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山窮水盡疑無路,我喜歡你行不行 第108章 被鄙視了

婁知縣掂一掂趙成材送來的禮,就覺得沉甸甸的分量不對。再打開一瞧,著實嚇了一跳!

出手如此闊氣,就是那些大家鄉紳也未必有這份豪氣。稍加琢磨,他心下便是雪亮。

絕味齋秘方泄漏,一夜倒閉之事,已是扎蘭堡街知巷聞之事。雖說泄露秘方的是自家兄弟,但卻也是薛子安哄騙在先。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就是薛子安在故意找碴!

那趙成材此時送這麼重的禮,是求他去主持公道還是另有所圖?

若是讓他去跟薛子安對著干,那婁知縣可恕不奉陪。

強龍不壓地頭蛇,薛家在此地經營多年,盤根錯節,可不是他一個小小的縣令有法子收拾的。再說他都快離任了,這最後關頭,也只想平平順順地交接出去,不想也更不會冒這個險。他想了一想,命人把這份禮原樣收了起來,打算過幾天問問詳情再說。

大年初二。

別說章清亭一早就惦記著趙玉蘭今兒要回門,就連趙王氏這麼病病歪歪的也記掛著此事。

怕孫俊良像上回一樣嫌棄自家飯菜,還特意讓趙成棟和他爹去外頭買一桌酒席回來款待嬌客。

這兩天,趙成棟出去串門子,總感覺街坊鄰居看他的眼光變得異樣起來。

就是拜年問好,人家的眼神里也明顯地透著一股敷衍的神情。要是有幾個人一起,還對著他指指點點,見他一靠近,又忙忙地假意散了,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嘻嘻哈哈打著招呼,若是問他們,就隨便找個理由推搪過去,這反而就越發的顯得其中有鬼了。

趙成棟就納悶了,好好的,這是怎麼了?自己臉上沒長花,也沒得罪人啊?

再仔細一留神,就發現不止一個人對他流露出這種表情,那是為什麼呢?可問又不好問,跟個小蟲子在心裡頭鑽似的,弄得人難受之極。

就像今兒和他爹出來買酒席也是,他們找的就是附近的一家小館子,從前玉蘭還在這裡幫過廚,學過藝的。坐在廳里等著的時候,就見有兩個小夥計在他背後竊竊私語,好像在說他些什麼。就連那大師傅,也沒有平日的熱情,一句閑話也不多說,接了生意也不吭聲,徑直進去炒菜了。

等菜都炒齊,收了錢再拿了食盒給他們裝好。轉身卻對著小夥計吩咐了一句,「你們站著幹什麼?還不趕緊把地掃掃?沒瞧見都髒了嗎?」

趙老實為人木訥,聽不出所以然來,但趙成棟明顯地覺得不對勁。這什麼意思?地上明明很乾凈!

他可不願像個悶葫蘆似的憋在心裡,心眼一動,等出了門走不上幾步,又假意跟他爹說那錢好像找少了,得再回去合計合計。讓他爹在前頭等著,又一人悄悄地摸了回去。

院子里,那師徒三人正說到他。

「瞧瞧!那小子乾的這麼事?連自己家鋪子里的東西都要往偷,這還是人么?」

「這就是千防萬防,家賊難防!一個家裡養了個這樣的白眼狼,遲早得敗光!」

「就是!你們瞧他家嫂子多不容易,一個婦道人家辛辛苦苦弄個店出來。咱們也是做吃食的,都知道這其中的辛苦。可這店開了沒幾個月,就讓這小叔子給徹底毀了。聽說都給氣得暈過去了,到現在還沒瞧見人,真是可憐哪!」

「咳!他哥嫂早不在家了!前幾天一大早就拉了輛車,全都走了。有人在街上瞧見了,都住在店裡呢!連個年都沒處過!」

「那是啊,要是我有個這樣的弟弟,也過不下去!什麼玩意兒嘛!還好意思出來丟人現眼,沒得踩髒了我們的地!」

「聽隔壁老齊家那小子說,那天晚上好像吵了一夜,先是錯怪了張家弟弟,還把人家打了一頓趕出去,他也不出來認個賬,後來才知道弄錯了,才又吵翻的。那小子可真不是個男人!敢做不敢當,我最瞧不起這種人了!」

「我可告訴你們,以後少跟他來往,免得學壞了!要是哪個敢在我這店裡偷東西,瞧我不剁了你們的手指頭!我可不像趙家秀才和媳婦那麼斯文,就這麼忍氣吞聲地走了。咱們學手藝的可有規矩,師父教給你,該學的學,不該學的可絕不能偷師!想那趙家做的生意,還是人方老頭出的秘方,人家一把年紀琢磨了大半輩子的東西,就這麼給這小兔崽子給泄露了,你說冤不冤屈。要是我,非上官府告他去不可!把那小子剝皮拆骨都是輕的!」

