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杜修元等人下山去的時候,雖然是天色已晚,卻仍然聚集了無數看熱鬧的民眾,眾兵士高舉著火把,將黑夜照亮的如同白晝。過不了今夜,林大人炮轟「玉德仙坊」的消息就會傳遍大華各地,到時候會出現什麼樣的反應誰也不知道,杜修元等人都暗自為林將軍捏了把汗,唯獨他像個沒事人似的,嬉皮笑臉的與眾人打著哈哈。
「將軍,」前面巡路的杜修元匆匆趕過來,臉色無比凝重:「前面有人擋住了大軍的去路。是——」他頓了一頓,壓低聲音道:「是吏部尚書葉大人,禮部梁大人,還有三閣六部的各執事、學士,還有誠王爺——」
林晚榮一驚,這些人來的倒挺快的,我這才剛下山呢,他嘿嘿笑了兩聲道:「無妨無妨,也許這幾位大人是送牌匾來謳歌我的也未嘗可知。杜大哥,咱們一起上前去看看。」
杜修元見他面無絲毫詫色,似乎沒把這幾位權傾朝野的大人當回事,心裡也暗自敬佩,敢說敢做,敢為敢當,真乃奇男子也。
林晚榮正要上前,肖小姐卻從轎子里探出頭來問道:「林郎,前方有何事端?」
林晚榮笑著道:「是有人來探望我了。青璇,你與小師妹在這裡歇息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肖青璇輕輕一笑,自懷裡摸出一個金光燦燦的腰牌,仔細凝視一番,眼中升起一層薄薄的霧水,滿是追憶和留戀地神色,又向他招招小手,柔聲道:「林郎,你過來,我有些事情與你交代。」
待林晚榮走到跟前,肖青璇將那腰牌遞到他手裡,柔聲道:「這個給你。若有人敢為難你,你便將這個拿出,任誰也不敢動郎君一根汗毛。」
這金牌入手沉甸甸的,上面雕刻著一隻栩栩如生的鳳凰,也不知道是個什麼用途。林晚榮笑道:「你這牌子,和我手裡皇帝御賜的金牌,倒有些相像。咱們這是龍鳳合璧,走遍天下也不怕。」
肖青璇嫣然一笑:「莫要說閑話,快些去打發了,我們早日回家。」
前方軍士早已停住不動,隊列之前傳來陣陣的喧嘩,隱隱聽見「林三出來!」「林三出來答話!」的呼聲。
林晚榮帶著杜修元趕過去,四周瞟了一眼,只見今日晨時早朝上見過的大人學士們,竟然來了一半還多,站在最前面冷笑不語的正是誠王,他身後跟著吏部、禮部兩位尚書大人,還有數十位學士執事。大家群情激昂,正在大聲叫嚷著。
「小弟林三,見過王爺,見過各位大人。」林晚榮打了個哈哈,臉上做出一副驚色:「天色這麼晚了,諸位大人還群體出動體察民情?此等為國操勞,小弟實在太敬佩了。」
吏部尚書葉大人喝道:「林三,休得胡言亂語,我等是來問你的罪的。」
「罪?什麼罪?」林晚榮不解道:「小弟一向奉公守法、照章納稅,哪裡來的罪行可問?」
葉大人怒道:「你自己做的事情還要狡辯么?你到這山上幹什麼去了?當天下人都是傻子么?」
林晚榮嘿嘿一笑:「小弟遊山玩水至此,興緻所致,隨意打了兩炮。葉大人,這事好像不歸你管吧。」
葉大人鬍鬚急顫,氣急的指著他道:「隨意打了兩炮?你說的輕巧!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這『玉德仙坊』乃是天下讀書人嚮往的聖地,前輩大儒輩出,於我大華有莫大的貢獻,太祖開國皇帝御賜過牌匾,朝中各位同僚,也莫不以出身聖坊為榮。你竟敢在此處撒野,實在是目無法紀,猖狂之至。王爺與我、還有各位同僚,就是來治你的罪的。你還不快快束手就擒、聽從發落。」
林晚榮不在意的笑道:「玉德仙坊?這個名號不錯,只可惜小弟沒有聽說過。小弟是得到線報,有人在這山上饌養武裝,非法集會,私自立法,禁錮他人自由,矯太祖皇帝詔令,迷惑無知青年,更有甚者,自號與天齊,妄圖獨立於我大華之外,其罪行累累,人神共憤。此種禍亂朝綱、敗壞大華根基的非法恐怖組織,唯有予以堅決取締,才能保我大華萬年江山。葉大人,這樣做難道錯了么?」
林三巧舌如簧,一頂頂大帽子扣下來,葉大人眼花繚亂。將「玉德仙坊」定性為非法恐怖組織的,天下除這林三之外,再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你,你,胡說八道。」葉大人虎鬚亂顫,指著他鼻子道:「聖坊之名,天下敬仰,無數前輩大儒均出自於此,為我大華肱股,怎會是你說的什麼恐怖組織?」
