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我們這是要去哪兒?」二小姐坐在馬車裡,靠在林晚榮身上,好奇地道。
「去一個好地方,你一定會喜歡的。」林晚榮哈哈一笑:「你今天瞞著夫人和大小姐偷跑了出來,她們此時定然焦急不堪。我們去這個地方看完之後,我就送你回去,好不好?」
二小姐嗯了一聲道:「那你呢,你回不回去?」
「我在外面再遊逛些時日吧,前些日子太累了,這就算是放假吧。等過完年進京的時候,我們再一起赴京城好了。」林晚榮答道。他現在與大小姐的關係,糊塗里透著曖昧,曖昧里又有些糊塗,回不回去倒成了一個真的難題了。
二小姐乖巧的應了一聲,依偎在他懷裡:「那我聽你的,等去了那地方之後,你便送我回去。不過,你以後每天都要來看我,我還有好多問題要向你請教。要是敢再丟開我,我就,我就天天罵你,罵到你來看我為止——」
林晚榮啞然失笑,這丫頭的威脅太「嚇人」了。
二小姐哼了一聲,從懷裡摸出一張珍藏的小紙條,望了一眼,有些欣喜又有些害羞,她抬起小臉,似嗔似怪的看了林晚榮一眼,目光迷離的輕吐小口道:「你這壞蛋,離家那麼長時間,好不容易寫封家書回來,偏還只有這麼幾個字,連張紙都捨不得用,氣死個人了。」
連張紙都捨不得用?我有這麼吝嗇嗎,林晚榮心裡奇怪,拿過玉霜手裡的紙條一看,卻是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二小姐,我想你!」
這是當日到達豐縣,收到大小姐的信後,他連夜炮製的一封書信,請了徐渭專程送回來的。他自然記得清清楚楚,可那信明明是三句話,叫到了三個人的名字,怎麼到了二小姐手裡就只剩下這一句了?
「二小姐,這字條是誰給你的?」林晚榮奇怪問道。
「當然是姐姐給我的。她說你給我寫信了,我心裡歡喜的要命,哪知拆了來看,卻只有這麼幾個字。你這狠心的人。」二小姐小臉通紅,將那字條奪回貼在心口,又依偎在他懷裡輕聲道:「只寫這麼幾個字,偏還讓人家做夢都要念著你,討厭。」
林晚榮明白了。定然是大小姐見了那書信覺得不雅,便將信紙裁成了三條,一人分發一條,雖是紙張外形差了點。但總比什麼都沒有要來的強。靠,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呢,大小姐太有才了。林晚榮恨不得長笑三聲,大小姐太知心了。只不過不知道給夫人的那字條在哪裡,莫非被大小姐保留著了?那可是罪證啊。
找來的這馬車走了幾步,林晚榮掀開帘子。無意識的向外看了一眼,只見棲霞寺邊的山腳下立了一座殘破的草廬,一個青布衣衫的女子身影時隱時現,似是一個女修士。
胸挺大的!林晚榮眼光極好,廖廖幾眼便看的清楚,心裡齷齪了一會,忽然想起了什麼,急忙叫道:「停車,停車——」
二小姐驚奇道:「怎麼了?」
林晚榮道:「去看胸,哦,不是,去看一個熟人。二小姐,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我下去看看,馬上就回來。」蕭玉霜輕輕點頭。
林晚榮下了馬車,往前走去,那茅屋殘敗,四處漏風,一個身著青衫的女子,將秀髮高高挽成一個髮髻,用一尊小小的佛帽遮住,竟真的是一個女居士。
林晚榮望著這女子的面容,吃了一驚,輕輕道:「陶小姐,真的是你?」
陶小姐睜眼見他,啊的一聲張大了小口,臉色通紅,手中的經書掉在了地上,旋即站了起來,欣喜道:「林三——林施主,怎麼是你?」
望著眼前這個有些消瘦的女子,林晚榮怎麼也想不到,竟會在這裡碰到她。陶小姐美妙豐滿的身軀掩映在一襲寬大的長袍里,遮去了無限美好的身段。想起這小妞從前的潑辣,林晚榮心裡困惑:「陶小姐,你怎麼到這裡來了?你這是在做什麼?」
陶婉盈輕輕嗯了一聲,強裝平靜道:「我在這裡有幾日了,眼下正在帶髮修行。」
「帶髮修行?」這丫頭正是如花妙齡,怎麼就要出家做姑子,莫非是和侯公子鬧了彆扭?他急忙勸解道:「陶小姐,你正是花朵般的年紀,怎麼就想著要出家呢?是不是和侯公子鬧彆扭了?唉,你們年紀輕,吵架也是正常的,可不要一時義氣,做了終生後悔的事情啊。」
陶婉盈搖頭道:「林施——林三,你莫要胡說,我和侯公子一點干係也沒有!」
