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桃花雨

「你,你就是林三?」柳士元臉色如紙,急急退了幾步,仔細打量林晚榮幾眼,盯住他急聲叫道:「大斗北七省楹聯之王,奪魁金陵賽詩會,山東剿匪擒賊寇,京中怒壓突厥國師祿東贊,微山湖上鯉魚躍龍門的林三,就是你?」他對林晚榮事迹如此熟悉,顯然是聽過他名號的。

「正是區區在下。」林晚榮眯眼笑道:「一介匪號而已,牛屎兄見笑了。」

柳士元看了肖青璇一眼,突然點頭道:「好,好極了,林兄大名如雷貫耳,天下聞名,柳某仰慕已久。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竟連肖師妹也折己相待。在下不才,趁著此千古難遇之契機,想向林兄討教一二。」

「討教?」林晚榮笑道:「牛屎兄,你要向我討教什麼?若是說詩論詞的那就免了,我好多年不幹這事了。你若有心,便到街上買一本林三文集,印刷很精美的,也花不了幾文錢,楹聯、詩詞、笑話,一個都不少,物超所值,買十本還可以送一本哦。」

柳士元傲然道:「世間沽名釣譽之士多如過江之鯽,那詩詞抄本找人杜撰也未嘗不可。林兄既有大才,指教一二又有何不可。難道肖師妹選中的夫婿,竟然是縮頭縮尾的小人不成?這倒叫人看了笑話。」

肖青璇面色一變,長袖微拂,冷冷言道:「柳師兄,我夫郎之聲名,乃是世人所贈,贊的是他勇氣與智慧,他所歷之事天下盡知,非是你這般紅口白牙誹謗所得。你待青璇之情我感激在心,但你若要這般辱我林郎,我便饒你不得。」

肖青璇在這聖坊之中,容顏絕麗,氣質雍容,乃是仙子一般的人物。見仙子發怒,柳士元如萬根鋼針刺心,正要發話,那邊徐芷晴哼了一聲道:「柳公子,本來你與肖小姐說話,芷晴不該插嘴。只是你這般輕視林三,卻是自取其辱。林三聲名滿天下,眾口相傳,人所共知,其所言所行,早已登記立冊,廣為傳誦。此中一切,乃是他自己辛苦所得,非你一句話可以否定,便是要找人杜撰,若有本事,你也來試試?!不說別人,我與我爹爹二人,對他都是心服口服。再說句不中聽的話,以他的聲名榮譽,要挑戰他,憑柳公子你,還遠不夠資格。」

徐芷晴面色冰冷,今日心中的凄苦正無處發泄,眼見這姓柳的竟要挑戰林三,心中怒火頓時噴發而出,一發而不可收拾。這一番話說得酣暢淋漓,叫柳士元臉色又紅又白,做聲不得。誠如徐小姐所說,憑林三的名聲,他柳士元想單挑林三,差得太遠。

「姐姐對林郎的維護之情,青璇感激不盡。」肖青璇拉住徐小姐手,微微一笑,感激道。

徐芷晴臉色發燙,急忙低下頭去,小聲道:「我只是看不慣別人那般頤指氣使,並非特意為林三辯護,肖小姐千萬莫要誤會了。」

肖青璇瞄她一眼,搖頭輕笑,拉住林晚榮手嗔道:「你這獃子,能與徐姐姐做個朋友,也不知是幾生修來的造化。」

「我與徐小姐,一向不客氣的。」林晚榮點頭笑道,模樣老實之極。徐芷晴心中微嘆,他也就在肖小姐面前甘做獃子,在別人面前,卻是張牙舞爪的大灰狼。

那邊柳士元見這一男二女三人說話,模樣好不親熱,自己被冷落一角,心中酸楚更甚,大聲道:「師妹,即便是你嫁了人,今日愚兄也要把話說完。自士元十餘年前初次見你,便已對你刻骨銘心,朝思暮想。我刻苦攻讀,取作文宗第一,便是想得你一聲讚許,每日徘徊在這園門之外,也只為看上你一眼,聖坊之內,連那伙夫都知曉我對你的情意。只是師妹你一心苦修,又是院主親手挑選的人兒,對任何人都不假辭色,愚兄怕惹你著惱,才把這份心思壓抑在心底。本想趕在明日大事來臨之前,將我多年心愿了結,卻沒想到師妹原來早已暗許了夫婿——」

柳士元淚珠滾落,神情激動,大聲道:「我生無可戀,便是化作孤魂,也要圍繞師妹身邊,師妹,我去也——」

那柳士元說著,眼角齜裂,忽地如一頭猛虎般向旁邊的大樹撞去,竟是要以死明志。

林晚榮早已聽得不耐煩,看準他身勢,一腳踹在他屁股上,柳士元身子歪了幾分,與樹榦擦身而過,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肖青璇也沒想到這柳士元竟然剛烈如斯,眉頭一皺,無奈苦笑道:「林郎,你這樣救他性命,他卻未必記掛你的好。」