「是不是恐怖組織,葉大人,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我這裡,有幾張呈辭供狀,皆是山上那些受了迷惑的才子大儒們所撰寫,」林晚榮一伸手,杜修元便將那供詞送上,林大人笑眯眯道:「是不是恐怖組織,請葉大人過目,一看便知。」
葉大人也沒有想到,林三的手段如此老道,短短几個時辰,摧毀了聖坊不說,連這供詞都已經準備齊全了,叫人想抓他辮子,卻無處下手。
「林三,」一直靜觀其變的誠王忽然開口道:「你帶兵衝到了山上去,明晃晃的大刀往人身上一架,想要多少張供詞也是不難。這威逼出來的證供,做不得數,就是在皇上面前,也脫不了逼供的嫌疑。」
「對,對,王爺慧眼,你這就是逼供,所有供詞,做不得真。」聽誠王一語中的,葉大人也來了精神,急忙叫嚷道,跟在二人身後的諸位學士也一起大叫起來:「逼供,這是逼供——」
杜修元心裡有些緊張,急忙看了林晚榮一眼,林晚榮神色如常,嘿嘿一笑:「擒人犯,拿供詞,這是天下通用斷案的手段。若照王爺這樣說,所有的衙門拿了人去斷案,那都脫不了逼供的嫌疑了,如此論斷從王爺口裡說出,豈不寒了天下公人之心?」
誠王嘿嘿一笑,眼神閃爍,點頭道:「好一張利口。這證詞真假姑且不說,『玉德仙坊』是太祖皇帝親筆題詞的聖地,享有『與天齊』的美譽。你在聖地之中如此放肆,將太祖皇帝置於何地?」
「與天齊?」林晚榮嘻嘻一笑,揮了揮手,兩個兵士抬出聖祖皇帝的題字:「王爺,你說的,可是這個?」
誠王細眼掃了一下,急忙長拜到地,誠惶誠恐道:「不孝子孫趙明誠,叩見聖祖真跡。」葉尚書諸人也急忙跪拜下去,高呼:「叩見聖祖真跡。」林晚榮立在原地,生生受了諸人一禮,這才假惺惺地去扶誠王:「王爺,快請起來吧!」
誠王與諸人三拜九叩,這才恭敬起身,望著林晚榮道:「林三,你好大的膽子,明知有聖祖親題『與天齊』,竟也敢擅自開炮,你莫非是想造反不成?」
「王爺,飯可以亂吃,但是話可不能亂說啊。」林晚榮神色鄭重道:「這聖祖皇帝的題字,便是玉德仙坊矯詔的明證。小弟正要親自呈送給皇上過目呢。」
「你好大的膽子,本王身為聖祖子孫,對聖祖筆跡仰慕已久。這『與天齊』三個字,乃是聖祖皇帝親題,何來矯詔之說?」誠王怒道:「在聖祖題字前還敢如此放肆,你真當本王治你不得么?你與白蓮教的聖母勾勾搭搭,本王也早有證據。明日便一併稟明了皇上,治你的罪行。」
媽的,誠王是準備徹底翻臉了,連安姐姐的事情都扯出來了,還自以為拿了把柄。林晚榮哈哈笑道:「王爺,什麼白蓮聖母,什麼勾勾搭搭?你雖然貴為皇親國戚,我一樣可以告你誹謗哦。小弟正直無私,潔身自好,視美色如無物,在京城中早已是人所共知,萬眾敬仰。如果我真的做了什麼不軌之事,就請王爺放心大膽去皇上面前告御狀好了。」
誠王冷笑道:「本王不與你逞嘴皮子功夫。這聖祖題字在眼前,聖坊之名名副其實,你還有何話說?」
林晚榮不屑笑道:「什麼名副其實,聖祖皇帝仁德英明,百年之前便能料知後世之事。王爺你身為聖祖子孫,怎的連聖祖的墨寶也認識不全呢?來啊,將聖祖皇帝墨寶送與王爺與各位大人瞧瞧,看看這三個到底是什麼字。」
「是!」兩個兵士高舉著題字闊步上前,誠王離得最近,仔細打量那捲幅一眼,頓時神色大變。葉尚書盯了半晌,喃喃念道:「與夫齊?這,這,怎麼會這樣?」
「葉大人好眼力。」林晚榮嘿嘿道:「聖祖皇帝宏圖偉略,百年之前便有此真知灼見。他老人家的題詞,『與夫齊』三個字,本是要叮囑玉德仙坊中人,向萬民學習,到人民中間去,親民愛民。哪知這個作坊卻心懷不軌,利用兩字些微差異,自稱與天齊,顛倒黑白,迷惑民眾,更有甚者,私自立法,強自禁錮他人,妄圖將此山變為國中之國。」
誠王臉色一變,怒喝道:「聖祖皇帝題字流傳千年,人所共知,怎會有錯?林三,定是你搗了鬼。」
林晚榮哈哈大笑,聲音震破長空:「王爺說的好,聖祖皇帝題字流傳千年,人所共知。可是我想問一句,有哪一位親耳聽見了聖祖皇帝念出『與天齊』三個字?抑或文錄里有記載,聖祖皇帝親口犒封過?諸位都是飽讀詩書的大學士,有哪一位聽過抑或見過?」
眾人啞口無言,這「與天齊」三個字雖然坊間傳說的有鼻子有眼,可放在任何一代皇帝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