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做一個務實的理想主義者

想一想,自己從商時間不短了,但從來沒有認真去思考過從商的技術問題,從商過程中所讀的書籍,也基本都和從商無關。十幾年來我幾乎沒有看過任何關於管理技巧的書籍,從我內心來講,我並不認為一個好的商人需要追求過多的技巧,而是要從根本上去回答:為什麼辦公司?辦成什麼樣的公司?經商的目的是什麼?回答這些問題,其實就是公司對這個時代的貢獻和理解的答案。

中國的大背景是經濟高速增長,城市化過程不斷加快。未來中國的經濟還會快速增長,中國將有幾億人加入到城市化的過程中。只有當你順應了這些大趨勢,你所做出的努力才是有意義、有價值的,才能得到市場和社會的承認,才能談得上對社會的貢獻。否則,大方向錯了,南轅北轍,就是做了反功,適得其反。例如,今天再有人去辦製造算盤的工廠,或者再去開生產BP機、錄音帶的工廠,就顯然不合時宜,技術的進步一定會把他們淘汰掉。用句俗語就是:"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如果極端地劃分,中國企業家可以分為兩大類:一類是土佬冒,或叫"土鱉",也就是"技術含量低"的這一類。這一類屬於經驗主義,沒有大方向,也沒有大畫面,就是外國人說的缺乏Vision。但他們不固執,摸著石頭過河,摸著石頭了就往前走一步,摸不著石頭,不知水深水淺時就另尋他途。這類企業家很容易成為機會主義者,但千千萬萬這樣"技術含量不高"的企業家用這種辦法成功了。中國在世界經濟的影響力,"中國製造"現象就是從這樣一大批企業家手裡產生的,他們的生命力驚人的頑強,可以在任何艱苦、惡劣的環境下生存。不光在中國的土地上,在世界各個角落都能看到他們的身影。最簡單的就是開一個中餐館,等待機會,慢慢起步。

與這一類企業家相反的是另一類,以"海龜"為代表,學歷高,技術含量高,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不光會講中文,英文、法文也都會。他們是最早走向國際的一批精英,給中國的開放帶來了新的氣息。但他們是過於空幻的理想主義者,甚至是帶著眼罩的自以為是者。自認為學習到了所有知識,參透了世界上所有的奧秘,最常用的詞是"世界將因我們改變","我們為人類提供新的生活方式"。他們對未來中國、世界幾十年的走向講得一清二楚,對股價、匯價、房價等走勢的預測可以精確到小數點後幾位。但這一類企業家在現實生活中卻常常碰得頭破血流。他們如果沒成為企業家,而成為經濟學家,預測結果常常與現實結果完全相反,就只能用"市場不成熟","有泡沫","人們不理智"來為自己辯解。如果說第一類企業家是有可能轉變成機會主義者的經驗主義者的話,這類企業家就是經常轉換為教條主義者的理想主義者。

借用毛主席說過的一段話就是:教條主義給中國革命帶來的損失比經驗主義嚴重得多,讓中國革命的力量在白區損失了100%,在紅區損失了90%以上。為什麼會是這種結果呢?因為中國的革命和中國的市場非常繁雜,是一個龐大、複雜的系統,任何人都不能100%地去掌握,還有許多未知的領域。就算最有知識的人、最聰明的人,也有自己不知道的盲區和自己不知道的東西。還不如乾乾脆脆,一閉眼,跳到海里去游,從細微處打開感覺,用皮膚感覺水的流向,這樣游幾次,可能你就賺到錢了。

當代企業家應該具備什麼樣的素質?這與時代背景有關,與這個時代需要什麼樣的企業有關。計畫經濟時代,只有廠長,沒有企業家,這種經濟形式給我們帶來了無盡的貧窮和落後。資本主義初期,企業家創造財富的同時,也帶來了貧困,不在本國製造貧困,就把貧困輸出到別的國家去--這是馬克思當年總結的觀點,在今天看來還是適用的。那麼,符合人類新文明的新的企業形態將會在什麼樣的國家誕生?不可能在歐洲,不可能在美國,也不可能在非洲,我認為只能在中國誕生。這種新的企業形態,要在創造物質財富的同時,關注精神財富與物質財富的平衡發展,要關注公平、正義,關注和諧平衡的發展。新的企業形態對中國的企業家提出了新的要求,他們既要有第二類企業家的遠見、知識和理想,也要有第一類企業家的務實精神,要尊重未知的領域。兩者都不能走極端,正確的道路是中庸之道,我想他們是一些務實的理想主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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