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破繭 一、破繭成蝶

二狗曾拜讀過未來學大師托夫勒著名的《權力的轉移》一書,書中認為:暴力、金錢、知識三種力量是構成社會權力的基石。在這三種力量中,暴力是低等權力,金錢是中等權力,而知識是高等權力。社會越進步,主宰社會的權力就越高等。

那麼,黑社會是否也有構成其權力基石的三種力量呢?如果有,又是哪三種力量呢?它們和托夫勒所敘述的三種力量的異同在哪裡?是否可以「借鑒」托夫勒所描述的三種力量的關係來分析黑社會呢?

二狗認為,我國的黑社會也有構成其權力基石的三種力量。這三種力量分別是:暴力、金錢、腐敗官員手中的職權。這三者,缺一不可。而且,暴力是低等權力,金錢是中等權力,腐敗官員手中的職權是高等權力。隨著社會的進步,黑社會團伙發展得越強大,所藉助的主要力量就越高等。

也就是說,黑社會團伙藉助暴力起家,以暴力揚名後獲得金錢,通過金錢獲得腐敗官員手中職權的支持。在這個過程中,這個團伙在不斷地壯大。到最後,藉助的暴力手段越來越少,而腐敗官員手中的職權成了黑社會團伙手中最主要的權力。

現在,二狗來舉例分析當地黑社會這三種力量的轉移。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的劉海柱號稱「單挑之王」。八十年代初在當地,他手持一柄鐵鍬,率領一群好漢東征西討,所向披靡,好不威風。但他一直在使用最低等的權力——暴力。暴力只能用來威脅和懲罰。所以,劉海柱除了得到一個「大俠」的名頭外,什麼都沒得到,還經常被關進局子。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的張岳,儘管名頭最響,武力之強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但他也只用暴力手段獲得了金錢,卻基本沒有獲得腐敗官員手中職權的支持。所以,他不但遭到了嚴春秋的毒打,而且最終被正法了。其原因就是,金錢只是中等權力。

邁入二十一世紀,趙紅兵、李武等人已懂得了如何運用「高等權力」,懂得了如何去拉攏腐敗官員,並利用他們手中的職權。所以,儘管李武的名頭遠沒有劉海柱、張岳般如雷貫耳,但不可否認的是:李武的團伙,不但比劉海柱當年的團伙高等,而且比張岳的團伙也要高等。

李武是黑社會,真正的黑社會,他代表著黑社會的最高階段。在本書的第四部中,折騰得最歡的不是趙紅兵、李四、沈公子,而是李武。因為,趙紅兵等人都曾無數次被鮮血澆灌,所以此時的他們根本無需再用血腥來證明自己。

三種力量的轉移過程,也反映了從古典流氓、拜金流氓到黑社會轉變的全過程。三種力量的轉移,二狗卻寫了四部小說。因為,第三部體現了當地拜金流氓向黑社會轉型的一個巨變。在這個巨變中,張岳倒下了,趙紅兵活了下來。

光陰荏苒,一晃2003年就到了。整個市裡似乎變成了一個大工地,到處都在開工。步行五分鐘,肯定能看見一個新工地。一條條新的道路開通,一處處新的樓盤拔地而起。對於二狗這樣不經常回家的人來說,經常有種找不著北的感覺。

趙紅兵、沈公子兩個人終於破繭成蝶了,混到了快40歲終於成蝶了。所謂破繭成蝶肯定不是說這兩人變成了蝴蝶撲棱撲棱飛起來,或者羽化成仙了,而是說這兩個人終於成了主流社會乃至上流社會的一員,終於可以和一些達官顯貴稱兄道弟了。以前他們的名頭雖然不小,但只是繭,不是蝶。

「一將功成萬骨枯」。混社會的,更多的是繭,不是蝶。

大家都說:「沈公子這人真是生性不變,歲數多大嘴也閑不下來。」和沈公子截然相反,趙紅兵平時說話是越來越少了,也就是跟沈公子、李四、劉海柱這樣的老友還能聊聊。甚至還有人說:「趙紅兵越來越像他爸了,不但行事作風越來越像,而且長得也越來越像了。」

趙紅兵有點兒少白頭,剛剛40歲的年紀,鬢角的頭髮全白了。究竟趙紅兵的頭髮是哪一天變白的沒人知道,反正大家都記得張岳剛沒的時候他還是一頭烏髮。就這麼兩三年的工夫,怎麼他這頭髮就刷刷地白了呢?

沈公子說:「以前紅兵天天跟張岳混在一起,省心,現在紅兵成天跟官員在一起吃飯喝酒,費心。」

趙紅兵的回答是:「操!我這是被你煩的。」

公司里的大事小事幾乎都被沈公子一個人包了,趙紅兵就負責拍拍板,再就是陪人吃飯聊天打打球,至於把頭髮都愁白了嗎?

