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殿前歡 第二十二章 祖孫、弟妹、夫妻、唉……

「蘇州?」范閑呵呵笑了起來,對奶奶說道:「您說什麼姑娘呢?要說姑娘,孩兒在蘇州修了座抱月樓,姑娘倒是挺多的。」

老夫人無可奈何地搖搖頭:「這又是另一樁了。好好的官不做,偏生要做這些風月生意,也不怕丟臉。」

范閑可沒覺著丟臉,笑眯眯說道:「那是老二的生意,我只是代著看一下。」說完這句話,他看一眼坐在老夫人身邊的三皇子。三皇子小臉蛋兒上頓時湧現出一陣難堪,最初的抱月樓,和這小子也脫不了關係。

老夫人嘆道:「別盡打岔,你知道我問的是誰。」

范閑沉默了下來,他當然清楚奶奶要問的是海棠。自己與海棠的事情傳的天下皆知,祖母又不是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純老太太,當然清楚其中故事。只是……這件事情本就有些問題,而且當著婉兒的面,他實在是不知該如何言語,抬起頭溫和笑道:「奶奶,甭聽那些外面瞎傳,海棠姑娘在江南,只是幫孩兒處理一些事務。」

老夫人自是不信,狐疑說道:「一個北齊人,老在你身邊呆著做什麼?她又不是一般女子。」

范閑語窒,偷偷看了婉兒一眼,發現妻子一臉平靜,但小手兒卻攥著袖角,忍不住苦笑了一聲,面向奶奶說道:「您可別誤會。」

「是誤會嗎?」老夫人似笑非笑望著他,此時廳中畢竟還有些人,老人家也不好直接將話說明,只是緩緩說道:「有些事情,能擺在面上做就擺在面上做……我是最不愛遮遮掩掩。如果是光明正大,就帶回來看看,如果你沒那個意思,就注意些分寸。畢竟她雖不是咱們慶人,可也是位姑娘家,哪能就被你這麼胡亂壞了名聲。」

范閑苦笑著。

「聽見了沒有?」老太太盯著他說道。

范閑嘆息著點了點頭,心想……這事兒卻不是一個是與否的關係,自己的無恥果然被奶奶一眼就瞧了出來,至於海棠……狼桃已經去了蘇州,以海棠的性情,只怕是不會與自己師門作對的。她一旦回了北齊,這要再見面便難了,後事更是不必細說。

「我說奶奶。」他苦著臉說道:「我兩年沒回來了,怎麼一見面就又在教訓我,能不能等些時候再說。」

老太太冷哼一聲,說道:「還知道兩年沒回來?」她瞪了范閑一眼,臉上的皺紋漸漸舒展開來,笑罵道:「到了澹州,也不急著回家,先前你跑哪裡野去了?這麼大的人,怎麼還是一點兒事兒不懂。」

范閑明悟,原來奶奶是吃醋了。他嘻嘻笑道:「半途下船去逛了逛。」

不等奶奶說話。他搶先飄了個眼神過去。這祖孫二人一起過了十六年日子,哪裡有不知道對方潛藏想法的可能,老夫人輕輕咳了兩聲,說道:「天時不早了,準備開宴吧,我還有些話和安之說。」

說罷這話,她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依足本分準備向三皇子行禮。老太太本就是皇族的乳母,也算是家僕一流,格外注重上下尊卑之分,林婉兒如今是范閑的媳婦兒,她這個當祖母的自然可以不用在意,可是三皇子住在家中,她一直持禮甚謹。

只是她的地位太過獨特,三皇子一向以范閑學生自稱,哪裡敢受這位老祖宗的禮,小孩兒掙的滿臉通紅,死活不依地躲了開去,像屁股著火一樣往門外奔去。

范閑上前輕輕牽著婉兒的手,附在她的耳邊說了幾句什麼。婉兒連連點頭,依吩咐帶著思思出門去了。

如今的廳中就只剩下老夫人與范閑祖孫二人。范閑搬了個小馬扎坐在了奶奶的身邊,就如同往年那樣,規規矩矩地聽著訓話。

此時沒有外人,老夫人的話就直接了許多。

「那位海棠姑娘,你準備如何處置?」

范閑偏頭想了一會兒,皺眉認真說道:「要娶進門來是有些困難,先拖些時間再說。」

「你想娶嗎?」

「嗯……」范閑猶豫了,他總覺得和海棠之間還是朋友的成分居多一些,如果娶進門來,只怕那種感覺反而會有些變化,「就看她吧,她想嫁,我就想娶。」

「還是那句老話,我們范家畢竟是大門大戶,怎能放著她在外面一人飄零著?」老夫人輕輕咳了兩聲,「既然你喜歡,總是要進門的。」

范閑苦笑,心想這件事情可不是自己老范家就可以單方面決定的事情,只是祖母既然定了宗旨,自己也只好努力去執行。他用手掌輕輕拍打著奶奶的後背,悄悄傳入一絲天一道的柔和真氣進去,幫助老人家調理身體。他有些欣喜地發現,奶奶的身子骨不錯,這兩年雖然愈發見老了些,卻還沒有衰敗之跡。

