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李武 二十七、凡夫之人不攝五根

粥城好就好在通宵營業,對於習慣了夜生活的江湖中人來說,是個吃消夜的好去處。

按東北江湖中人2000年後的習慣,先在飯店吃飯,再去唱歌,最後去吃燒烤或者去迪廳。來粥城吃消夜的人,通常都已經喝了第四次乃至更多次的酒了。深夜裡安安靜靜的粥城只要進來一兩桌客人,立馬就變得喧囂非常,因為酒後的人,通常嗓門極大。已經喝了四次酒的人,那嗓門能掀了粥城的房頂。

那天凌晨三點多,黑子和他的一群社會上的朋友不知道已經喝了幾次酒,正在粥城一條街喝粥。幾碗粥、幾瓶啤酒、幾個下酒的冷盤,這些人又開喝了。而且,據說那天黑子還帶了自己的老婆,五男二女大呼小叫在粥城暢飲。

「黑子,聽說了沒?趙紅兵、李四最近和大虎他們幹起來了。」

「聽說了,不是說二虎前段時間被人黑了嗎?到現在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呢。」黑子說。

「趙紅兵他們夠牛逼的。」

「操!他們牛逼啥?他們這些人就會下黑手。」

黑子估計是想起了馬三那直穿他肺葉的一槍。那一槍黑子算是白挨了,別說沒報仇,連醫藥費都沒拿到。

「對了,你以前不是跟趙紅兵他們干過仗嗎?」

「跟我們乾的是張岳,我沒跟趙紅兵干過。」

「他們不都是一夥的嗎?」

「他們那伙人,也就是張岳還行。別看現在他們那伙兒人混得這麼囂張,個個都好車開著,身前身後圍一幫人。沒了張岳,他們也就會下黑手了。甭管什麼趙紅兵、李四、費四,你讓他們跟誰拼一把,看他們現在還敢嗎?操!」

黑子對張岳心有餘悸,但還不忘吹吹牛。

「你不是跟張岳干過嗎?」

「張岳也他媽的下黑手!我最後是被張岳給黑了。」

「不都說你開槍打過張岳嗎?」

「對!」

黑子面有得色。黑子是當地唯一槍擊過張岳的人,這是黑子混社會的最大榮耀。熟悉黑子的人都知道,黑子每逢喝酒必說開槍打張岳的事兒,據說聽得最多的已經聽黑子說過三十多次了,耳朵都起繭子了。但是黑子每次談到這件事,都眉飛色舞。即使在座的有一個沒聽過他開槍打張岳的事兒,他也要從頭到尾說一遍。他身邊的朋友也知道他酒後愛說這件事兒,總是在他喝多的時候故意提這事兒,讓他得意得意,得瑟得瑟。

「給我們講講唄!」

「前兩年張岳不是混得牛逼嗎?我們就不服他,那時候他把我們大哥的弟弟給打了,我和我大哥提著槍到處抓他。後來在逼逼歌廳找到他了。那時候張岳確實牛逼,身後跟著一群小弟,個個都有槍。張岳真他媽的囂張,用手指頭戳著我們的臉挨個罵。當時大哥給我們使了個眼色,我們都明白了:好漢不吃眼前虧。等回頭抓他落單的時候再收拾他。」

「然後呢?」

「那大海你們認識吧?我朋友,體校同學。」

「是都管他叫『海哥』『海哥』的那個嗎?」

對話就跟說相聲似的,大家都捧著黑子一個人說。

「對,就是他。回去以後我倆越想越他媽來氣,張岳牛逼啥?操!我這輩子還沒被人戳著臉罵過呢!當天我倆都沒跟大哥說,揣著槍就找到張岳他們家了。本來我們想去他家收拾他,結果他家那雞巴防盜門我們進不去。我們就在外面等著。」

「然後呢?」

「我們倆一直等到中午,就不信等不到張岳。果然,把張岳等出來了。我和大海看見張岳出來,二話沒說,開槍就打!我第一槍就干在張岳腿上。張岳拔出槍跟我們對轟,一槍都沒打到我們。」

「然後呢?」

「然後張岳住院了唄!」

「黑子,牛逼!」

「操,其實現在想想,他張岳算個雞巴,不就是不要命嗎……」

正在黑子人生中約第1000次唾沫紛飛地講述此事結束時,黑子忽然覺得後腦勺被掄了一巴掌。

這一巴掌掄得真狠,掄得黑子的後腦勺和脖子筋都火燎般劇痛。

「我操你媽!你算個雞巴!」伴隨著這一巴掌,還有一聲怒罵。

「誰呀?」黑子捂著後腦就轉頭站了起來。

還沒等黑子反應過來,一碗滾燙的皮蛋瘦肉粥又潑在了黑子的臉上。

站在黑子面前的,是兩眼通紅,看起來酒喝得比黑子還多的李武。

黑子是體校出身,身手好,反應迅速。雖然被皮蛋瘦肉粥澆了一臉,但馬上反應過來,一把抓住了李武的頭髮,奮力一掄,就掄倒了已經醉得踉踉蹌蹌的李武。

李武出獄以後這麼多年就沒打過架,他剛進粥城的門,就聽見了黑子的那句「張岳算個雞巴」。李武從小和張岳一起長大,張岳對他事事照顧,他是把張岳當成親哥一樣對待,又敬又畏。此時聽見黑子這句話,喝了點兒酒的李武實在控制不住了,身後的小弟們還在鎖車沒進來,他自己眼睛一紅就跟黑子打起來了。

