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白澤來訪

劇組損失巨大:多人受強酸胃液灼傷,兩輛攝影車被圖南吃了一輛。更讓人扼腕嘆息的是所有行李、攝影器材、已拍資料都在這輛車上,鯤鵬恐怖的空間能力「歸墟流放」有去無回,此時再怎麼敲打他的大白肚子都吐不出來了。

其他人沒過幾分鐘就恢複了人形,吳佳的大尾巴卻始終收不回去,圖南把她往後備箱一扔,載著所有人驅車往市區醫院趕。

江珧被這處理病患的毛糙手段驚到:「你怎麼能把佳佳扔到後備箱呢,她是傷得最重的!」

圖南漫不經心說:「誰讓她連人形都保持不住,放在車裡面展覽嗎?別管那笨蛋了,最多兩三天就好透,你身上這些才難痊癒呢。」

江珧又要開口說什麼,老好人梁厚出聲解釋:「我們遇到危險一般都會馬上化為原形抵禦,吳佳年紀太小不懂得,等受了傷才變已經遲了。她身上酸液已經沖洗乾淨,估計到醫院的時候就能恢複人形,不用擔心。」

圖南哼了一聲:「我又不是沒教過她,那笨蛋就是記不住有什麼辦法,不吃次狠虧牢牢記住,下回可沒那麼多好心的妖魔會吃了吐。」聽語氣,他對到嘴的魚飛了很有些不甘心。

妖魔的恢複力確實不可小覷,沒過多久言言和梁厚表面就看不出有傷了,圖南倒是有點咳嗽,問怎麼回事,他只說是菠菜沒切,吃下去塞著嗓子很噁心。

到醫院時吳佳已經恢複人形,皮膚腐蝕也沒那麼恐怖了,梁厚帶她去皮膚科。如此這般,江珧升級為第一病號,玻璃扎傷和額頭上的摔傷雖然簡單處理過,但程度不輕,要拆開重新包紮。

圖南寸步不離跟著,縫針的時候又鬧了一出,江珧這病號還沒喊痛,他先扭過頭去哎呦哎呦的叫喚起來,就差沒當場嚶嚶掉淚。

醫生很無奈:「輕傷而已,死不了人的,你這樣不是增加病人心理壓力嘛。」

「哼,你怎麼知道死不了……」圖南又是後怕又是哀怨,「大夫,不用考慮錢,給我家帶子開最好的葯,我們要住院!」

江珧腦門上的疼還沒緩過去,聽到這種混蛋暴發戶言論,心口立刻一陣刺痛:「喂喂,醫療費我自己掏啊,什麼叫不用考慮錢?」

醫生也笑了:「你也太大驚小怪了,這種程度的外傷,縫合好打了破傷風就可以回家了。」

「什麼叫這種程度!多少針了?瞧我家帶子的腦袋,縫得跟沙包似的!」

圖南不依不饒,堅持要求住院觀察。大醫院資源緊缺,床位不是你想住就能住,文駿馳去疏通關係,江珧包著頭網,坐在走廊里等腦CT的結果。

圖南陪著說笑,坐了一會兒,又是兩聲輕咳,他掩住嘴,說去買雪糕給她解暑,站起身就走開了。江珧有點擔心,果不其然,他的身影剛消失在走廊拐角,就傳來悶悶地重咳聲。

聽到這動靜,她連忙走過去看,圖南一手撐牆,手帕捂著嘴在咳,文駿馳隨侍在側,眼中有一絲擔憂的神色。

江珧皺眉問:「怎麼啦,真的不舒服了?」

圖南擦了嘴,把那條昂貴的手帕直接扔進垃圾桶。

「飲食不規律,胃疼。跟你說過,都餓出肋骨來了呢。」他臉上不見絲毫痛苦,還是那副沒事人的樣子。

看到這個表情,江珧就知道不管怎麼問都不會有解釋了。她想起曾見到圖南肚子上有個很長的舊傷疤,一時心神不寧,怕他是舊傷複發,想去翻翻那個垃圾桶,卻被圖南拖住,說是已經弄到床位。

不知是用了金錢大棒還是催眠術,文駿馳連蒙帶騙硬是從院方搞到一套幹部單人間。江珧剛入職不到一個月,醫療保險卡還沒辦出來,雖然病房環境清雅乾淨,但一想到羊毛出在羊身上,她就住得格外肉痛。

圖南膩膩歪歪不肯走,江珧躺在床上吊水,他就坐到床邊陪著。武漢的氣溫已正式進入夏季,可冰涼的藥水直接注入體內還是很不舒服,他捂著她扎針的手腕,用熱乎乎的體溫去暖,不忘東一句西一句的瞎聊。

