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新鋪開張生意火,惹來妒忌遭橫禍 第96章 秀才妒忌了

酒燙得的是恰到好處的溫熱。下酒菜雖然只是些鍋里剩下的些零散材料拼湊而成,但切得精緻,擺得漂亮,便顯得雅緻。

章清亭喜歡這種考究的生活方式,也是真正懂得享受這種生活方式的人。

晏博文當然看得出來,其實他一直都覺得這個老闆娘的身上有某種跟他類似的味道。只是有些好奇,這樣的她,怎麼會有如此平凡的出身?

不過他不想問,也不會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和不想提及的往事,章清亭尊重他的隱私,他也不會去試圖破解章清亭的秘密。

「你不喝點嗎?」章清亭見他只拿了一隻酒杯過來,問了一句。

晏博文搖頭,「我當年就是因為酒後亂性才會鑄成大錯,所以曾立下重誓,此生再不沾滴酒。此刻只好以茶代酒,陪您小酌了。」

章清亭也不相勸,凌空虛敬,自斟自飲。

淺淺地抿了一口,酒是烈酒,而且辛辣,甫入口便嗆得連眼睛都微微的濕潤了。胃裡更是火燒火燎起來。像在全身點了一把火,不消片刻便微有醺意了。

但這種感覺卻正好是章清亭現在所需要的,三杯兩盞下肚,腦子裡便有些犯暈起來,迷迷糊糊的,像是泡在溫泉里,極是愜意。

章清亭軟軟地靠在椅子上,充分放鬆了身體,借著三分酒勁,隨意地與他攀談起來,「你說酒這東西,最早到底那人是怎麼想著要造出來的?」

晏博文不覺莞爾,倒是皺眉認真想了想,「想來是閑得慌吧!」

章清亭撲哧笑了起來,「說得有理!可不是閑得慌么?多了糧食果子吃不完,就想著釀酒了。噯,我跟你說,以前我曾在書上看到,深山猿猴善采百果釀酒,樵子入山,得其巢穴者,其酒多至數石,飲之香美異常,名曰猿酒。搞不好,人還是跟猴兒學來的呢!」

晏博文一本正經地道:「大有可能!極有可能!」

兩人一時都哈哈大笑起來,氣氛活躍了許多。

「南方最好的酒是花雕,用糯米釀成,甘醇香柔,橙黃清亮。品時需用青白瓷杯,方顯出秀美。若是桂花樹下埋了十八年的女兒紅或是狀元紅,更是此中珍品。」

「女兒紅確實聞名遐邇,北方最好的酒卻是高粱。透明無色,濃烈勁道,飲時要用銅爵,才顯出豪邁不羈。」

「有一種西域的葡萄酒,色澤猩紅,甜酸適口。初飲不覺,過量必醉。」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此酒卻是適宜在沙場上點綴。」

「古往今來,多少英雄豪傑沉迷於酒。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勸君更盡一杯酒。」

「會須一飲三百杯。」

「綠蟻新醅酒。」

「舉杯邀明月。」

「今朝有酒今朝醉。」

「酒入愁腸愁更愁。」章清亭微微嘆息,「酒若真能解憂,世上也沒這許多煩惱了。」

晏博文從容一笑,「人生愁恨何能免?隨他載沉與載浮!」

章清亭不大讚同,「你倒真是想得開!」

「想不開又能如何?事已至此,與其終日怨天尤人,不如隨遇而安,得過且過。」

「你說得也對。」章清亭點頭,「不平又如何?不甘心又如何?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也不是強求得來的。算了!她自己家的人都不管,我也不管了!」

最後一句明顯有些賭氣的味道了。

晏博文呵呵一笑,「老闆娘終究還是放不下!」

章清亭此時酒勁有些上頭了,忍不住抱怨,「難道我有說錯么?憑什麼一失足就要成千古恨?嫁得不對就不可以改的么?明知是個火坑了,還要人在裡面過一輩子,值得嗎?」

晏博文聽得卻觸動了心事,微微動容。

章清亭眼圈微紅,「你沒瞧見玉蘭回來的那個樣兒,真是可憐極了!眼巴巴地看著我們,就連我這不是她真嫂子的人看得都不忍,你說她們家人怎麼能看得下去?」

不是她真嫂子?難道這還有假的?晏博文有些詫異地看了章清亭一眼。

她卻渾然不覺,依舊滔滔不絕地道:「你不知道,平時成材他娘有多厲害,對付起我來那是一套一套的,可是自己親閨女受人欺負了,她卻一聲不吭。你說,天底下有這麼當娘的么?」

