴,一拍大腿,「怪道我總尋思著有些不對勁,怎麼就這麼容易輸了呢?原來竟是如此!那他還那樣對你?」

章清亭冷笑,「這些開賭坊的,哪個不是貪婪成性?你給他塊肉,他就能把你的骨頭全都吞下去!姓薛的要不是見我幫他掙了那麼多銀子,至於非把我弄上手不可嗎?」

張發財恍然大悟,「那像我們平時在賭坊里賭錢,也全是耍手段,有陷阱的?」

「那是當然!否則,他靠什麼養活那些打手和夥計?這十賭九騙,你要是看見有贏大錢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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