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新鋪開張生意火,惹來妒忌遭橫禍 第91章 小姑終嫁了

在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裡,趙玉蘭終於要出嫁了。

天陰冷陰冷的,張、趙兩家人早就都換上了暖和的新裝。從前幾日開始就忙忙碌碌地將家裡收拾一新,貼上大紅囍字,在忐忑不安中翹首以待。

冬小麥早已播下,幾位父母是徹底地開始貓冬了,閑在家裡正好做年輕人的後勤保障工作。章清亭生意大好,花錢也爽快,家裡的柴米油鹽大半都她出了。畢竟自己也天天要吃要喝,又花不了幾個錢,為什麼不讓自己過得好一點呢?

趙王氏傷勢已愈,有她在家裡坐鎮,還是很替人省心的。雖然每每都要從章清亭出的生活費里摳那麼一點子下來,但基本上辦事是認真負責的。

水至清則無魚,章大小姐當然懂這個道理,也沒必要為那點子蠅頭小利去斤斤計較。

越近年關,店裡的生意越好,根本沒辦法停下,可趙玉蘭的婚事也是不可能不參加的。只好在前一晚由全店人包括趙成材一起去幫忙,熬了個通宵把東西全做了出來,第二日一大早,天還沒亮。就約了客戶來分發完了貨物,這才貼上「東主有喜,暫停一日」的大紅紙,急急關了鋪子,回家辦喜事。

走在回家的路上,看著四下里銀裝素裹的雪白大地,章清亭只覺一片茫然,不是為自己,而是擔心趙玉蘭,她的前路到底在何方?

所有人都在責怪這場雪下得不及時,只有趙王氏非說是瑞雪兆豐年。

那就是吧!這樣的日子,無論怎樣,都是應該祝福的。

章清亭一進門,來不及撣去身上的雪花,就先去見了新娘子。

趙玉蘭一身大紅新衣端坐屋中,雖不算華貴,但也艷麗喜慶。只頭上一根細細的銀簪子,一對小小的銀耳環和一對薄薄的銀手鐲,顯得未免寒磣了些。趙家也沒請多少客人,房間里就只有家中幾個女眷作陪。

趙玉蘭見章清亭布滿紅血絲的眼睛,忙起身招呼,「大嫂,你凍壞了吧!快過來坐,這麼冷的天,你們可都熬了一夜呢!今兒又這麼早地過來,真是累壞了!餓不餓?要不要先去弄點吃的?」

這丫頭,總是惦記著別人!章清亭喉間一哽,卻又咽下,努力微笑著從棉袍下捧出一隻首飾盒,「我沒事!你快戴上吧!」

盒子里,是一套六件純金首飾,鳳釵一根、戒指兩隻、耳環一對、手鐲一副和項鏈一根。嶄新而又黃燦燦的色澤,即使在屋子裡,也亮得耀眼。

這一下,可把那三十兩銀子的聘禮給比下去了!三姑六婆們就是之前有想說嘴的,此刻也只剩下了讚歎和羨慕。

趙王氏臉上也立刻和緩了許多,自從上回趙成材跟她把話全說開之後,她倒也硬氣,從未張嘴管他們要過一文錢了。只是女兒出嫁,雖然從章清亭那兒拿了些布匹,但她其他的什麼表示也沒有,未免心裡還是有些氣憤的。

趙成棟可回來說過,絕味齋現在簡直成了會下金蛋的金母雞,那些客戶簡直是成天排著隊來送銀子,具體賺多少他雖不清楚,但肯定少不了!

此刻見了這套首飾,趙王氏頓時舒坦了,臉上有光,心裡也多少有幾分感動,嘴皮子動了幾下,卻到底什麼也沒說。

趙玉蘭卻立即合上了蓋子,「大嫂,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你自己還什麼都沒有呢!」

章清亭卻拿著首飾開始給她一樣樣地戴上,「你先前幫我可幹了不少活,就算是你的工錢,我也該送你的。這就要嫁人了,到別人家裡,總得體體面面的,才讓人瞧得起!」

趙王氏聽著心裡彆扭,卻也有些難過。她不是不想給女兒置辦得像樣一點,卻實在苦於捉襟見肘,無法面面俱到。

章清亭本來對趙王氏剋扣趙玉蘭的聘禮很有些意見,可此刻見自己說了這話,讓她眼圈都紅了。想她今日嫁女,畢竟不比尋常,也就算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便又補了一句,「婆婆給你置辦得也不錯,瞧這些銀子做工多好,你放著平常家戴吧。這一套,訪親會客時用得著!」

趙玉蘭還待推辭,趙王氏卻道:「玉蘭,謝謝你大嫂,收下吧!」

趙玉蘭含著眼淚收下了,任章清亭給她戴上。

可過了吉時,花轎仍是沒到,肯定是雪大,路上給耽擱了。

眾人未免臉上都有些陰沉,趙王氏心裡也有些打鼓,到底是成親,還是怕犯忌諱的。

章清亭笑著打趣,「這是好事多磨呢!」

「對對對!就是好事多磨!」趙成材急忙又附和了幾句吉祥話,才算讓大家好過了些。

遲了快一個時辰,才遠遠地聽到了鑼鼓嗩吶的聲音。

終於來了!