這是家務事了,晏博文覺得自己不該再聽下去,淡然一笑,「老闆娘,我送您回去吧!」

「我不回去!」章清亭嘟著嘴猶自生氣,「看著他們我就生氣!」

「還是回去吧!再不回去,趙大哥也該著急了。」晏博文溫言勸解。

「他才不會著急呢!」章清亭說話越發沒了顧忌,「我又不是他什麼人!他要來,早該來了!」

話音才落,就聽門口有敲門聲。

晏博文心中雖然疑惑,卻仍是一笑帶過,「這不就來了么?」

起身開門,趙成材舉起傘提著燈籠站在外面。

不知何時,天空中又如扯絮般下起了鵝毛大雪,寒氣逼人。

「趙大哥,快進來吧!」

趙成材的神色卻有些僵硬,看著他的神色也頗為怪異,勉強應了一聲,收傘進來,小心翼翼地到章清亭身邊,「娘子,回去吧!」

晏博文留意到,趙成材的氣息均勻,不似剛剛走來的樣子。再抬眼往他來處一望,雪地上兩行淺淺的足跡早已被雪覆蓋了,他該是早就來了。

章清亭瞟了趙成材一眼,就是不肯起身。

趙成材也不敢上前相攙,只是局促地站在一旁賠著小心,「都這麼晚了,娘子,先回去吧!」

這分明不像是夫妻相處之道了,晏博文心中暗自稱奇,卻也上前笑著勸解,「老闆娘,您再不回去,我都沒法子休息了!明兒難道您要放我的假啊?」

章清亭想想留下來確實有諸多不便,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便搖搖晃晃地起身了,趙成材見她有些醉意,遠遠地伸出一隻胳膊。

章清亭只扯住了他的衣袖一角,轉頭對晏博文道:「那你早點休息吧!」

隨趙成材家去了。

晏博文在後面瞧著這兩人,出了門仍是這麼的相敬如賓,甚是不解,心下納悶,老闆娘那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不是夫妻,那他們是什麼關係?

雪仍在下,走了一段,章清亭才真正覺得頭重腳輕起來,腳下不住打滑,不由得挽住了趙成材的胳膊,半靠在他身上。

趙成材一言不發,將大半傘都遮她身上,放慢了腳步,扶著她徐徐前進。

章清亭覷著他的臉色,橫了他一眼,「你幹嘛生氣?」

趙成材不吭聲。

章清亭提高了嗓門,「我問你話呢!你幹嘛生氣?」

「我沒生氣!」趙成材忿忿地不承認。

「你明明就有生氣!」

「我說我沒生氣就是沒生氣!」

「還說不生氣?你聽聽你這是什麼口氣?」

「我哪有氣好生的?我是什麼人啊?我又憑什麼生氣!」趙成材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大火,憤怒得直想大吼大叫。

他見張小蝶和張金寶回了家,章清亭卻沒跟著回來,當時就著急了,連飯也不吃,打著傘就出來接她,可沒想到,卻聽到章清亭和晏博文的談話了。

從他們談酒開始,直到章清亭抱怨家長里短的事情。全部落入耳中,無一遺漏。

站在門外的冰天雪地里,趙成材也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心情。

什麼是女兒紅,什麼是葡萄酒,那些東西他倆怎麼談得這麼津津有味?還左一句詩,右一句詩的,又不是讓你們考酒博士,是賣弄墨水么?誰不會啊!

趙成材不肯承認,可他真的是妒忌了!而且還十分、非常、特別的妒忌!

他甚至開始後悔,當初為什麼要把晏博文留下來。這人怎麼懂得這麼多?還一套一套的!他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晏博文和章清亭之間,確實有著某種共通之處。那種東西,卻是自己完全不具備的。

等到章清亭說出,不是他什麼人時,趙成材猶如一盆雪水從頭潑到腳,徹底涼透了。

知道自己剃頭挑子一頭熱是一回事,可是明明白白地被人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了。內心深處不由在問,我有這麼差勁么?

章清亭可不知他那小心眼裡到底在想什麼,她還以為是趙玉蘭之事,頭腦一熱,便道:「我有說錯么?你母親本來就把玉蘭嫁錯了!你們一個二個的,全跟縮頭烏龜似的,生死由她去了!」

只要是個男人,就沒有比被人罵作烏龜更加憤怒和感覺羞恥的,趙成材頓時也火了,反正路上無人,跟她吵了起來,「那你說怎麼辦?讓她回來么?」

「回來就回來!有什麼了不起的?難道你們家還養活不了她?你們養活不了,我養活!」

「是啊!你多本事啊!你多會賺錢啊!你做什麼都無所謂!想嫁人就嫁人,想不嫁就不嫁!可玉蘭不是你!她只是個普普通通的農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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