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葉么鳥語?聽著有點耳熟,又有點陌生。他心裡疑惑,急忙在大石後掩住身體,探頭往山谷中望去。
這谷底怪石嶙峋,或圓或扁,奇兀凸起,看不見那幾個說話的人躲在什麼地方。他們說話聲音極小,等他細耳聆聽之時,谷底靜悄悄一片,已聽不見了動靜。
這裡是相國寺的後山,地方偏僻,兔子都不拉屎,什麼人會到這裡來?他尋思一陣,想起今日老皇帝遇刺之事,心裡頓時警覺起來,急忙躲在大石後隱藏好身體,一動也不動。
谷底安安靜靜,聽不見一點聲息,林晚榮苦等了一陣,沒有任何動靜傳來,他正要起身張望,耳中忽然傳來一陣輕響,似乎有人走動了起來。
林晚榮伸首望去,只見山谷里出現了幾個人影,正在警惕的四處張望著。這些人黑衣黑袍,勁裝在身,腰間配著刀劍,模樣甚是幹練。其中領頭一人,腰間掛著一柄奇異的長刀,那佩刀與大華長刀形狀不同,通體狹長,刀尖上翹,林晚榮眼力甚好,一眼便認出那是東瀛人用的武士刀。
東瀛人?林晚榮心裡一凜,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今日刺殺皇帝,莫非就是他們乾的?「所嘎,摸達依娃死。」那領頭之人四處張望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狡光,對其餘人輕輕一揮手,手下眾人便腳步放輕,緩慢向四周尋去。
林晚榮白眼一翻,媽的,這些傢伙學大華語學個半調子,將大華字取一半甚至四分之一,就造出了東瀛字,真難為他們想的出來。
語言不通,聽不懂這些東瀛武士在說什麼。他躲在石後抓耳撓腮,想起李泰給自己的調兵印信,山下尚有數萬兵馬可用,正猶豫著要不要立即下山調兵讓他們死拉死拉的,卻聞一陣幽香傳入鼻中,背後清風襲來,甚是輕柔。他嚇得一轉身,驚道:「是誰?!」
一個白衣女子似是從天而降,站立在他身後,望著他不言不語。微風吹動她的長裙,在獵獵山風中,彷彿上天謫落的仙女,聖潔而又高雅。
看清她的模樣,林晚榮心裡一喜,丫的,我怎麼把她給忘了?有寧雨昔在,一百個東瀛武士也不夠看。不過這寧仙子腳步輕的像貓,乍然間在身後出現,要不是我心臟好承受能力強,早晚要被她嚇死。
「他們,統統的,死啦死啦的!」林晚榮大手一揮,意氣風發,自覺頗有氣概,便要指揮寧仙子去滅了這伙東瀛武士。
寧雨昔微微看了他一眼,偏過頭去,對他的話不聞不問,就彷彿他是空氣一般。林晚榮討了個沒趣,心裡惱火,這丫頭欠揍了是不是,又敢在本老爺面前擺譜。他正要說話,卻見寧雨昔眉頭輕皺,緩緩說道:「你勿要得寸進尺,我『玉德仙坊』的職責是保護你的安危,不是幫你打架,你要想打,自己下去。」
靠,你當我是傻子啊,老子手裡有幾萬精兵,只要調集上來,有多少倭寇我不把它滅了,還要本大人親自動手?傻子才幹傻事!他憤憤的哼了一聲,又往下看去,只見那東瀛人的首領,帶著數十人,正在谷里四處搜索,言談越發輕微,模樣甚是緊張。
莫非他們發現了?林大人心裡一急,正要下山調兵,卻覺身邊香風飄過,寧仙子眨眼間便出現在他身前,正靠在大石另一側豎耳聆聽,神情很是專註。
裝的跟真的似的,林晚榮嘿嘿發笑,我都聽不懂這鳥語,難道你比我還厲害?見寧仙子專註之間,眉頭輕皺,如西子蹙顰般溫柔美妙,微風吹動她耳邊髮髻,將她耳後晶瑩如玉的肌膚映襯地更加潔白動人。林晚榮看的愣了愣神,這寧仙子不是一般的美麗,那是美的冒泡啊,也不知是哪裡的青山綠水,竟然養育出這麼一個鍾靈毓秀的女子。
「這些是東瀛人。」寧雨昔瞥了他一眼,淡淡說道。
林晚榮一豎大拇指:「仙子果然聰明,一眼就看出他們是東瀛人,小弟佩服佩服。」
寧仙子聽出他語含譏諷,也不以為意,又聆聽一陣,才道:「他們發現你了!」
廢話,發現我?我還發現他了呢。林晚榮嘿嘿一笑,正要反駁,忽然想起一事,吃驚道:「你,你聽得懂東瀛話?」
寧雨昔淡淡道:「這東瀛在大海之東,傳說是秦時徐福率領五百童男童女東渡時的留下的後代,世代棲息于海島之上,他們的文字便是取自我大華,稍加修改後沿用。先師昔年周遊各地,東渡扶桑,遊歷東瀛,與他們打過交道。我能聽得懂他們說話,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原來你師傅是海歸啊,難怪能聽懂這東瀛話呢,了不起,了不起。」林晚榮嘻嘻一笑:「不過我對這些偷工減料的文字不感興趣,聽不懂也情有可原。」