「師父您放心,我倆是那種人嗎?我們再窮,可也窮得有骨氣。一不偷二不搶,更不會毀自己家裡的東西!」

「對!就是要偷要搶,也絕不偷搶自家裡的東西!這算什麼本事?虧那小子平常還總裝聰明,哼,真不知道他中了哪門子邪性,居然偷了自家店裡的東西給外人,實在是傻得冒泡了!」

「這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這種人,簡直連畜生都不如!我呸!跟他來往,那真是臟我們自己!」

「那趙王氏平常不是挺硬氣的么?瞧她護犢子護得,連兒子兒媳都氣跑了,瞧她後半輩子怎麼過!」

「人家還有小兒子呀?她兒子會偷,下回再去結個親家,繼續偷唄!」

哈哈哈哈……

趙成棟只覺腦子裡嗡嗡作響,渾身哆嗦,明明穿著大棉襖卻敵不過這刻骨的寒意,一顆心在巨大的恥辱里煎熬著,憤怒得拳頭捏得嘎巴嘎巴作響,直恨不得衝進去撕了那幾人的嘴!

忽然裡面夥計瞧見外面有人影,跑出來看,「誰?」

趙成棟嚇了一跳,心虛地匆匆離去,可已經被人瞧見了。

「外頭是誰啊?」

那夥計故意提高了嗓門,「沒瞧見!誰知道是哪家的畜生沒看好,跑出來亂晃!」

趙成棟捂著耳朵,落荒而逃!

趙老實見兒子突然神色大變,煞白著一張臉跑回來,關切地問他是怎麼了。

趙成棟胡亂應了,和爹回了家,自此閉門不出。走到哪兒都覺得別人在戳他的脊梁骨,心裡是又羞又惱。

一個人有沒有做錯事,其實自己是最清楚不過的。

趙成棟當然知道自己偷了大嫂的東西不對,也知道讓張金寶代他受過是委屈了。但是,這都是他們家務事啊,為什麼這些外人要來說三道四?

可他又怎麼可能堵得住這悠悠之口?

人在做,不僅天在看,周遭的人也是看得見的。孰好孰壞,孰對孰錯,人人心裡都有把公平道義的秤。

趙成棟得了趙王氏一時的庇護,免受了皮肉之苦,可卻得遭受比挨頓板子更重得多的譴責。這種痛苦可來得更加長久,也更加地折磨人。

時日一長,他的心裡難免就怨怪起趙王氏來。要不是娘慫恿他去偷秘方,他能幹這蠢事,遭這千人責萬人罵的么?

趙王氏很快就會知道,在這件事上,自己真的是錯得太離譜了!就連一心維護的小兒子最後也反過頭來抱怨她凈出餿主意,你說,她這辛辛苦苦的是為的什麼?

但是今兒,趙王氏心裡卻更加惦記著要回門的女兒。

可這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卻來了。

張銀寶上午在家正和元寶在院子里撒歡,忽然奉了大姐大姐夫之命,要到趙家去請趙玉蘭夫婦過來相見。

反正這小哥倆是焦不離孟,又都閑得發慌,二人就勾肩搭背、打打鬧鬧地一塊兒走了。

章清亭瞧著這倆小弟弟的背景搖了搖頭,問趙成材,「這兒附近哪有學堂?我想開了年,就送他倆去上學。」

啊?聽了這話連張發財都愣了,「啥?讓他倆去念書?」這也太奢侈了嗎?

章清亭點頭,「這麼大孩子了,什麼都不會,成天四處撒野,不讀書怎麼辦?」

張小蝶給她端了熬好的葯過來,「大姐,咱們現在正沒錢呢,還要供他們上學?讓姐夫教教不就得了!」

章清亭搖頭,「相公也有他自己的事要忙,白天得上衙門,晚上回來他也得讀書,簡單教你們一會兒沒關係,可白天那麼長時間,讓他們兩個小的往哪裡去?」

張羅氏插言,「他們兩個現在也會劈柴挑水生爐子了,有時幫忙洗洗菜,煮個飯什麼的,還挺能幹的!」

章清亭嗤笑,「光會這些有什麼用?長大了能靠這個吃飯的么?難道去給大戶人家做僕役啊?這些小事也該學著幫家裡做做,但卻不是安身立命之技。」

她接了湯藥坐下來慢慢服下,趙成材早一手端了熱水。一手託了碟蜜餞伺候一旁了。

章清亭接過熱水漱了口,再拈了顆蜜餞含在嘴裡,等那苦味壓下去了,才開口道:「他們這個年紀就是該讀書的時候,不管將來做什麼,先讀幾年書,要是能夠上進當然更好,要是不能上進,多少也識幾個字,明白些事理了,將來不管再學什麼,幹什麼,總有用得上的時候,若是訂個契約什麼的,也不容易上當受騙。」

「這是真的!」張小蝶拿著空碗準備去洗,回頭還補了一句,「我現在識了字啊,這附近的招牌都認得了,認路也方便。還有去藥鋪抓藥也認得了好些,問的也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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