太陽攻破雲層,即使拉上窗帘,也能感覺到外面燦爛的好天氣。逃離危險,驚魂甫定,江珧終於有空回顧昨夜發生的那些離奇詭異的事故。

「鬼窠掏出來的那個千歲之丹,真的是不死葯?」

「你想長生不死嗎?」

江珧搖搖頭:「不太想,可是我好奇。秦皇漢武費了那麼多精力尋找蓬萊仙境和不死葯,難道還真有不成?」

「鬼窠騙人的把戲而已。」圖南臉色晴轉多雲,哼了一聲:「它用自己的種子冒充金丹騙人吃下去,種子在體內發芽生長,慢慢將人的內臟肌肉吸干吃空,最後新的鬼窠就頂著一張人皮活動,看起來真的可以活上幾百上千年,其實原身早就沒命了。人類叫它窠窠、千歲,奉為聖樹,不知道有多少修仙求不死的傢伙最後都變成了冬蟲夏草。死菠菜,當我沒見過世面的小妖呢,居然敢用這東西糊弄……」

江珧吃了一驚,聽他形容,胃裡面一陣翻騰。

「噁心死了,我就是明天掛掉也不碰那玩意兒!還說我短壽……」

「你才不短壽!」圖南賭氣般道:「你肯定長命百歲,多福多壽!」

他把腦袋歪到床邊,貼著她的手,咕咕噥噥徒自抱怨。這傢伙在人前從來風流倜儻氣定神閑,一單獨和她在一起,就止不住的耍寶撒嬌。

看他這副樣子,江珧噗嗤一笑。藥水一點一滴緩緩落下,她閉上眼睛默背莊子的《逍遙遊》。

圖南,圖南,背負青天而莫之夭閼者,而後乃今將圖南,原來這名字是這樣來的。逍遙遊里說名為鯤的大魚會在六月變身成鵬,摶扶搖而上九萬里。這頭愛嚶嚶的胖鯨魚,真的會在六月變成大鵬鳥,一飛衝天嗎?

屋子裡靜悄悄的,她躺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一件特別違和的事。

電影電視裡面英雄變身當然會有背景樂,可在那個荒僻的地方,怎麼會有《逍遙遊》的念白配音?當時震驚於圖南的原型,居然沒有注意到這事,真是奇哉怪哉,難不成他一邊變一邊自己念?那可太搞笑了!

「喂。」帶子戳了戳當事人,「你變身的時候怎麼會有逍遙遊的配音?別跟我說是天生就有,你年紀可比莊子大多了。」

圖南抬頭,胳膊撐著臉笑:「因為我喜歡啊,雖然這篇只表達出了我英俊瀟洒風流蘊藉磅礴大氣的百分之一,不過矮子裡面拔將軍,將就著也還可以用。」

「我問的是為什麼會有配音,不是問你喜歡哪個名篇!」

圖南伸手進口袋裡面掏了半天,摸出一隻長得像小鴨子的奇異生物。扁嘴,彩毛,一雙黑亮亮的綠豆眼睛。他手指一捏,這隻毛茸茸的小妖怪像個發聲玩具一樣流利念誦起來。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它身形雖小,嗓子卻極響亮,其音若金,鏗鏘深沉,甚至還附帶一種仙樂飄渺的感覺。

「變身怎麼能沒背景樂呢,這是妖怪們的浪漫!」傳說中的鯤鵬眨眨眼,理所當然為這件事下了定語。

吊完一袋水才上午九點半,吳佳她們包紮完畢,跑來串場玩耍,文駿馳開車買了一堆外賣食物飼餵病號。圖南有氣無力扒在床沿上,對這塞牙縫都不夠的分量提不起半分興趣。

「我今天本來也有機會吃到海陸雙拼的。」他哀怨地望一眼江珧手裡的披薩,又貪婪地看一眼吳佳。

吳佳立刻抖了,手裡薯片撒了一地。上半身山珍,下半身海味,他口中的海陸雙拼難道是這個意思?

江珧輕戳了圖南一下,制止他繼續嚇唬可憐的海妖。她這次手段很溫柔,是因為發現圖南自從變回人形後行為就有點異常。雖然語言表情還是那麼活潑欠揍,人卻蹦躂不起來了,只懶洋洋地依偎在她旁邊閑話。

「這次拍攝的資料全都丟了,怎麼辦呢?」作為一個敬業的攝影師,梁厚還記掛著欄目組的工作。

「回北京後隨便找個小別墅補拍一下,搞點特效上去就是了。」圖南的想法坑爹依舊。

江珧嘆氣:「可你把整棟房子都吃了,那麼大一坑,別說觀眾,周圍的住戶怎麼糊弄?」

「嗨,買點碎磚爛瓦扔進去,『拆遷辦連夜夷平違章建築,保四里八鄉人民穩定生活』,多和諧一新聞題材!」

「你妹!明明是一坨胖頭魚,那麼貼近中央紅頭精神是想怎樣?」

「鯤鵬!老子是英俊瀟洒獨領風騷的北冥之主鯤鵬!什麼胖頭魚!」

「還不胖,連脖子長哪兒都看不清,好意思自稱小腰二尺二……」

兩個人唇槍舌戰地吵著,外面噠噠噠傳來三下禮貌的敲門聲。得到回應後,一個帶著眼鏡,溫文儒雅的男人推門進來。

江珧看到他的臉一愣,連忙坐直了準備下床,被圖南摁住了。

「白主任!」

招聘會那一面之緣後,江珧就再沒見過這位《非常科學》的欄目組製作人了,果然搞得太離譜,把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上司都給催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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