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千絕峰,百丈鎖

山風清冷,萬物寂寥,二人直立原處都不說話,氣氛一時陷入僵局。偷看寧仙子臉色,她眉目深沉,嬌顏上看不出個喜怒哀樂,甚是冷漠。林晚榮自認豪賭成功,最起碼這條小命是保住了,心有得色,臉上卻不敢有絲毫的表露。

夜露深重,一層薄薄的霧珠凝結在寧雨昔髮髻耳邊,清澈通透,在淡淡的月色中,閃爍著晶瑩的光輝。她縴手素顏,白衣勝雪,髮絲在寒風裡輕輕飛舞,彷彿月宮裡的仙子下了凡塵,那股清麗絕塵的味道,叫林晚榮也看的呆了。

「以為這樣我就不會殺你了么?」寧雨昔神色愈漸冰冷,聲音中帶著股股寒意:「我自幼遠離父母,姑姑便是我的娘親,她與師傅一起教導我讀書寫字練習武藝,乃是我人生最重要的人。教導之恩,養育之德,我生在世間沒齒難忘。她老人家慘死你手中,若是叫你三言兩語逃脫了去,那天底下還有何仇恨可言?」

「仙子要與我講恩仇、講道理是么?」林晚榮冷笑一聲:「那可好的很。你口口聲聲說居士死在我的手中,我請問一句,你是親眼看見了,還是親耳聽見了?我林三雖然卑鄙無賴,可除了在戰場上,我還沒有殺過一人。我和居士乃是立場不同,從未有私人恩怨,我為何要殺她?我憑什麼要殺她?」

「休得狡辯。你以言語衝撞辱罵姑姑,致她力竭而逝,天下人所盡知。」寧雨昔冷哼道:「如何由得你否認?」

「仙子的意思是說,我用言語殺死了你姑姑?」林晚榮微笑著問道。

寧仙子一驚,這林三詭辯之才果然非同凡響,院主確實因他而死,卻不能說是他殺的。

「既然仙子這樣認為,我也不推辭。」林晚榮嘆了口氣,無限感慨著道:「你們玉德仙坊不是正義的化身么?那就使出些正義的手段吧,偷偷摸摸的搞刺殺。叫天下人恥笑,想來院主居士在九泉之下也難安寧。我也給仙子一個公平的機會,就請你用言語殺死我吧,我死得其所,無怨無悔——」

「你——」寧雨昔艷絕天下,手上的功夫天下無敵,可論到嘴上功夫,不及林三皮毛。見他三言兩語便將責任推卸的一乾二淨,盛怒之下素手揚起。一僂銀光射出,正中林晚榮腿彎。他本已是一瘸一拐,兩腿同時吃痛哪還堅持的住,噗通一聲跪倒,頭重重的磕在了地上,頓時眼冒金星。雙眼發黑。

「你不是會逞些嘴皮子么?」寧雨昔持劍冷笑:「我就割了你的舌頭,看你如何狡辯?」

林晚榮朗朗一笑,絲毫無懼:「道理是你要講的,說不過,就要打就要殺,所謂玉德仙坊就是這樣的作風么?叫我說,院主她老人家也比仙子姐姐你要懂事的多。懶得和你說了,要殺要奸,你隨便吧!」

他身子朝後一靠,順勢躺在地上,雙眼仰望天空。臉上一片平靜。

有心一刀結果了他,又覺讓他死的太容易。寧雨昔玉手數次揚起,又數次放下,遙想他在山東運籌帷幄、羽扇綸巾的模樣,再見眼前那似是什麼都不在意的臉龐,止不住的心潮澎湃。

山上岩石冰冷,林晚榮躺在地上直打寒戰,心裡忍不住地惱怒,這樣下去,我就算逃得過仙子劍下,也要凍成冰棍了。縮手縮腳的苦等片刻,聽不見仙子的聲音,他再也忍耐不住,猛的睜開眼來,只見仙子離自己數丈來遠,立身崖邊,望著對岸的絕峰沉思,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不會是我罵的她良心發現,想要跳崖自盡了吧。他咧著嘴嘿嘿乾笑,身上的冰冷一陣勝過一陣,在這種關鍵時刻,也只有他才有心思與自己開玩笑。

見他睜開眼來,仙子忽地微微一笑:「聽說,你是個喜歡熱鬧的人,一天也閑不下一刻,最喜歡往人多的地方扎堆,是也不是?」

這還用聽說嗎?隨便拉一個人也知道我林三哥地稟性,凡是有銀子有美女的地方,那就是我林三哥最喜歡的。眼見寧仙子露出笑容,也不知怎的,他心底忽然生出一股涼意,急忙擺手:「不是不是,我最喜歡的就是一個人沉思,特別是在這絕峰之巔,一覽群山小,處處聞啼鳥,正適合我這樣有深度的人。」