一點干係也沒有?林晚榮狐疑的望了她一眼,笑著道:「陶小姐,你與侯公子的事情,大家都看得清楚。眼下洛小姐已經明確的拒絕了侯公子,你正應該好好待他,與他配成雙才是正經,怎麼一個人跑到這裡修佛來了。」
「胡說。」陶婉盈眉毛一挑,眼中閃過一絲怒氣,隱約又見昔日那個暴走的小妞的影子:「從前我對侯公子雖有些崇拜,但距離你說的那般境界卻差的甚遠。經歷了這麼多事,我和他更扯不到一塊去,你千萬莫要誤解了才是。」
見陶婉盈說的決絕,不似作假,林晚榮無奈道:「好了好了,我不說了,免得你一怒之下,又要拔刀衝過來。」
陶婉盈聽他提起往事來調笑自己,臉上一紅,輕道:「林三,你怎麼到這裡來了?我印象中,你可不是什麼虔信神佛的人。」
「我來這裡辦點重要的事情。倒是你,陶小姐,你這是怎麼了,真的要出家么?」
陶婉盈輕輕嘆道:「最近我家出了許多事情,父親丟了官職,哥哥又變成那般模樣,家道中落,早已不復昔日繁盛。我知道,這是父親與哥哥做了錯事,是神仙在懲罰我們陶家,我這就是替他們還債來了。本想求著廟裡的大師剃度,他們卻說棲霞寺中不收女弟子,我苦求未果,只得在這寺外結廬,做個修行之人,希望能代父親與哥哥贖清罪孽。」
她父親與她哥哥的事情,林晚榮都脫不了干係。不過相比他們做過的惡事,他並無絲毫愧疚之心,點點頭道:「陶小姐倒的確是個孝順之人。不過我看你面目清秀,天庭飽滿,怕是紅塵夙緣仍未了結,這出家之事,估計成不了了。」
陶婉盈噗嗤笑道:「你又不是大師,怎的還會看相?我要不能出家,那便是拜託了你的烏鴉嘴所賜。饒不了你。」
林晚榮與她相交不過幾次,對於她還真說不上熟悉,只不過見著一個風風火火的小辣椒看破紅塵要出家修行,心裡總覺得不太舒坦。與她說笑了兩句,望見她那襲寬大的佛衫,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陶婉盈幽幽道:「對了,還忘了恭喜你賽詩會上獨佔魁首,眼下你是人人敬仰,想要什麼就能有什麼了。」
「那些都是胡鬧著玩玩的,當不得真,我對什麼才子名士,天生反感。」林晚榮笑道。
陶婉盈看他一眼:「那你真的要和洛凝姐姐成親么?」
「這個,應該是吧。」林晚榮笑笑,洛凝那丫頭也好久沒見著了,該當想個辦法去看看才是。
陶婉盈點點頭道:「那我先祝你們百年好合了。能讓你這麼一個洒脫的人歸心,洛凝姐姐真了不起。你們郎才女貌,乃是天作之合。」
「陶小姐,你就不要揀些好聽的說了。這寺里生活孤苦,你有空就多出去轉轉,心情自然會好起來的。我估計,用不了幾天,你就不會想著出家了。」
陶婉盈眼睛一瞪道:「要你來動搖我心境,我才不聽你的。」
林晚榮哈哈一笑,轉身行去,陶婉盈呆了呆:「林三,你要走了么?」
聽她聲音里似乎有些留戀,林晚榮也是輕輕一嘆,這也難怪的她,想來她到這寺外有一段日子了,能與她說上話的沒有幾個人,一個年輕的女子要青燈伴佛,了此殘生,實在是殘酷了些。
「我又不出家,當然要走了。」林晚榮回過頭道,見陶婉盈眼神一陣黯淡,急忙又笑著說:「不過你也別慌,我在金陵還會待上幾日,有空的話,也會過來和你聊聊天,還有洛小姐大小姐她們,我會轉告你的消息,想來她們都會來看你的。到時候你們聊上幾句,你的心情就會好許多了。」
陶婉盈沒有說話,苦澀一笑。
回到馬車上的時候,二小姐正靠在壁上微微打盹,林晚榮在她小鼻子上摸了一下,笑道:「醒醒了,小傢伙。」
二小姐睜眼見到他,臉孔微微一紅,急忙抱住他胳膊,不好意思地道:「今日出門的早,昨夜又未睡好,等了一會兒竟然睡著了。你的朋友看完了么?」
「看完了。」與陶婉盈比起來,二小姐算是幸運的了,林晚榮將她拉進自己懷抱里,深情道:「你接著睡吧,我守著你。」
馬車進了城中,在一處大宅子面前停下,二小姐下了車打量了那朱漆的大門一眼,好奇地道:「林三,這是誰家的房子啊,怎麼比我們家還大?」
林晚榮嘿嘿笑道:「這是林府。以後,你也是這府里的一員了。」
林府?二小姐呆了一下,旋即明白過來,驚喜道:「林三,你說的是真的?」
「那是當然,以後這就是我在金陵的家了。」林晚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