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警匪 四十九、信仰

收拾東波,只是李老棍子重振雄風計畫的第一步。這是李老棍子的手段,絕不是李老棍子的目的。他李老棍子這麼多年來幾乎從來就沒為和錢無關的事兒打過一次架。

趙紅兵開始搞起了建築,當年他正眼都懶得瞧一眼的大虎如今也開始壟斷了物流。李老棍子清醒地意識到,如果自己不跟上時代,搞點兒大生意,肯定會被時代所淘汰。李老棍子集團這麼多年在當地屹立不倒,主要原因其實並不是因為其強橫的武力,更重要的是李老棍子這與時俱進的意識。

很快,當地的建材市場一條街就被李老棍子盯上了。上個世紀末當地的建築領域開始蓬勃發展,大的工程項目不斷上馬。這建材領域,的確是利潤豐厚。

當時,當地的建材市場中不少老闆是外地人。李老棍子霸佔建材市場的方式很簡單,找一個合理的茬打人、砸店;打一次打不走就打第二次,打第二次不走就打第三次;打了三次,基本就沒有不走的了。

自從李老棍子開始盯上建材市場一條街,這條街基本沒安寧過。不是這個店被砸,就是那個店的老闆被打。這些案件都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刑警隊大隊長嚴春秋看不過眼了,找來了負責建材一條街轄區的派出所劉所長。

「劉所長,以前建材市場的治安挺好啊,最近是怎麼了?」

「怎麼了?呵呵,你是真不明白怎麼了?」

「我不明白。」

「顯然是有人在背後搗鬼。」

「誰?」

「李老棍子吧!」

「又是李老棍子?」

「應該是。」

「那你為什麼不抓他?就你這麼幹下去,再考核你的工作,你這個所長的位置也保不住了吧?」

「我也是有苦難言啊。我能抓得住嗎?李老棍子又不自己親自來,總是從西郊農村找來一群小流氓,有點借口就對那些建材市場的老闆下手。我們也抓過一些,可是抓了有什麼用呢?現在那些小流氓都學聰明了,他們都知道,要是他們咬出了李老棍子,肯定下場很慘;要是他們沒咬出李老棍子,那肯定會有人來保他。」

「那你就這麼看著……」

「老嚴啊,我也有苦衷啊。這李老棍子和李政委的關係……」

嚴春秋又是氣得半天沒說出話。「行了,這幾天我去那兒蹲點兒。」據說嚴春秋只在建材市場蹲了兩天,就現場抓住了一群去一個鋼材店打人的小混子。從那群小混子開去的車裡,嚴春秋居然還翻出了四隻電警棍。這可是嚴春秋的成名武器啊,居然也被這些小混子堂而皇之地拿在手上行兇了。

「為什麼打人?」

「這鋼材店的老闆跟我舅舅家的採購員合夥騙我舅舅。我舅舅以前挺信任他們,但這老闆最近總是缺斤少兩,一車鋼材拉過去,至少少了2000塊的貨。」

「是嗎?」嚴春秋倒是知道點兒賣建材這些人的貓膩。這小混子說的話,倒說不定是真的。

「是。」

「聽說你成天跟李老棍子在一起?」

「我可沒有!」

還沒審幾句,又有電話找嚴春秋了。

「嚴隊長,你在幹嗎?」

「我在審訊一起建材一條街的惡性鬥毆案件。」

「建材市場?惡性鬥毆?」

「對。」

「有人死了嗎?有人重傷嗎?」

「沒有,但是性質惡劣。」

「什麼性質惡劣?這就是起治安案件。這樣的鬥毆,是該你負責的嗎?你是刑警隊大隊長,你負責的那幾起命案,哪一件有進展?現在上面天天催我,讓我們限期破案。我們這邊都急死了,你卻在那兒扯淡。」

「那些案件我也在辦……」

「限期破案的命案和你這個什麼治安案件,哪個重要啊?你也當了這麼多年刑警隊大隊長,連這都分不清!這就不該是你管的事兒,要是你連這點兒小事兒都管,那命案誰來辦?快把這人轉交給劉所長處理,你跟我下鄉!」

「李政委……」

「這是命令!」

不過跟張岳、趙紅兵等人已經鬥了十來年的嚴春秋可不是隨便認輸的,他私下不停地搜集李老棍子的犯罪證據。畢竟嚴春秋幹了十來年的刑警,在社會上認識的大流氓、小混子不計其數,想搜集點李老棍子犯罪的信息,還真不是什麼難事兒。