「不過……就算進了門,也要有個先後尊卑。」老夫人忽然嚴肅說道:「你不能薄了婉兒,本來依我的意思,我是不喜歡海棠那個姑娘的,沒名沒份地和你在一起,這像什麼話?」

范閑啞然,其實他也清楚,自己最近這些時日忙於公務,確實有些怠慢了妻子,而且婉兒這姑娘表面上平靜著,內心深處卻是細膩無比,說句俗套一些的話,范閑的地位愈高,又不願意婉兒加入到那些陰謀事務中,婉兒不可避免地會缺少一些真實的存在感,這種感覺想必不是很舒服。

不過看得出來,澹州這些日子,婉兒很得老祖宗的喜歡。

「這件事情不要提了。」老夫人望著膝下的孫兒,嘆息著,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臉頰說道:「在京都這些年,應該也不好過……那些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其實在澹州的十六年里,范閑與奶奶之間並沒有太過親昵的舉動,范閑清楚,是因為奶奶想將自己培養成一個心性冷厲堅硬的人,從而才能在日後的京都中保住自己的性命。上一次奶奶如此溫柔……是什麼時候?似乎還是自己嬰兒時,奶奶在小樓中抱著自己無聲哭泣。

范閑有些失神。也正是因為那一夜,他才知道,這世上除了五竹叔之外,還有奶奶是全心全意對自己好的。

「都知道了。」范閑低下了頭,半晌後笑著嘆息道:「身世的問題總是這樣令人想像不到。」

老夫人微笑著說道:「都已經過去了,我看陛下還是疼愛你的。」

范閑沉默著沒有回答這句話。奶奶抱大了慶國皇帝,想必內心深處也是驕傲於這個事實,只是很明顯,奶奶的這句話並沒有說透,至少沒有解釋十八年前那個夜裡,奶奶說的那句話。

他緩緩抬起頭來,看著奶奶滿是皺紋的臉頰,輕聲問道:「奶奶,我媽……究竟是怎麼死的呢?」

老夫人怔了怔,似乎沒有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遲疑少許後緩緩說道:「你父親還沒有講給你聽?」

范閑無力地笑了笑:「父親倒是說過,只是我總覺得事情應該沒這麼簡單。」

「你母親是個很了不起的人。」老夫人疼愛地拍打著他的臉頰,說道:「我相信陛下已經替她復了仇,至於會不會有什麼仇人遺漏下來,自然……有那幾個小子去管。」

那幾個小子,自然就是當年在誠王府里天天打架的幾人。

范閑笑了笑,看來祖母也不是很了解詳情。或許是……她不願意將自己的猜測講與自己聽。說來也是,換作任何人看來,自己已經得到了皇室足夠的補償,那何必還要執著於當年的故事……有沒有尾巴呢?

……

……

「思轍……是個什麼樣的孩子?」老祖母忽然開口問道。

范閑一怔,旋即笑了起來,這才想到,老二自從出生之後,就一直在京都里生活,竟是連奶奶的一面都沒有見過。他斟酌著用辭,緩緩說道:「思轍啊……當年或許有些胡作非為,不過現在年紀既然漸漸大了,做起事情來也就會有分寸了。」

「噢,講來聽聽。」很明顯,老夫人對於自己唯一一個親生的孫子頗感興趣。

范閑笑了笑,將入京之後與思轍打交道的過往全數講了一遍,甚至連抱月樓的事情也沒有隱瞞。這一段故事,聽得老夫人是面色沉重,偶露笑意。

「你是說……這兩個孩子在京都里開妓院?」老夫人嘆息著,心想自己究竟是老了,怎樣也不能理解現在這些孩子們的心思,「可是……三殿下才這麼大點兒。」

「人小鬼大。」想到那事,范閑就是一肚子氣,冷哼道:「三兒可不僅僅是個孩子。」

老夫人笑了起來:「思轍一個人在北邊,過的可好?」

時常北齊方面有書信過來,所以范閑很清楚二弟在北邊的生活,安慰道:「放心吧,我布了人在那裡照應。」

老夫人思忖少許後擔心說道:「畢竟是在異國,如果那位海棠姑娘還在北齊上京,或許無礙,可眼下……北齊內部卻沒有一個你能信得過的人。」

范閑自然不方便將自己與北齊小皇帝的秘密協議講出來,想了會兒後說道:「放心吧奶奶。若若現在不也是在上京?她現在可是苦荷大師的關門弟子,北齊朝廷總要給她一些面子,有她看著,思轍做起事來,也不敢如何的。」

說來真是奇妙,范閑這兩年里竟是想方設法將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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