眾人的心都放了下來,放起了熱鬧的鞭炮,卻又開始泛起離別的酸楚。

迎親隊伍倒是挺像樣的,一共有二十多人,前呼後擁著新郎,騎一匹高頭大馬,披紅插花,衣裳靴子都很精緻,顯得家裡殷實。這人長得也不錯,白白凈凈的,一看就沒幹過什麼粗活。只是有些油頭粉面,特別一雙眼睛,一個勁兒地在女眷身上亂瞟,讓章清亭很不舒服。

待見了趙家二老,不過是禮節性地問候幾句,談不上什麼真心的叩拜。讓趙王氏心裡很是不悅,但想著是女兒的好日子,往後嫁過去還得看夫家的臉色,到底還是忍了。

送趙玉蘭上花轎時,趙家人全都哭了,連最要強的趙王氏也是泣不成聲,養了十八年的女兒就這麼嫁人了,到底還是捨不得。

連張家人也陪著落下淚來,相處了一場,還是有些感情的。

見新郎面露不豫之色,趙成材強忍著心中的難過交待著,「玉蘭,去吧!以後好好地過日子,孝敬公婆,相夫教子,知道么?」

趙玉蘭不住點頭,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從大紅蓋頭下不住地往下落。

驀地,天地間遠遠地飄來蒼涼的歌聲。

「雪花落得滿山坡喲滿山坡,我的妹妹要出閣。妹妹嫁到何處去喲何處去,雪花飄飄不答哥。只願你妹妹嫁得好喲嫁得好,哥哥苦死也快活……」

如泣如訴,催人淚下。

趙玉蘭的身形頓時僵住了,被章清亭扶住的雙手不住哆嗦,趙王氏抹去眼淚,上前推了女兒一把,「走吧!別耽誤了好時辰!」

趙玉蘭終於還是一頭鑽進了大紅花轎里,只隱隱地從轎中傳來極力壓抑的抽泣聲。聞之心碎,以至於很晚了,似乎還是縈繞在耳邊,久久地揮之不去。

驀地,前面的燈亮了。

「秀才?」

「啊,是我,吵到你了么?」趙成材輕言細語。

「沒有。」反正睡不著,章清亭索性也披衣坐了起來,抱著暖爐出來坐坐。

趙成材忙把火盆里的灰撥撥,又添了幾塊新炭進去,推到她的腳邊。

北方天冷,章清亭睡的炕是熱的,但是趙成材睡在外面的竹床卻是冷的,這兒的天寒地凍的,人可受不了。便借口晚上要讀書,又添了一個火盆,反正炭錢章清亭都出了,趙王氏也沒有意見。

「要喝茶么?」趙成材體貼地問。

「來一杯吧!」北方天氣乾燥,冬天又早晚在火邊烤著,茶水是斷然少不了的。

趙成材給她和自己各倒了一杯熱騰騰的茶水,兩人圍爐閑話。

「你也睡不著啊?」

「是啊,也不知道玉蘭嫁過去怎麼樣了?」章清亭很是揪心。

沒了外人,趙成材說話也沒了顧忌,嘆了口氣,「我實跟你說,那個……那個孫俊良,我覺得……覺得……」

「不怎麼樣!」章清亭替他說出說不出口的話。

趙成材詫異了,「你也有這種感覺?」

章清亭點了點頭,「你沒見他那個眼神兒!瞧著就不像個好人。」

「我也有這感覺來著!」趙成材緊皺著眉頭,半晌,才低聲道:「當聽福生唱那歌時,我真想把玉蘭推出去!不知道這嫁過去會不會害了她一輩子!」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那當初就不該答應這婚事!」章清亭白了他一眼,「這會子,只能指望是我們多心了!」

趙成材也只得點了點頭,「可要是玉蘭……真的過得不好,我這輩子都不會安心的!」

見他如此自責,章清亭也不好說什麼了,「反正三朝就要回門的,好不好的,多少也能知道個形跡了!」

她突然想起了前人的一首詩,幽幽念了起來,「太行之路能摧車,若比人心是坦途。巫峽之水能覆舟,若比人心是安流……」

趙成材當然知道這是白居易的《太行路》,也知道她想說的後頭那兩句,「人生莫作婦人身,百年苦樂由他人。」

看著她全然不作偽的淡淡憂愁,趙成材覺得心裡一緊,像是被看不見的手攫住一般。剛強如她,其實也是有擔憂的啊!

在這家裡,自己雖然談不上對章清亭有多好,起碼也在盡己所能地照顧她,幫助她。但是玉蘭呢?她的夫婿會不會疼惜她,照顧她?

章清亭輕輕柔柔地念著,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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