2003年大年初一凌晨五點,天灰濛濛的,還沒亮。被清潔工清掃過的黑黢黢的馬路旁邊白雪皚皚,雪上還有夜裡放過的鞭炮留下的紅色紙屑,耳邊還能聽到這個城市各個角落的零星鞭炮聲。馬路上幾乎沒有行人,大年初一凌晨五點,誰出來逛街啊?

別說,還真有!

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沿馬路右側疾步快行,嘴裡不斷地呼出白色的熱氣。看他疾走的樣子似乎有急事兒,但看他的表情又似乎沒什麼大事兒。這個男人的鬢角幾乎全白了,臉上也出現了上了點兒年紀的男人特有的那種豎條皺紋,但是從他的一雙眼睛中,還可以看到無盡的活力。

東北人冬天必穿羽絨服,但這個男人卻穿了一件很舊但洗得乾乾淨淨的黃色軍棉襖。

這個男人快步走時,左手插在右臂的袖管里,右手插在左臂的袖管里。這個姿勢被國人稱為東北農民的標誌性動作,但這個男人卻不是農民。他不但不是農民,而且還是這個城市最有名的社會大哥。他的這個姿勢,應該是從他的農民爺爺那裡學來的。當然,也有可能,他是為了遮擋他那已經幾乎完全殘廢了的右手。

在這個男人身後處五米,有一輛和他步速完全一致的緩緩行駛的黑色沃爾沃轎車。是個人就看得出,後面的那輛黑色沃爾沃是這個身穿黃色舊軍棉襖的男人的跟班兒。

對,這個男人就是趙紅兵。幾年了,每天早上4:30,趙紅兵一定會起床鍛煉身體,風雨無阻。他鍛煉身體的方式也很奇特:快步走。他不跑步,只快步走。當然,他快步走的步速完全抵得上常人的慢跑,但他卻一步都不跑。

每天,趙紅兵都會從位於市中心的家中出發,先走到西沙坨子,然後走到市六百貨,再走到火車站附近,然後回家,總是如此。趙紅兵每天步行超過10公里,簡直要繞半個城市。

同樣是大年初一凌晨5:00,二狗的表弟和二狗喝了一夜酒,兩個人騎著摩托車在空曠無人的馬路上飛馳。迎面,二狗看到了趙紅兵。

二狗讓表弟停車。

「二叔,又起床鍛煉身體了?我還沒睡呢,和我表弟喝了一夜酒。」二狗在凌晨時已經給趙紅兵電話拜年了,所以就沒再問好。

「嗯,今天快鍛煉完了!」趙紅兵說著話,腳下一步沒停。

「真他媽的冷!」二狗說,他的手指頭都快凍僵了。東北春節時的清晨,起碼零下25度。

「冷吧?怕冷你畢業以後去南方,那地方暖和。」

「暖和?去海南島工作或許暖和吧。」二狗說。

「呵呵,沈公子不是在三亞買了兩套別墅嘛,他說他老了以後就去那兒養老。」

「他買了,你為什麼不買?」

「他說那兩套里有一套是我的,但是我從來沒去看過。」

「為什麼不去看看自己在三亞的房子?」

「故土難離啊,我還是喜歡咱這兒的一畝三分地。故土難離。沈公子漂泊慣了,或許他喜歡那樣的生活。」

「可咱這兒太他媽的冷了。」二狗又說,他覺得耳朵都快凍掉了。

「冷,不好嗎?」趙紅兵問二狗。

「冷有什麼好?」

「來,我給你講個道理!」趙紅兵笑著停下了腳步,身後的那輛黑色沃爾沃同時也停下了。

「什麼道理?」

「我喜歡生活在四季分明的地方,你呢,二狗?」

「我喜歡四季如春的地方。」

「嗯,這就是我們人生觀的不同。」

「為什麼這麼說?」

「現在是隆冬,的確是冷,但是你只要想想,馬上就要到暖春了,就會覺得有盼頭。春天過了幾個月,又到了夏天,你又覺得天太熱了,但是想想馬上又到涼爽的秋天了,又會覺得有盼頭。這有點兒像人生,春夏秋冬都要經歷經歷,冷冷暖暖都得嘗試嘗試。人生的挫折與成功有誰沒遇到過呢?這都是人必須經歷的。假如春天是成功、冬天是失敗,那麼我告訴你,這世界上沒有一個人總在過春天。」

「嗯……」

「人生有成功與失敗,就像是季節有春夏秋冬一樣正常,關鍵看你用什麼樣的心態去面對。在你失敗時,只要你不氣餒,以積極的心態堅信成功即將到來,那麼,成功或許真的像春天必將到來一樣接踵而至;在你成功時,你忘記了這世界上還有冬天、還有失敗,那麼真正到了冬天,或許你就沒了那過冬的棉衣。」

「二叔你說的有道理!」二狗由衷地讚歎——二狗就沒見過哪個混子能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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