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黑沼寨

攝製組被這場突如其來的事故暫時困在了嘎壩鄉,二十多名乘客是死是活杳無音信,大家也不好詢問工作人員多久才能清理出道路。江珧趁機整理筆記,詢問周圍能碰到的每一個苗民關於蚩尤的神話,以及羅金根提到的「會趕屍的能人」。

那個寨子原來叫做「黑沼」,因為建立在一片凹地沼澤中得名。

它行政上隸屬於嘎壩鄉,地理位置更加偏僻,地圖上的直線距離有三十多公里,卻沒有一條像樣的道路,必須翻山越嶺才能深入這個位於原始森林中的寨子。令江珧驚奇的是,雖然同為苗民,但嘎壩鄉的百姓對黑沼寨似乎很沒有好感。

「問那個地方幹嘛,不吉利,不吉利呦!那裡人怪得很,還養毒蟲,看見過路的客人有福相,就給人家飯里水裡下毒,叫做「奪福」。」

「你們這群娃娃不曉得好歹,那個地方是好玩的嗎?有豹子,有土公蛇,又是瘴痢又是毒草,走一趟就去半條命。」

看大門的老大爺反應尤其激烈,甚至將這次詭異的事故歸結到黑沼寨的居民身上。「肯定是他們把身子偷走了!往年我們湘西人為了送死在外地的客人回鄉,是用些小法子。可那裡的人壞,不肯送人回家入土為安就算了,還驅使著幹活。用壞了腐了,一把推進黑水沼澤里,連個泡都冒不出來!」

他講得栩栩如生,似乎親眼所見一樣。難道趕屍術確有其事?這個閉塞的寨子是否保存了古代流傳下的秘技和傳說?連續採訪了幾個人,每個人的說法都不一樣,更顯得撲朔迷離,江珧的好奇心一下就被勾了起來。

「看樣子這路一兩天內是通不了了,留在這也沒什麼事,不如我們去那個寨子採訪一下吧?就當自助遊了。」吃完晚飯,她向眾人提議道。

吳佳聽過她的敘述,立刻跳起來大叫:「NO!我拒絕!我最怕殭屍之類的東西了,看個喪屍電影都睡不著,爛乎乎臭烘烘的還咬人,最噁心最嚇人了!」

言言也不樂意:「要坐車去哪兒都無所謂。這破地方地無三尺平,還沒網路信號,兩條腿走過去,我可不犯傻。」

江珧萬沒想到會聽見這樣的回答,吐槽道:「我真服氣了,怕殭屍怕走路怕斷網,你們還算是妖怪嗎?城裡住著都退化了?」

吳佳理直氣壯地辯駁:「怎麼啦,城裡有吃有喝有帥哥,妖魔就沒有好逸惡勞的權利嗎?人家就是怕這個,我從小看多了B級Zombie片子,幼小心靈受到了嚴重傷害!」

言言抓著手裡的PSP叫道:「我沒帶替換電池,沒有充電插座寧勿死!」

正吵得激烈,一邊補寶寶金水的圖南突然開口了:「這個提議不錯,一會兒準備一下,明天早上我們就出發。」

「哈?」大魔王開口,吳佳不敢直接駁斥他,只好出言嚇唬:「老闆,那地方肯定鋪天蓋地的蚊子,會把你吸干哦。」

「去不去?不去我現在就把你當沙拉吃了。」圖南摩拳擦掌,掏出手絹展開,像餐巾一樣塞進領口。吳佳立刻就萎了,抬眼看言言,那狸貓一聲不吭把所有電子產品都翻出來充電去了。

圖南平時懶得很,能靠著絕不站著,能趴著絕不坐著,他這次竟然這麼積極,江珧倒奇怪了。

「怎麼,你也好奇?」

「我的人生只堅持兩個原則。第一,親親你每一句話都是真理。第二,如果不對,請參見第一條。」坑爹貨嬉皮笑臉,牛皮糖樣貼過來,帶子一把抽開,他才正經了一點。

「去黑沼寨採訪,我有我的理由。」他恢複了神秘淡定的模樣,「不過這路確實蠻難走,我們幾個當然沒問題,你……」

「我高中是校級馬拉松記錄保持者,這幾年雖然沒怎麼練過,運動會跑個前三很輕鬆。」帶子挺直腰桿,很有自信地道。如果不是心理強大精力充沛,誰敢跟這群非人類玩一起還不辭職呢?

