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上,參加賽詩會的才子們斗詩正酣,沒有了功名與利祿的羈絆,他們顯得格外的瀟洒,眾人杯來盞往之間,氣氛甚是熱烈。
洛敏笑著對程德和趙康寧道:「小王爺,程大人,這賽詩會已舉辦了數屆,就數今年這屆最是熱鬧。不僅招來了這麼多才子,就連小王爺也大駕光臨,實在是我金陵之幸啊。」
趙康寧哼了一聲道:「我看最熱鬧的,還要數洛大人你招到了賢婿啊!」
「是嗎?」洛敏哈哈一笑:「這事眼下還沒有定論,老朽也不能打包票。他們年輕人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己鬧去吧。」
程德道:「下官行軍多年,對這詩詞之事不甚在行,今日只是來給小王爺和洛大人捧個場的。」
守在艙外的高首對著洛敏微微一點頭,洛敏眼中閃過一絲亮色,對程德笑道:「程大人,說起行軍,我倒記起來了。昨日從京中傳來消息說,徐渭大元帥率領十萬大軍親征白蓮教,盤踞在山東濟寧一線的白蓮匪患已經被全部剿滅,徐大人活捉了白蓮匪首陸坎離父子,炮轟了白蓮聖母,白蓮教已經灰飛煙滅了。多年的匪患一夕滅絕,這可真是大快人心啊。聽說皇上龍顏大悅,著將這喜報送至各省官員參看,我估摸著,這慶祝大捷的旨意,馬上就要傳到江蘇了——」
程德和趙康寧互相望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戾氣。程德點頭道:「是啊,這白蓮為患多年早該剿滅了。可惜江蘇與山東近在咫尺,此次進剿,我江蘇騎營步營竟是寸功未立,實在有些遺憾。」
洛敏搖頭笑道:「程大人不用謙虛了。這剿滅白蓮人人皆有功勞,若非你派人守住魯蘇交界,那白蓮不是又竄入江蘇了么?說起來。你這功勞也不小。」
二人話裡有話,別人皆是聽不明白。坐在正中的趙康寧一笑道:「二位大人皆不用過謙了,這是諸省合力進剿的結果,要論功勞,兩位大人都少不了的。就等皇上的旨意下來吧,想來各位都會有封賞的。」
三個人一起哈哈大笑起來,各自的心思,便只有各人自己明了了。
「稟大人,皇上慶剿滅白蓮大捷的喜報送到。」一個衙役走進來,急急向洛敏稟報道。
「哦。說來就來了。今日這賽詩會可真是驚喜不斷那!」洛敏大喜,對程德道:「程大人,我們便一起去迎這喜報吧。」
程德微微點頭,二人一起行出艙外。寧小王爺非是江蘇官場中人,這迎接喜報倒也不用親去。望著洛敏的身影,趙康寧眼中閃過一絲寒光。
洛敏帶著程德走進一間廂房,只見這房內空空如也,哪裡能見著送喜報的欽差的身影?程德疑惑道:「洛大人。欽差大人在哪裡?」
「欽差大人?哦,馬上就到。」洛敏笑著說道,眼中的殺氣再也隱藏不住。
程德敏感的直覺不對,大聲道:「洛大人,欽差大人在哪裡?你將下官引來這裡,是欲何為?」
「程德,你可知罪?」一聲大喝傳來,自帳後走出一人,頭髮花白,氣勢威嚴,正是山東剿匪的徐渭大帥。
「徐大人?你,你怎麼會在這裡?」程德大驚。急急退了幾步,驚慌失措地道,一隻手同時往腰間的佩刀摸去。
自他身後同時現出高酋和數名帶刀護衛的身影,將程德夾在當中動彈不得。
程德驚火之下,手壓佩刀,強自大了膽子道:「徐大人,你要做什麼,下官犯了什麼罪?」
「你貪贓枉法,擅自用兵,勾結白蓮,意圖謀反,難道這些罪名還不夠么?」徐渭冷笑道。
「胡說。我帶兵多年,對朝廷之忠心可昭日月,怎麼可能謀反?你們不要血口噴人!」程德大了膽子道:「你們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要到兵部,到誠王爺,到皇上面前去告你們。」
「休得狡辯。」徐渭大喝道:「你做的那些事情,洛大人早已查證的一清二楚,鐵證如山,如今都在老夫掌握之中。你勾結白蓮匪人,派了你長子程瑞年為白蓮教陸坎離送信,如今他已落到我手上,並搜出帶有你親筆簽名的印信一封。程瑞年已招供畫押,是你派他送信,通知我大軍進剿的日期。你還敢不承認?不僅如此,半個時辰之前,老夫親率軍士搜索你府宅,你後花園中竟敢私藏金刀玉璽。程德,你要造反了?」
「不可能——」程德大叫道:「這是你們誣陷我。我沒有私藏什麼金刀玉璽,那信也不是我寫的,是——」他頓了一下,想起了什麼,不敢接著說下去了。