「海龜?」寧雨昔眉頭一皺,臉上閃現一絲怒色:「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辱我恩師。」
「我可沒有侮辱她,海外歸來,可不就是海龜么?」林晚榮笑道:「仙子姐姐,其實我也是個海歸,昔年我也曾闖蕩過法蘭西和英吉利,和拿破崙握過手,和伊麗莎白共進過午餐,哦,這兩個人,一個是法蘭西皇帝,一個是英吉利女王,對我都還不錯。」反正寧仙子也聽不懂,林大人滿嘴跑火車的瞎吹,能唬一個就唬一個,唬不到一個就唬半個。
「你這人說話毫無可信之處,」寧仙子一語戳穿他道:「那西洋與我大華遠隔千山萬水,坐船也要數年到達,以你小小年紀,最多不過二十來歲,就算在你娘親肚子里開始下西洋,只怕到了現在也還未返回。」
姐姐,有個玩意兒叫飛機。唉,說了你真不明白的。林大人搖頭笑道:「信不信由你,林大人我忠直誠信,美名遠揚,那是眾所周知的,用不著我自己誇耀。我在白金漢宮散過步,在鬱金香大街泡過妞,在艾菲爾鐵塔玩過蹦極,還有個好聽的英吉利名字。嘿嘿,仙子你這麼博學,你一定聽過的。」
「英吉利?」寧仙子眉頭微蹙:「這個地方我倒是聽說過,一個人可以有兩個名字么?這倒是怪了?」
「為什麼不能有兩個名字呢?」林大人循循善誘道:「例如仙子姐姐你。芳名叫做寧雨昔,小名就可以叫做哈尼或者甜心,這兩個都是西洋人慣用的稱呼,很好聽的,我再叫你兩聲吧。哈尼,甜心,小哈尼,小甜心。」
他臉皮厚到無敵,什麼無恥就說什麼,寧雨昔渾身打了個冷戰,只覺被他叫上這兩聲,渾身的不自在,急忙止住他,問道:「那你的西洋名字叫做什麼?」
「哦,我的西洋名字很好聽,姓愛,叫做老虎油。」林晚榮淫笑說道。
「愛老虎油?!!」寧雨昔輕輕念叨了一聲,眉頭一皺道:「這是什麼名字,古里古怪的。」
「不古怪,不古怪,習慣就好了。以後沒人的時候,仙子姐姐可以叫我愛老虎油,我就叫你哈尼,這樣才顯得親切嘛。」林晚榮打了個哈哈,大言不慚說道,見仙子沉思的面色,心裡早樂開了花。
「愛老虎油,這名字,實在難聽,還是林三比較符合我大華的個性。愛老虎油林三,華語與洋文合璧,難聽之極——」寧仙子說著忍不住的捂唇輕笑,絕麗的面頰上閃爍著一層淡淡的光輝,說不出的動人。
林晚榮聽得心花怒放,太他媽強了,仙子姐姐竟然知道舉一反三,比林大人我還牛叉,他點頭就像雞啄米:「對的,對的,把我兩個名字連起來一起念,我最喜歡聽了,姐姐,再來一遍。」
寧雨昔瞟他一眼,微微搖頭,正要說話,卻聽下面又傳來一陣嘰哩嘩啦的語聲,寧仙子眉頭一皺:「東瀛人尋過來了。」
林大人調戲寧姐姐正是得意之時,卻被東瀛人攪了好事,心裡甚是惱火,怒道:「可惡,竟敢妨礙我與花姑娘談心,死啦死啦的!仙子姐姐,你聽得懂東瀛話,這些傢伙是什麼來頭?今天皇帝遇刺,是不是他們乾的。」
寧雨昔搖頭道:「他們談話很是謹慎,我只聽得出他們來自東瀛,至於怎麼來的,來這裡又是做什麼,我就不清楚了。」
林晚榮心裡思索,不管是不是他們乾的,在皇帝遇刺這樣一個敏感而又關鍵的時刻,東瀛人出現在這裡,若說與這些鬼子無關,那是決計無人相信的。他們之所以還留在這裡,可能是因為相國寺四周已經被李泰大軍和宮內侍衛重重包圍封鎖,他們無法衝出去。可是東瀛為什麼要刺殺皇帝呢?以他們的實力,千里迢迢深入大華,若無內部接應,肯定連老皇帝的行蹤都摸不準,更不要說組織刺殺了。
「仙子姐姐,你說我們怎麼辦?是擒下他們,還是——」林晚榮聲音頓了一下,神秘一笑,下面的話卻沒有說出來。寧仙子神情淡然,瞥他一眼,沒有說話。
這個神仙姐姐,還真是有一套,變臉就跟翻書似的,林晚榮苦笑一聲,探頭一望,就見那幾個東瀛武士正向大石這邊搜來,神情極為謹慎。
林晚榮從懷裡掏出筆和紙,簡簡單單寫了幾個字,和那調兵的印信一起塞到寧雨昔手裡:「姐姐,你拿著這個令牌,到山下的軍營里找一個叫做杜修元的人,就說林將軍有事交代他辦,把這信給他,他一看就明白了。」
寧仙子將他書信印封推回到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