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月牙兒!」林晚榮大吃了一驚。黑暗中看不清面容,只聽聲音卻已知道是誰。
玉伽柔弱的身子綁在繩索上,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她雙手緊緊抓住冰冷的岩壁,正往山澗下仔細打量。幽暗中只能看見兩個人影,其中一個必是窩老攻無疑。
「林兄弟——」
「林將軍——」
另兩根繩索上傳來欣喜若狂的大聲呼喊,卻原來是高酋與許震。他二人眨巴著眼往下瞅來,好不容易看見了林晚榮的身形,頓時興奮的直朝他揮手。
一根粗大的繩索沿著冰崖緩緩垂了下來,胡不歸粗豪的聲音從上面傳來:「將軍,快,抓住了,我拉你上來!」
林晚榮朝寧雨昔看了一眼,仙子微微點頭,一把抓住那繩索,用力試了試結實度,這才小心翼翼的緊緊綁在他腰上。
看她一言不發,林晚榮急忙拉住她的手,焦急道:「仙子姐姐,你可不準跑,我們一起上去。」
這小賊似乎是被自己嚇得怕了,寧雨昔噗嗤一聲,輕笑道:「道行都被你毀了,我還能跑到哪裡去?」
她自懷中取出一面潔白的紗巾,掩住了絕世的面容,僅留一雙盈盈秋水般的眼睛,脈脈注視著他。林晚榮愣了愣,忙道:「姐姐,你這是幹什麼?」
寧雨昔微微一笑:「你忘了我的身份么?」
仙子曾是聖坊武宗之首,芳名冠絕天下。乃是天下人心中最聖潔的仙女,曾令無數人敬仰膜拜。若有人得知這神仙般的女子竟落入了林三魔掌中,那還得了?管他是林三還是林四,定會有無數人一哄而上,活活劈了他。
林晚榮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其中的厲害之處,駭然吐了吐舌頭。
仙子望住他,嫣然笑道:「你莫要擔心。芸芸眾生,能識得我面容的,也不過寥寥數人。自今日始,我之容顏,唯君可見。」
唯君可見?那不就是說,今後只有我能看到仙子絕世的容顏了?林晚榮趕緊道:「這個不太好吧,我也不是那麼霸道的人。再說了,家中還有巧巧、仙兒、凝兒、大小姐她們,那都是我們的親人。仙子姐姐長得這麼美麗善良,她們當然都喜歡看你了,難道我還能把她們都攔住不成?」
寧雨昔微笑點頭:「若是你的親人,自然另當別論了。」
似寧仙子這樣的性情,一旦決定的事情,便不會再更改了。如此的絕色妖嬈,終生便都屬於他一人了,林晚榮自然感動的無以復加,忍不住的把她身子往懷裡摟緊了。
小賊的魔掌便在她腰間摸索,口中不住的嘖嘖輕嘆,似在感嘆她肌膚之細膩光滑。寧雨昔渾身輕顫,急道:「這是懸崖之上,你可不要做壞,快些脫困才是正經。」
「瞧姐姐你說的。我是那麼不正經的人么?」林晚榮哈哈大笑。驀然在仙子柔軟的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得意洋洋大喊道:「胡大哥。我綁好了,快點接我上去!」
胡不歸叮囑了幾聲。繩索緩緩拉動,林晚榮的身子便慢慢上移。
玉伽身懸空中,目光一直在往下打量。山澗黑暗,目力有限,除了能看見兩個緊緊挨在一起的身影,其餘的便都看不真切了。
見林晚榮的身影緩緩與自己接近。那熟悉的賊眉鼠眼重又在面前晃動。流寇嘻嘻笑著向她揮手:「嗨,玉伽小姐。原來你也喜歡玩空中飛人啊!」
「窩老攻——」玉伽望著他輕輕一笑,急急偏過了頭去,肩頭陣陣的微顫,聲音已是細不可聞。
終於爬上了頂峰。幽幽寒風吹來,他剛打了個噴嚏,胡不歸等人已經嗷嗷叫著與他擁在了一起,放聲狂吼。喜不自禁。
要是沒有仙子。老子這次鐵定玩完。他心中感慨著,拍拍老高肩膀笑道:「高大哥。抱這麼緊幹什麼。我可沒那不良的嗜好。」
高酋哈哈笑了兩聲。雙眸通紅:「我就知道林兄弟福大命大,絕不會有事的。奶奶的,這一天一夜。可真把人給憋壞了!」
原來我竟然在冰窟里待了整整一天,林晚榮也有些吃驚,和仙子姐姐在一起。那時光彷彿就過的特別快。
自那天雪崩之後,大軍便停止了前進,全力搜尋他的蹤跡。諸人都懷疑他墜落到了這山澗中,卻苦無搜救之法。胡不歸嘆著道:「這冰崖陡峭濕滑,無處立腳,我們的繩索只有短短十數丈,根本無法到達崖底。後來還是玉伽想出了辦法——」
「玉伽?!」林晚榮四周望了幾眼,只見那突厥少女凝立遠處,沉寂默然,不知在想些什麼。
胡不歸重重點頭:「她說在崖壁上一節節鑿出階梯,層層往下,雖笨了些,卻終可以直達崖底。」
「所以你們就答應了?可這樣鑿下去,什麼時候是個盡頭啊。」林晚榮無奈一嘆。
「這是我們能想到的唯一辦法了。」胡不歸激動道:「我們這些弟兄,要是沒了將軍你,那仗也不用打了。」
老胡情真意切,一語代表了所有人的心聲,林晚榮緊緊握住他的手,久久無語。
「林大哥——」李武陵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林晚榮急忙轉過了頭去,小李子看他一眼,似是想說什麼,又有些猶豫。
「怎麼了,小李子?跟我還客氣什麼?」林晚榮奇怪望著他。
李武陵嗯了聲,湊到他耳邊道:「林大哥,你還是去看看玉伽吧。」
林晚榮一愣:「玉伽?她怎麼了?」
李武陵搖頭道:「為了尋你,她在冰崖上鑿那階梯,已經一天一夜沒合過眼了。」
一天一夜?林晚榮聽得大駭。這山澗冷風幽幽、寒徹骨髓,別說是一天一夜,就是一個時辰也受不了啊。這丫頭瘋了?!
