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我?!趙康寧冷不丁冒出的這麼一句,頓時將林晚榮嚇了一跳。
昏黃的火光照映著水面,碧波蕩漾中,點點的篝火在水中飄搖起伏,四周寂靜一片,只能聽見柴火燃燒時噼里啪啦的輕響。趙康寧與那突厥美男面對而坐,不時低下頭去,神色恭敬的聽他說話。只在提起林三時,小王爺才猛的抬起頭,咬牙切齒中,恨不能生食其肉。
林晚榮將身子掩在一叢飄浮的水草下,與趙康寧二人呈斜線,相距不過四五丈。突厥人不防備有人潛入水中偷聽,再加上燈光幽暗,除了隱隱的水草外,他們什麼也看不到。
明亮的火光映著趙康寧俊朗的臉龐,他正急切的望住那突厥俊男,期望得到他讚許的回答。昔日的皇子龍孫,淪落到仰仗胡人鼻息才能生存的地步,連祖宗都不要了,可悲可嘆。林晚榮暗自哼了聲,對這小王爺滿是不屑。
那年輕的突厥人長聲大笑:「你所說的這個林三,是否就是大華霓裳公主的駙馬、前些日子火燒了巴彥浩特的那個大華人?!」
這胡人的大華語甚是生硬,好在林晚榮走南闖北,什麼調子沒聽過,細聽之下,倒也不存在障礙。
「是的,就是他。」趙康寧惡狠狠道:「這人不學無術、好吃懶做、欺男霸女、無惡不作,乃是大華最出名的惡棍。他雙手沾滿了無數的鮮血,犯下的罪行罄竹難書。我大華子民對其痛恨入骨,可謂人人得而誅之。」
你祖宗的!林晚榮差點就要跳出來破口大罵。本以為我已是天底下最無恥的人,今日見了這小王爺的言行,才知道老子真是善良的過頭了。分明是你干過的惡事,卻一盆子污水都潑到我頭上。詛咒你頭頂生痔瘡、腳下長花柳。
那胡人首領瞥了趙康寧一眼,不屑地哼道:「連霓裳公主的駙馬,都是如此的惡棍。小王爺閣下,你們大華人,果真箇個都壞的透頂。哈哈哈哈!」
突厥美男縱聲大笑。他身邊的隨從們也都得意洋洋、肆無忌憚的嬉笑著。望住趙康寧的眼神,滿是不屑和蔑視。
小王爺臉色發白,卻又不能辯駁。只得咬了咬牙,乾笑道:「右王大人說的極是。這林三全靠坑蒙拐騙、花言巧語,才能博得大華昏君的信任,成了大華的駙馬,論起真本事,他連個三歲的孩童都不如。不瞞大人說,數遍全大華,就數林三最壞了!」
右王?!聽趙康寧一語叫出。林晚榮驚得臉都變了,連他一再的誣陷都無暇計較了。
圖索佐?這年輕人竟然就是名震草原的突厥右王圖索佐?他竟然是如此年輕的一個突厥美男?!奶奶的。我還一直以為那姓圖的和祿東贊一樣。都是滿臉的大鬍子呢!
這一驚之下,當真不得了,他急忙再抬眼。打量這突厥右王。
圖索佐大概也就二十七八歲模樣。生的濃眉大眼。鼻樑高聳,身軀孔武有力,氣勢凜凜。眼中神光湛然,乃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突厥美男子!從前只聽說突厥左王和右王不合。部落之間爭鬥多年。卻從沒想過問他們的年紀,真是經驗主義害死人那。
圖索佐笑了幾聲。臉色漸漸冷了下來:「你們大華立國幾百年,能率軍殺進草原、火燒巴彥浩特、血屠我數族又全身而退的,也就這姓林的一個人。你說林三沒本事,可是我軍在草原卻屢屢敗於他手。這樣說來,豈不是我突厥人更沒本事?!小王爺。你好大的膽子啊!」
趙康寧一愣,冷汗刷刷流下。急忙擺手道:「右王大人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這林三最擅長的就是陰謀詭計、背後暗算。突厥偶爾失手,也是他過於奸詐歹毒所致。而且,敗於他手下的,多是左王大人手下,右王您還沒出手呢。相信可汗也一定會看在眼裡。」
圖索佐哈哈大笑。從那金黃的烤全羊上撕下一條羊腿,連油漬都不擦,遞到驚恐未定的趙康寧手中:「小王爺不要介意,圖索佐是和你開玩笑的。你和林三的仇恨,我也聽說過了。他抓了你父王,又搶了你的女人,這實在是奇恥大辱。我要是你,我一定會殺了他的。」
圖索佐說著,油淋淋的大手拍拍趙康寧的肩膀,算作安慰。小王爺臉色發白,恭敬的抱拳鞠躬,感激道:「右王大人的愛護之情,康寧感激不盡。」
林晚榮看的暗自咬牙,這趙康寧的骨頭難道生來就是軟的?在胡人面前低頭彎腰、卑躬屈膝,實在辱沒了他身上的大華血統。