「是誰寫的?」徐渭冷冷一笑:「鐵證如山,你還想狡辯。來啊,帶程瑞年——」
兩個兵士自里艙將程瑞年推了出來,程公子被反綁了雙手,渾身青腫,臉色煞白,顯然受過了酷刑,口裡被塞著布條,一望見程德,便嗚嗚嗚嗚的大叫起來,卻苦於難以開口,只得拚命掙扎著。
「程德,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麼話說?」徐渭厲聲道,神情威嚴,有一股不可侵犯的氣勢。
程德慘叫道:「洛敏,你,你和徐渭串通起來謀害我,我要到皇上面前告你,我要告你。」
洛敏哼道:「程德,你跟著你主子作惡多年,自己幹了些什麼事情自己清楚。你當真以為便沒有人能治的了你么?今日之事,你主子也救不了你。」
徐渭自袖裡掏出一道密旨,念道:「查江蘇都指揮使程德貪贓枉法,勾結叛逆,意欲謀反,著立即處死,欽此!」
「不,這不可能。你這是矯旨,你大逆不道,我要告你,誠王爺——」程德發瘋般的吼道,猛的拔出佩刀,不斷揮舞著,臉上一片凄色。
徐渭對高酋使了個眼色,高酋手執鋼刀,緩緩向前逼去。
程德臉上滿是恐懼,啊的一聲向前沖了過來。他是江蘇都指揮使,也是馬上出身,這一刀倒有幾分力氣,但對於高酋來說,卻相差太遠。
高酋輕輕一刀架住他來勢,順勢一推,鋼刀已架在他脖子上,正要順手了結了他,忽聽艙外傳來一陣大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
林晚榮獃獃望著那騰空的火箭,輕嘯,閃亮,燃盡,墜落,心裡隱隱有種不安的感覺。
秦仙兒見他神色不妥,急忙道:「相公,你說什麼?什麼動手了?」
安碧如意味深長的看他一眼,道:「滅了我白蓮,徐渭下一步就是要整飭這江蘇官場了,今日,怕就是程德的祭日了。」
林晚榮吃了一驚。這安姐姐可真不簡單那,只憑一句話,就能猜出今夜要對程德動手,絕對不可小覷了她。他忍不住在安碧如身上仔細打量起來。以前只見著安姐姐風情萬種的一面,從沒見到她如此透徹的分析形勢,再想想當日濟寧城破之時,若非白蓮聖王陸坎離不聽她勸告,那濟寧又怎會輕易被攻破?這位安姐姐,看著風騷萬分,實際卻是個睿智之極的人物,這一句見解就足以勝過許多男子。
「看我做什麼?又在打什麼壞主意。」安碧如一笑,輕摸耳邊秀髮,萬種風情便隱然而現,她偷偷湊在他耳邊低聲道:「小弟弟,想要抱我么,那便等仙兒不在的時候,讓你抱一抱。咯咯,男人的懷抱,是個什麼味道呢,很想知道哦!」
這妖精真是深諳男人心理啊,讓你看得到摸不到,恨得牙痒痒,卻又記掛著。林晚榮暗自一咬牙,當作沒看見她的樣子,微微一嘆道:「姐姐,我到現在才發現,當日我那般容易取下濟寧,實在是太幸運了。若那白蓮軍全聽你的,這仗就有的打了。」
安碧如想起前塵往事,苦笑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我用了二十年的時間做一件事,到頭來卻是功敗垂成。不過,你也不差啊,圍而不打,虛虛假假,趁我軍心不穩之際,便又變假為真,實在狡猾。小壞蛋,你壞了我的好事,我恨死你了,咯咯——」
林晚榮打了個冷戰,這狐狸精學大小姐說話,不是故意恥笑我么?
仙兒依偎在他身上道:「相公,你與師傅是不打不相識,現在我們三個人這樣在一起,不也挺好的么?我和師傅,就由相公你照顧一輩子了。」
汗,仙兒這丫頭,不是故意挑逗我么,你不知道我和你師傅是互相覬覦么?一不小心,說不定就發生點超友誼的故事,到時候老公變師公,你哭都來不及。
「打盹的老虎也是老虎。小弟弟,看你信心滿滿,不用說,你們這次行事,定然是萬無一失了。」安碧如笑道。
林晚榮想起巧巧和洛凝尚在船上,臉色一變,刷的立起,直往船下衝去。
「相公,你做什麼?」仙兒嚇了一跳,急忙叫道。
「我到秦淮河上去一趟,仙兒,你和師傅姐姐在船上等我。」林晚榮頭也不回急急說道。
幸虧那快馬被胡不歸留下,還在岸邊拴著,林晚榮解開馬韁繩,方才騎上馬背,便覺一個柔軟的嬌軀輕輕飄上馬,緊緊抱住了他腰肢,那豐滿的酥胸貼住他脊背一陣摩擦。
「相公,妾身跟你一起去,我要保護你。」秦仙兒將臉頰貼在他寬廣的背上,深情款款地道。
這丫頭,林晚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