「是嗎?」寧雨昔笑了一聲:「你知道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是什麼?」

「對男人來說是陽痿,對女人來說是不育。」

這下流胚子,寧雨昔恨得咬牙,纖纖素手一揚:「你看那是什麼?」

順著她手指方向望去,對面卻是一座絕仞山峰,壁立千尺,直入雲天,四面陡峭垂直,就似整齊地刀峰削過,人跡根本無法到達。

「好大一座山峰。」林晚榮驚呼。

「那峰名為千丈千絕。」寧雨昔淡淡道:「千丈之上,原有絕峰。千絕峰上,只手觸星空。這千絕峰自古以來,就只有一人上去過。」

「是誰?」林晚榮不由自主問道。

「我也不知,」寧仙子神色平靜:「大概就是為這絕峰命名之人吧!」

「姐姐,你忽悠我吧。」林晚榮笑道:「連你都不知是誰,又怎麼知道有人爬上去過。」

「因為我有眼睛。」寧仙子神色冷冷,揀起一個石子,信手彈出,咣當一聲脆響,那石子疾聲隕落,似是觸到了什麼硬物。

林晚榮睜大了眼睛。仔細望去,只見那絕峰之上,竟綁著一根黝黑地鐵鏈,直達自己身在的這座山峰。鐵鏈長約數百丈,在月下泛著斑斑銹光,也不知經歷了多少的歲月變遷。以寧雨昔的功力,一石擊過,鐵鏈也不見多少晃動,可見其堅實程度。

還真有不怕死地?林晚榮也呆了,不僅有人上了那千絕峰,還從絕峰之上拉了一條飛天的鐵鏈下來,這究竟是怎麼辦到地?不過鏈子上銹跡斑斑,怕是幾百年來再也沒人用過了,寧仙子所說

自古至今唯有一人上去過,具有相當高的可信度。

「如何?」寧雨昔開口問道,臉上的神色古井無波。

「不可思議!」林晚榮喃喃說道,旋即又是一驚:「姐姐。這山峰再高再大,也和我沒關係吧。」

寧雨昔望他一眼。平靜之極:「本來是沒有關係的,但你的一句話提醒了我,做人是要公平的。你雖是姑姑仙逝的元兇,但她的確不是你親手所殺。我若是一劍殺了你,既消不了我心頭的怒火,你也心有不甘。」

「對的。對的,仙子這樣想就對了。」林晚榮聽得大喜:「殺人對大家都沒有好處,不如我們心平氣和坐下來,聊聊天講講故事,你開心我快樂,這樣多好。」

凝望遠處絕峰。寧仙子神色淡薄:「恩怨難斷,便永遠沒有開心快樂。人世間最痛苦的事情是什麼?咫尺便是天涯!你讓我與姑姑天人永隔,我也還你一個公道,叫你嘗嘗這般生離死別的滋味。」

什麼咫尺天涯,什麼生離死別?林晚榮聽得費解。心裡卻是涼颼颼的,本能地感覺事情不妙。

「你不是蔑視我聖坊么?你不是以凡夫俗子自詡么?」寧雨昔忽地一笑:「那我偏叫你做一個天外的仙人。叫你看的到,享受不到,與那塵緣永世相隔。」

寧雨昔躍到跟前提起他身子,三步兩步縱身崖邊,林晚榮身體一輕,心裡噗通急跳,大聲驚叫:「你要幹什麼?我不跳崖的!」

「我也很公平的。」寧雨昔神色淡淡:「這百丈鎖我便與你一起過。摔落下去也是你我二人,斷不會叫你受了委屈。」

林晚榮寒毛倒豎,渾身冷如冰石,手腳拚命掙扎,大叫道:「我不去,我不喜歡攀岩——」

寧雨昔神情決絕,銀牙一咬,提起他身子輕輕一躍,便如一隻雨燕般凝身在那銹跡斑斑的繩索上。林晚榮啊了一聲陡然停止了叫喊,不經意間向下一瞥,只見身下雲海茫茫,看不清這底下的溝澗在哪裡。陣陣冷風呼嘯而來,將他臉頰凍得通紅,他卻連疼痛都感覺不到了。

走鋼絲的雜技,平日里看著就挺玄的,不曾想今日自己也要親歷一回,還是被人提在手中走鋼絲,下面便是萬丈懸崖,林晚榮心裡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忽然想起自己是如何來到這個世界的,難道今日就要將這一切都還回去?一時悲喜交加,想哭也哭不出來。

寧雨昔神色鄭重,立在百丈鎖上一動不動,靜氣良久,方才小心翼翼拿出一步,那繩索微微一晃,林晚榮啊的驚叫一聲,寧仙子腳下疾點,一口氣行出五步,便又如一隻磐石般穩穩立住,隨那繩索一起晃動,和諧之極。

我他媽的真想死啊,林晚榮欲哭無淚,高空蕩鞦韆地滋味不是人人都能享受的,他苦著臉嘆了一聲:「仙子姐姐,瞧你身材勻稱,不像是肥胖的樣子,怎麼這繩索就一直晃個不停啊。」

「住口!」寧雨昔臉色有些蒼白,咬牙痛恨:「該減肥的是你,重的像豬一樣。」

遙望前面百丈繩索,方才踏出幾步遠,進不得退不得,小命又握在她手上,林晚榮苦笑搖頭,對寧雨昔的倔強與執著有了更清晰的認識。

「姐姐,你放下我吧。」他突地開口,神色無比地平靜。

「為何?」寧雨昔一愣。

「因為類似的經歷,我已經有過一次了。」他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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