看見趙康寧惶恐的表情,突厥右王點了點頭。笑著道:「小王爺,你今日把我叫到這烏湖邊,就是為了說這些事情嗎?那也用不著跑這麼遠,在克孜爾談談不就行了?」
趙康寧四周看了幾眼,急忙壓低聲音道:「請右王大人來此,實在是有要事相告。王廷有祿東贊國師守在身側,康寧有諸多不便,加之人多口雜,怕是傳了出去,於右王您不利啊。」
小王爺說的神秘,圖索佐也被吊起了胃口,哦了一聲道:「不方便在王廷商談?小王爺說說,那到底是什麼事情?」
趙康寧咬咬牙:「康寧前些時日隨貴宗族的兩萬騎兵,去了巴彥浩特,這件事大人應該知道了吧?」
林晚榮聽他此言,腦中頓時亮光一閃,原來當日火速馳援巴彥浩特的兩萬突厥人里,竟也有趙康寧的一份。難怪這些胡人變得狡猾了呢。
「聽過。」圖索佐毫不猶豫的點頭:「聽說後來你還去了五原。怎麼,這和我有關係嗎?!」
小王爺鄭重道:「康寧的事當然和大人沒有關係,可是,左王巴德魯的事情,大人應該有所耳聞了吧。」
「巴德魯?!」即便是沉穩的突厥右王。也是臉色一變:「他怎麼了?!」
突厥人的性格確實比較直白。只看圖索佐的臉色,就知道他與巴德魯之間確實有嫌隙。這大概是突厥內部各宗族之間鬥爭的結果。
眼見右王如此吃驚,趙康寧頓時來了勁頭:「大人。巴德魯在前線吃了敗仗的事情,想必您也聽說了吧。他攻打賀蘭山,數戰不下,屢吃敗仗,折損的突厥騎兵只怕有十萬不止。聽說,這受損的十萬鐵騎,絕大部分是您族中的勇士!」
「胡說!」圖索佐眼睛一瞪,氣勢威嚴:「祿東贊國師送來的戰報上說,我與巴德魯兩族都有損傷,各佔一半。突厥損傷五萬人,大華戰死十萬人不止,你敢撒謊騙我?!」
他眼神閃爍,氣勢威嚴。趙康寧嚇得急退了幾步,忙道:「或許在戰損數目上,康寧所知有誤。可是,請大人您想想,若是您在前線,這戰報又會怎麼寫?前線是巴德魯在打仗,說他會公平對待兩族勇士,您能相信么?!」
林晚榮聽得倒抽了口冷氣。這小子分明就是在從中挑撥突厥左右王的關係啊。偏偏還欲說還休,引人無限遐想。這就是典型的奸臣嘴臉。奶奶的,難道他是老爺子派駐突厥的卧底不成?!
他在水裡扒拉了幾下,止不住的嘿嘿陰笑。忽覺鼻子里痒痒的,似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飄過。這香味甚是怪異,除了好聞外,隱隱有股辣辣的味道。
「小許,你聞到沒有?!」林晚榮輕輕拍了拍身邊的許震。
許震急忙搖了搖臉上的水珠,悄聲道:「將軍。聞到什麼?!」
林晚榮湊在身邊的水草上聞了幾下,那香味似乎漸漸的飄散了,此時再嗅,已無多少感覺。怪事!他思索一會兒不得其解,唯有無奈的搖了搖頭。
那邊的圖索佐想了想,臉色已經沒先前那麼好看了:「你這樣說,可有什麼證據?!」
趙康寧搖了搖頭。苦道:「我一個外族人。人人都提防著我。能取得什麼證據?可是,三十多萬突厥鐵騎,卻取不下一個賀蘭山,不僅如此,還被林三燒了巴彥浩特、殺入了草原。大人,你不覺得奇怪嗎?這是貴族的真實戰力嗎?」
「哼,」圖索佐眼中冷芒一閃:「你是懷疑巴德魯與大華人暗中相通?這絕不可能。我們是神聖無敵的突厥人,可不是你們大華人!!」
這毫不留情的諷刺,直叫趙康寧臉色發白,他吶吶笑了兩聲道:「大人說的極是。左王絕對不會私通大華,但是,誰也不敢保證他沒有私心。眼下三十萬突厥鐵騎駐守大漠與草原的邊界,左王卻在此時讓祿東贊國師再調十萬人馬增援前線。恕我直言,四十萬兵馬掌控在巴德魯手中,借戰事之利,使些小手段,保存左王實力,叫右王宗族的勇士們戰死沙場,那簡直就是易如反掌。若此事成真,右王宗族實力大損,大人找誰說理去?」
林晚榮聽他挑撥,心下駭然,奶奶的,從前還真沒看出來,這小王爺搬弄起是非來,比我強上百倍啊,簡直就是一個天生的姦細料子。
正思索間,那淡淡的香味卻又自水面飄了過來,似有漸漸濃烈之勢。林晚榮往湖面瞅了幾眼,平波如鏡,偶爾飄過來的幾束花草飄浮在水面。
圖索佐臉龐發黑,沉吟不語,趙康寧大喜過望,又道:「巴德魯連戰連敗,又借糧草匱乏的名義,退回草原按兵不動,而徐芷晴也駐兵五原,避而不戰,前線看似緊張,卻隱有達成了某種默契的嫌疑。我還聽說,祿東贊國師出使大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