林晚榮嘻嘻笑著道:「我哪有功夫救他性命,方才本是想助他一臂之力的,哪曾想一腳踢歪了,反成了救他,實在惱火之極,看來以後需得勤學武藝了。」

「你還是不要學武藝了。」徐芷晴插嘴哼道:「現在這般便已欺負的別人無處容身,若是學了武藝,那還不成了霸王了?」

肖青璇笑著道:「姐姐放心,有我在,他可不敢對你怎麼樣。」

徐芷晴心裡急跳,急忙道:「肖小姐,你這位師兄要怎麼處置?這等男子,空有一副好皮囊,卻心眼狹小,易走極端,實在難堪教化。」

肖青璇看了林晚榮一眼,林晚榮笑道:「也罷也罷,惡人還是我來做吧。」他取過肖青璇身邊寶劍,緩緩向柳士元身邊走去。

徐芷晴一驚,疑惑道:「他要做什麼?」

肖青璇落落一笑,柔聲道:「他要做什麼,便任他做去,若是處處受了束縛,他便不是林郎了。」

只一句話,便叫徐芷晴黯然慚愧,這世上知林三最深、最懂他的,便是這位仙子一般的肖小姐了。

林晚榮一步三搖,緩緩走到柳士元身邊,蹲下身去笑嘻嘻道:「英才兄,你這是怎麼了?」

柳士元怒吼一聲道:「不要你管,叫我去死。」

「死啊?容易得很。」林晚榮笑道:「英才兄,你看,這是什麼?」

柳士元抬頭一望,只見林三面目猙獰,手握長劍,嘩啦一聲利劍出鞘,那冷冷的劍鋒如一道閃電般向他額頭砍來。

「啊——」柳士元一聲凄厲慘叫,下意識的閃身躲開,在地上接連幾個翻滾,身上沾滿泥草,望著他怒聲道:「你,你——」

「我?我什麼我?」林晚榮眉毛一挑,手中長劍嘩啦一聲刺入樹身,大聲道:「你不是喜歡死么?那便來啊,以頭撞樹,鮮血飛濺,多麼的激懷壯烈啊。古來仁人志士,都喜歡選擇這種死法,英才兄,你也不例外吧。」

見林三滿臉獰笑,柳士元不自覺的退了兩步,牙齒一咬,正要再往樹上撞去,卻見林三嘩啦一聲拔出寶劍,嘿嘿連笑兩聲,又插入樹榦,明晃晃的刀鋒刺的人睜不開眼來。他心裡怦怦直跳,一股膽怯之情油然而生。

「撞啊。」林晚榮微笑著向柳師兄走去,滿臉和藹之色,走到近前,猛的提起他身子,聲音驀然提高八度:「撞啊,你他媽倒是撞啊。」

柳士元被他一聲炸雷,嚇得「啊」的一聲連退了幾步,臉色蒼白如紙:「你,你——」

林晚榮不屑看他一眼,大聲笑道:「柳師兄,徐小姐說的不錯,你和我,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青璇這般美麗溫柔的仙子,我是如何娶到她做妻子的?便是因為你聽過的那些所謂的流言嗎?用你的腦子想想吧。我之所以能站在這裡,不是因為我學問多麼豐富,心胸多麼廣博,我靠的是一股勁。在這個世界上,我就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我什麼都沒有,我什麼都不怕。泰山摔下來砸不死,當塗山上砍不爛,萬炮叢中轟不透,我所經歷過的事情,是你十輩子也想像不到的。我可以敗得稀里嘩啦、一敗塗地,但是我不會死,我他媽就是一團亂泥,任誰揉活揉活幾下,踩上幾百腳,躺下去我就變成大地,站起來我就是一桿標槍,頂天立地,永不言棄——我是小強我怕誰?你要和我比,回去再學上兩百年吧。」

徐芷晴聽得呆了,與林三相處以來,整日里只見他嘻嘻哈哈的,即便是赴山東偵辦官銀丟失那般大事,也沒見他怎麼正經過,偏偏今日這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便像是他這二十多歲人生的總結。也不知怎的,徐小姐心中突然滿是哀傷,喃喃道:「他說的都是真的嗎?」

肖青璇抹了抹眼角的淚珠,悄聲一嘆:「林郎心中有苦,只是他從不說起而已。」

徐芷晴哼了一聲,氣惱道:「肖小姐,就算別的都是真的,可說他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這不讓人惱么?」

肖青璇微微一笑,淡然道:「我知他性子,小事無真言,大事無假話,他是我夫君,他說,我便信!」

徐芷晴聽得愣神,明明是肖小姐專克林三,現在聽來,怎的變成了林三專制肖小姐的?

見她發愣,肖青璇拉住她手,微帶歉意道:「姐姐,我與林郎分別這些時日,無人在他身邊,多承姐姐照顧了。我這夫君我知曉,他無法無天,大惡雖不為,小壞卻不斷,姐姐定然沒有少吃他的苦頭。你放心,若是此次我夫妻二人還留得命在,我定然好好管束他,不叫他再對你作惡。」

你倒是知曉你夫婿,徐芷晴苦笑了一下,不知如何作答,只得緘口不言。

見這林三神情猙獰,眼中神色卻是似悲似喜,肖師妹獃獃望住林三,眼中透出的濃濃愛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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