和黑子同桌吃飯的幾個人同時起身,朝被黑子掄倒在地的李武連踢帶踩。

李武被踢得滿地滾,深度醉酒的李武連站起來的機會都沒有。

黑子的優勢只持續了不到半分鐘。

只見從粥城門口撞進來的李武的幾個小弟,掄著幾把雪亮的大片兒刀就沖了過來。李武的這幾個小兄弟看見李武在裡面挨打,從別克商用車的後面抽出刀就沖了進來。

「跑!」黑子喊了聲。

粥城一共就那麼六七十平方米,李武的小弟又是從門口殺了過來,他們往哪兒跑?

黑子他們這五個早已喝醉且赤手空拳的男人慌不擇路,直接沖向了粥城的後廚,一路撞翻了五六張桌子。

後廚,那是死路。

李武這幾個小弟掄著刀就進了後廚,在後廚這二十餘平方米的狹小空間里,朝這五個人一通亂砍。據說,黑子挨的刀最多,至少八九刀,但沒一刀砍中要害。

剛剛被黑子掄倒在地的李武也晃晃悠悠站起來進了後廚,從一個小弟手裡接過一把大片兒刀朝黑子掄了過去。

據說,不知道什麼時候黑子手裡忽然多了一把廚師用的菜刀。

還沒等醉得刀都抓不穩的李武砍到黑子,黑子一菜刀就切在了李武臉上。

隨後黑子一推,李武再次倒地。

據說這一刀砍得一點兒都不重,只是李武之前酒喝得太多了,忽然又挨了一刀,又被黑子推了一把,糊裡糊塗就又摔倒了。

黑子趁亂跑出了後廚,衝出了粥城。

李武的小弟轉身就追,李武也爬起來提著刀轉身就追。

追了一二百米,實在追不上了。黑子當年是練體育的,那身體素質真不是裝的。此時亡命奔逃,李武等人又怎麼能追得上?

「回去!」李武想起來後廚那裡還有四個黑子的朋友。

等李武等人回到粥城時,黑子的那四個朋友早跑了,就剩下了剛才和黑子一起吃飯的兩個女人。這兩個女人嚇得直哆嗦。

「你他媽的是黑子的什麼人?」

「老婆……」

「我操你媽!」李武一肚子火沒地方撒,掄起刀就朝黑子的老婆砍去。

「大哥!」李武的小弟拽住了李武的胳膊。

李武可能當時酒也醒了點兒,也明白過味兒來了:怎麼也不能砍女人。

李武頓了頓,撂下刀,扇了黑子老婆倆耳光:「操你媽!告訴黑子,他早晚得死!」

說完,李武帶著人走了。

據說那天晚上李武真喝多了,打了這麼激烈的一場架,居然自己後來都忘了很多細節。

不管怎麼說,李武的這第一場架打得在情在理,而且還得算個小勝仗。如果這一架打完以後,李武和老古團伙以和平的方式結束,那麼說明李武那天的確是一時醉酒,其行為也無可厚非:誰讓那黑子酒後無德,去說已經作古的張岳?

但事情的發展方向卻證明:李武在酒醒之後,根本就沒想過要和平解決這次衝突。這次事件雖然是李武無意中撞上,但卻正是他想要的事端,他就是想以這樣的事端坐上全市頭號江湖大哥的位子。

可能有人會問:已經小有名氣、衣食富足的李武為什麼還要在街頭廝殺,非要玩命去成就霸業呢?

為什麼呢?

二狗來分析下。《大般若涅盤經》有云:「凡夫之人不攝五根,常在諸有,多受苦惱。善男子。菩薩摩訶薩修大涅盤行聖行時。常能善調,守攝五根。怖畏貪慾、嗔恚、愚痴、驕慢、嫉妒。」

⒈貪慾:雖然李武已經家產頗豐,但人的慾望是無窮的。李武現在開輛別克商用車,他肯定更想開輛悍馬。

⒉嗔恚:聽見黑子在說已經作古的張岳,李武立馬怒不可遏,抬手就打人。儘管李武的行為可以理解,甚至值得尊敬,但這樣的暴怒,肯定要挑起事端。

⒊愚痴:黑子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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