第二天一早,非常科學攝製組出發了。條件所限,只買到兩背包餅乾和瓶裝水,又跟廚房要了些饅頭肉乾。因為種種傳聞,沒有一個嚮導願意去黑沼寨,圖南倒也不放在心上。文駿馳拿著地圖,輕車熟路地把大家帶出嘎壩鄉。至今江珧也不知道這眼鏡劇務的原型是什麼,看樣子有活體GPS的功能。

湘西擁有面積巨大的亞熱帶原始叢林,未經人類開發過的山區密林跟平原旅遊區完全不同,剛開始還有條隱隱約約的小路,半個小時後路就轉到別的方向去了。文駿馳前面帶路,梁厚背著沉重的攝影器材斷後,其他人走在中間,手腳並用爬上爬下,不一會兒手上身上就沾滿了綠色苔蘚。

陽光被密集的枝葉遮擋住,周圍並不十分明亮,時不時會踩到蛇和蛤蟆。空氣潮濕,樹蔭里生長著五彩斑斕的野蘑菇。蚊子又大又多,圖南用兜帽裹住頭臉嗷嗷叫喚了一會兒,見帶子不理他,又笑嘻嘻地湊上來:「累不累?我幫你背包吧?」

江珧額頭出了一層細汗,很爺們的拒絕了他,「用不著,才剛熱身呢。」爬山消耗的體力比走平地大多了,她平時的步速每小時六七公里,但今天急行軍了一小時,地圖直線距離還不到兩公里。看來要走到黑沼寨,實際時間要比預計多的多。

「我們加快點速度吧,天黑前到不了,只能夜宿在外面了。」

越往叢林深處走越心驚,那寨子偏僻如斯,別說網路,恐怕水電都不通。翻了三四座山,又渡了兩條河,太陽已經到頭頂。眾人在一塊平整的大石上休息吃飯,討論剩下的路程。長途跋涉之後,這群傢伙的非人狀態才有所體現:除了言言,沒有人顯露一絲疲態。狸貓大概真的死宅太久,應付不來體力勞動,此時已累的萎靡不振,看起來比江珧這唯一的人類還要狼狽。

圖南氣得大罵:「養你這廢柴有什麼用,關鍵時刻歇菜掉鏈子!」

吳佳翻了個白眼,心想要不是被白澤賣了,誰會自願給你這魔頭當手下。

言言軟成一團,氣若遊絲地道:「我、我真的不成了……」

「你最後一次用力氣是哪個年代了啊!」

「……上周末熬夜打了七小時副本……」

最後是梁厚打圓場,把三腳架交給文駿馳,拖起言言去了林子里。回來時,江珧發現梁厚的背包鼓起一大塊,拉鏈間隙里毛茸茸的似乎是條尾巴。

吃完飯,攝製組再次上路。又爬了兩小時山,站在山頂,文駿馳遠遠指著一個方向:「就是那裡了。」

群山環繞之中,一片無邊際的林海順著地勢凹陷下去,斑斑駁駁的地方好像是沼澤。踏上這片土地,江珧覺得氣氛陡然變化了,具體有什麼,又說不出來。泥土是暗紅色的,蘊含著一股肥沃的力,致使這片盆地的植物格外茂密,連陽光都很難透下來。

植被濃綠近似黑色,巨木上垂著觸手般的藤蔓,空氣中有股驅之不散的酸臭氣味,可能是生物在沼澤中腐爛導致。蟲鳴、蛇嘶、鳥獸……密林中似乎有無數生靈在暗處竊竊私語,悄然窺視。江珧想起來之前看過的資料:湘西是有野生雲豹和熊的。

「我擦,還真有人能在這種爛地方住下去,倒找錢求我來都不幹呀!」吳佳指著一條油黑髮亮的過路蜈蚣大呼小叫:「你看這個,有一尺長啊啊啊!!」

「叫什麼叫,小年輕沒見過世面,一丈長的我都見過。」圖南吧唧打死一隻對他饞涎欲滴的巨大花腳蚊子。

「一丈?那是史前怪獸吧!」

江珧腦補了圖南的描述,抖了一下,安慰吳佳道:「不怕,四川潮濕也常見這個,我家還捉了泡藥酒喝呢。」

吳佳頭皮發麻,摸著胳膊上的汗毛感慨:「你牛,中國人都是純爺們……哎,這味道真夠嗆,上次停電兩天,冰箱里的牛排就這股味兒。」

那蜈蚣還有個伴兒,聽到響動,兩條大蟲子像基因鏈一樣交疊著遊走了。這盆地沒有向外的河流,成年累月的雨水積攢下來,又有無數落葉和死亡植被沉積,漸漸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沼澤地。不知道淤泥有多深,行走在倒地的樹榦上才感覺比較安全。自三苗集團被炎黃集團驅趕出中原地帶,歷朝歷代都受到中央朝廷的武力壓迫,為了躲避戰火,不知道有多少苗民被迫安居在這樣毒蟲遍布的地方。

不知不覺,天漸漸暗下去了。

又走了一程,眾人面前出現一條寂靜的死水河。水裡浮著厚厚的綠藻,能見度極低。可能有沼氣上涌,偶爾會泛起幾個濃綠粘稠的氣泡,像是巫婆坩堝里煮的劇毒湯藥。

一路上趟過的河水小溪都是清澈見底,可這條河顯然不適合游泳過去。對岸停著一艘簡陋的木板小船,圖南對吳佳努努嘴:「去,把那船牽過來。」

吳佳傻眼:「我不會飛,怎麼過去?」

「廢話,當然是游過去了,我又沒別的水族手下。」

吳佳大驚,果斷拒絕:「瞧這破髒水,我才不下去呢!看門的老爺子不是說過,他們把死人丟進河裡哎!」

萬幸文駿馳眼尖,看見旁邊樹上系著一根藤蔓搓的繩子。繩子浸在濃綠的河水裡看不見,撩起一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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