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鬼市

今天這頓飯我吃的很難受,一早上都在心神恍惚,匆匆付了帳,向老闆問了問路,就向紙紮店走去了。

紙紮店裡冷冷清清的,沒有客人喜歡在這裡逗留。我進去的時候,一個乾乾巴巴的中年女人正坐在椅子上看電視。

我撓了撓頭,對這女人說:「我買紙錢。」

女人抬起眼來,瞥了我一眼,然後抬起下巴,指了指門口一堆堆的紙錢:「自己挑。」

我低頭一排排的看過去,這些紙錢分兩種,一種印製精良,仿照人民幣的式樣和面值,不是五十就是一百。另一種印製粗糙,但是面值比較大,動不動就上億。

我是學經濟的,對貨幣尤為敏感,略一思索,就選擇了印製精良的,別看面額小,這絕對屬於硬通貨,匯率高,一塊錢等與別人幾百萬。

我挑了幾捆紙錢,遞給那女人,結賬。

女人找了個黑塑料袋,把紙錢一沓一沓往裡面裝,一邊裝一邊數。

在她數錢的時候,我開始不由自主的在店裡張望。這店本來就不大,更何況堆滿了紙錢,花圈,紙人紙馬,所以更顯得狹小。而就在這麼狹小的地方,我看到最裡面擺著一張桌子,上面放著香案,供奉的既不是財神爺,也不是閻王爺。而是一個紙人,描眉畫眼,憨態可掬。尤其是一雙眼睛尤為傳神,栩栩如生,像是在看著我似得。

我正盯著那紙人出神,那女人把塑料袋放在我面前:「好了,十塊錢。」

我從兜里掏出十塊錢來,匆匆結賬,走了。

這時候,已經是半上午了,大太陽在頭頂掛著,曬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很是有安全感。我提著一袋紙錢,慢慢的尋到了昨晚上撞見鬼的那條街。

市區禁止燒紙錢,這個規定我早就知道。但是這條路不同,根本沒有什麼行人,於是我放心大膽的把紙錢拿出來,用打火機點著了,一沓一沓的燒。

相信每個人小時候都有玩火的經歷,跳躍的火苗在童年裡絕對是個好玩的東西。可是現在,這些活躍在紙錢上的火光讓我心裡有些惴惴不安。

那些紙錢被燒得焦黑,上面的人像漸漸扭曲,變形。原來的慈眉善目,變得有些猙獰。

然後,很突然的,火滅了。一沓紙錢並沒有燃盡,那些人頭保持了猙獰的樣子。一張張擺在我面前。

大白天,我身上冒了一層冷汗:「這該不會是暗示什麼吧?」

我不敢怠慢,拿著打火機重新點。

紙錢燒了十幾秒,很快又滅掉了,前前後後,我點了二十來次。到最後我越想越氣,大罵那賣紙錢的是個奸商。

好容易紙錢全部燒完,我看了看一地的紙灰,迅速的離開這裡了。

無債一身輕,我長舒了一口氣,急匆匆向學校走去。

等我回到宿舍的時候,看見昨晚上一番折騰,凌亂不堪的宿舍已經被收拾的整整齊齊了。

李小星領著一個和尚,一個道士,正在宿舍裡面念經。這道士我認識,就是昨晚上拿著羅盤抓鬼的瘦道士,而和尚也比較面熟,總之肯定是宗教班的。

李小星見我回來了,指著兩個出家人對我說:「我請兩位大師來咱們這念念咒,驅驅邪。」

我點點頭,坐在床上。

幾分鐘的工夫,這一僧一道就完工了。

那和尚囑咐我們兩個:「我們佛家心經,有一句『般若波羅密多』,這是驅邪的法咒,你們沒事的時候可以多念念。」

旁邊的瘦道士不幹了,說道:「同學,最厲害的當然是我們道家的『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你們聽我的,沒錯,不用理什麼大菠蘿。」