小李子唉了一聲:「雖然我們和突厥人有仇,可是這個玉伽也許是個例外。林大哥,你要是和她相好上了,我一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當作沒看到這事,也絕不會到徐姑姑那裡去告狀的,你放心好了。」
「人小鬼大!」林晚榮笑著在他頭上拍了兩下:「這事情可沒你想的那麼簡單。算了,不說這些了,你吩咐下去,叫弟兄們立即開拔。三日之內。翻越阿爾泰山,到達科布多。」
「得令!」李武陵一抱拳。嬉笑著去了。
大軍即刻開拔。吃一塹。長一智,有了上次雪崩的教訓,大家行進路上更加小心,時時刻刻都留意著雪山有無異常。
望著那冰天雪的里的火把長龍蜿蜒而下,遙想冰窟中與寧仙子的溫柔相待。似夢似幻,彷彿兩般境地,叫人不敢相信是真的。
驀覺遠處寂靜異常。他抬頭瞄了一眼,突厥少女目光輕柔,正朝這邊望來。瞥見他的眼神,玉伽先是一呆,又急忙偏過了頭去,腮邊的一抹輕紅,清晰異常。
這丫頭就只剩下幾個月的生命了,也不知她自己知不知曉。林晚榮搖了搖頭,心中百味雜陳、複雜難辨,索性便大步流星朝她走了過去。
聽聞他腳步踩在雪地上沙沙作響,一聲一聲敲擊著心房。玉伽雖是偏過了頭去,修長的脖子卻染上幾分嫣紅,瑰麗異常。
離著玉伽還有數丈的距離。隱隱能看見她握的緊緊的雙手、紅透的耳根,連那長長的抖動的睫毛也清晰可見。林晚榮正要大步行過去,卻覺袖子緊了緊,似是身後有人拉扯。急急轉過頭來,卻見寧雨昔白衣如仙、輕紗覆面,正對著他微笑。
「仙子姐姐,你到哪裡去了?」林晚榮大喜過望,忙拉住了她的手。從山澗里出來之後,就沒有看見仙子的影子,正在擔心之際,她卻悄無聲息的站在了他身旁,怎不叫他歡喜過望。
寧雨昔笑著道:「你方才與屬下們言談甚歡,我怎好打擾你。唯有等他們都走了,才能與你相見。」
寧仙子身著女裝,自是不便出入于軍營,林晚榮眨眨眼道:「姐姐,不如待會兒你也換上男裝吧,咱們同吃同住同勞動。」
寧雨昔如何不知他心思,俏臉微紅,搖頭笑道:「要同吃同住同勞動,你找安師妹去!我瞧你在她面前,倒難得的老實,莫是怕她的銀針?」
那晚抱著安狐狸同塌而眠,定然一五一十都落到了寧仙子眼中,她才有這揶揄。林晚榮難得的老臉一紅,嘿嘿兩聲道:「姐姐,看你說的,我在你面前,那不是更老實么?真的,我很久沒這麼老實過了!」
老實?仙子無奈的白他一眼,俏臉輕紅,心中惴惴:你要真老實,就把放在我腰間的手收回去,又摸又抓的,羞死人了。
流寇的腳步越走越近,玉伽心中怦怦直跳,有心與他離的遠些,卻總是拿不動步伐。也不知什麼時候,那腳步忽地停止了,流寇似乎站在那裡不動了,隱隱傳來幾聲輕語,巧笑嫣然。
她急急抬頭望去,卻見林晚榮身邊站著一個淡定的女子。
那女子身著白裙,體態婀娜,靜立在雪地中,淡淡微笑間,說不出的優雅脫俗。雖看不清她的面容,只從她那偶爾露出的冰肌雪膚,便可窺見她絕色的容顏。她素手纖凝,時顰時笑,淡淡的柳眉如遠山含黛,直如脫俗的仙子,降落在了凡塵。無一時不美,無一刻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