和尚微微一笑,也不和他爭辯,向我們說了兩句話,就走了。

瘦道士問我:「紙錢燒了嗎?」

我點點頭:「燒了,這下應該沒事了吧?我打算洗個澡,驅驅邪。」

瘦道士點點頭,轉身和李小星攀談起來了。我剛剛打算換一件衣服,李小星忽然指著我的胸口說:「許由,你身上怎麼了?」

我不明所以的低頭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屍癍,我身上長屍癍了。」

這個癍很熟悉,分明是之前在公安局見到過的,搶劫犯的驗屍照片上,差不多的位置,一模一樣的癍點。頓時,我覺得天都要塌了。

我坐在床上,靜靜的思索:「到底是怎麼回事?哪一步出錯了?」

旁邊瘦道士小聲的嘀咕了一句:「這個癍好熟悉,在哪見過呢?」

我也下意識地接了一句:「搶劫犯的身上。」

瘦道士忽然轉身出門,撂下一句:「你們等等,我去查查。」

我現在的腦子裡面一片混亂,這句話聽到耳朵裡面,只抓住了一個片段:「去查查,去查查。」

我蹭的一下站起來,對李小星說:「你等著,我去查查。」

然後我飛奔出去了。

我要去找那個陳婆,既然她是搶劫犯的媽,她一定清楚自己兒子的事。

然而,等我趕到公安局門口的時候,發現賣豆腐腦的老闆早就已經不在了。

我站在路邊,挨個把行人攔下來問:「你知道陳婆嗎?她兒子今天出殯那個。」

這樣問了幾十個人,總算有個人點了點頭。他指了一個方向:「那老婆子在這附近租了個房子,你去找吧,最窮最破的就是他們家。」

我按照這人說的方向走過去,一路上又問了幾個人,總算找到陳婆家。

這家果然很窮,如果不是七扭八拐的找到這裡來,我還真不相信,一個大城市裡面居然有這種破房子。

兩扇門上貼著白色輓聯,看來,陳婆果然是住在這裡了。

我敲了敲門,沒有人答應。我忽然想起來:「陳婆的兒子出殯,她應該還沒有回來。」

我只好找了兩塊殘磚,坐在上面等。這一等就是一下午。一直到天擦黑的時候,終於有個老婆子,顫顫巍巍從外面走過來了。

她一看見我,臉上的悲傷瞬間變成憤怒:「我兒子已經死了,你們還想怎麼樣?來來來,接著把我抓到公安局審我,我讓你抓……」

陳婆一邊說著,一邊衝過來,彎著腰,用腦袋撞我的肚子。

這老婆子,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過,我還沒想好對策呢,她的腦袋已經撞在我的肚子上了。

我疼得淚眼都要下來了,不由自主的彎下腰去。老婆子仍然不肯放手,兩手抱著我的腰,一副魚死網破的意思,用腦袋使勁把我抵在牆上。

我無計可施,只能連連高喊:「我不是公安局的,我是來看望您老人家的。」

喊了幾聲之後,陳婆估計也累了,向後退了幾步,狐疑的看著我:「弄死來看我的?」

我腦筋轉的飛快,馬上換了一副悲傷的神情:「實際上,我是來看您兒子的。」

一說到兒子,陳婆臉上的怒意消失殆盡,她的嘴唇抖了兩抖,帶著哭腔說道:「我們家小二啊,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

一邊哭著,一邊把房門打開了,把我讓了進去。

我默默地跟在老太太后面,腦子裡飛快的搜集關於通緝犯的知識,然後試探著說:「小二平時老老實實的,怎麼會突然去搶劫呢?是不是有人陷害他?」

陳婆搖搖頭:「沒有人陷害他,是他自己去的,我知道,哎,這孩子啊。」

陳婆一邊讓我坐下,一邊給我倒了一碗水,慢慢的說:「我就這麼一個兒子,前兩年,把他送到一個技校學修車,這技校的老師不錯,還捎帶著教他開車……」

我腦子裡飛快的閃過一句話:「學開車,免費學駕駛,試學一月……」

我搖了搖頭,把思緒拉回來,繼續聽陳婆哭哭啼啼的說:「本來打算讓他跑跑運輸,掙點錢,沒想到,後來他就病了。」

我撓撓頭:「病了?」

陳婆點點頭:「他胸口上長了瘡,三五個,有銅錢那麼大。」

一聽這話,我心中一震,不由得把上衣撩起來,指著胸口說:「是不是這種瘡?」

陳婆看了看我,臉色大變:「沒錯,沒錯,就是這種瘡。哎,為了看這個病,家裡的錢都花光了,小二怕死啊,就去搶劫……」

我攔住她:「他為什麼長這種瘡啊?醫院怎麼說?他自己怎麼說?」

陳婆搖搖頭:「沒人知道為什麼長這種瘡,好端端的。哎?我想起來了,他長瘡的前一天,忽然慌慌張張跑回家來了,說是遇見鬼了。」

我嚇了一跳:「遇見鬼了?」

陳婆點點頭:「他告訴我說,在外面夜市上吃了一碗飯。那些擺攤的小販都是鬼。然後,半夜裡他就病了,發燒,說胡話,第二天,我看見他身上長了瘡。」

陳婆還在絮絮叨叨,而我已經癱倒在椅子上了:「沒錯,一切都因為那個鬼市。我也去過鬼市,我身上也長癍了。」

正在這時候,我兜里的手機響了。是李曉星打來了。

我接了,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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