很快,嚴春秋手裡就有了不少的口供。這些口供,都直指李老棍子就是建材市場這一系列惡性案件的主使人。

公安局內部例行會議上,嚴春秋提出要傳訊李老棍子。

「根據一些被害人的口供和其他的可靠情報,近期我手頭掌握了一些情況,建材市場的那一系列案件大多是李老棍子所指使,我準備傳訊李老棍子。」

「傳李XX?你有證據嗎?」

「我就傳訊一下李老棍子,需要什麼證據?」

「現在咱們的政策你也是清楚的,從上到下都要求我們重證據、輕口供,你沒證據……」嚴春秋終於按捺不住,跟政委吵了起來。

「李老棍子是誰?是咱們全市最大的流氓頭子,這二十幾年都是,在座的誰不知道。在街上隨便抓個人問問李老棍子是幹嗎的,看看有人說他是好人嗎?就這麼一個地痞流氓,我傳訊他還要瞻前顧後?」

李政委被嚴春秋嗆得說不出話。

「還有,李政委,鑒於你和李老棍子的親屬關係,希望你能迴避本案。」

「好,我迴避。你查不出來我也迴避!」李政委看樣子也火了。

李政委的態度更加激怒了嚴春秋:「我回去就去查,不把李老棍子揪出來我決不罷休。或許,到時候,被抓的就不僅僅是一個李老棍子了!」嚴春秋扔下這句話,拂袖而去。

從那天起,嚴春秋就開始清查李老棍子,不但查了李老棍子近期所犯的刑事案件,而且還查李老棍子的文物走私案。

這次,害怕的不僅僅只是李老棍子一人,李老棍子的堂哥也開始害怕了。

嚴春秋每天開始接到無數的電話,多數都是求情的。但是嚴春秋豈是常人所能打動的?

有人給嚴春秋送錢,嚴春秋把人攆了出去後又把錢扔了出去。

有人給嚴春秋打電話求情,嚴春秋只接第一個,然後再怎麼打嚴春秋都絕對不接。

嚴春秋就像一隻好鬥且倔犟的公雞,顯得與其他人都格格不入。顯然,在公安局裡,需要這樣一隻好鬥的公雞。如果都像劉所長那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儘管可能沒有和李老棍子混在一起,但是對於一個警察來說,「不做為」就是瀆職。

據說,嚴春秋在審訊李老棍子時,特別重視審訊方式,絕對沒給李老棍子上什麼「手段」。

李老棍子就是李老棍子,這個年近50歲的老混子,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進了看守所第三天,李老棍子的眼睛被「扎」壞了。

進了看守所第五天,李老棍子的眼睛流膿了。

李老棍子這是要用自殘換得保外就醫的時間。要是再連續被嚴春秋審訊個幾天,可能李老棍子真的就頂不住了。

保外就醫就保外就醫唄,嚴春秋當然明白怎麼回事兒,而且也真不怕:你還能讓自己的眼睛流膿一輩子?

但就在李老棍子保外就醫期間,事情發生了轉折。嚴春秋多年前曾涉嫌刑訊逼供,致使一殺人嫌疑犯自殺一事,被殺人嫌疑犯的家屬翻供了。這起事件其實早有定論,那嫌犯的自殺和嚴春秋的審問基本沒什麼太大的關係。但就在此時,這個塵封已久的陳年舊賬又被翻了出來,而且就在嚴春秋要辦李老棍子的當口,奇怪不奇怪?

隨後,嚴春秋被莫名其妙地停職三個月。

又過了沒幾天,李老棍子就被人保了出去。

嚴春秋是真火大了,開始到處告狀。而且,嚴春秋那曾經任當地公安局政委的父親也堅決支持嚴春秋。嚴春秋的父親是個有良知的白髮蒼蒼的退休老公安,他了解自己的兒子,他太明白其中的貓膩了。

嚴春秋父子這一通告狀,把李政委等人嚇得夠戧。他們都明白:嚴春秋現在是被強加上的罪名,就照嚴春秋父子現在的決心,過不了幾天,上面就得查明,嚴春秋官復原職是早晚的事兒。

在這期間,有人安慰嚴春秋:「沒事兒,你早晚官復原職。」

「等著吧,天就快亮了。」嚴春秋這麼回答。

還有人打擊嚴春秋告狀的決心:「你這麼告下去,只能對你越來越不利。」

「等著吧,天就快亮了。」嚴春秋還是這麼回答。無論別人是安慰也好,打擊也好,嚴春秋永遠是這鏗鏘有力的幾個字。縱使嚴春秋有性格暴躁等缺點,但不可否認的是,多年的刑警生涯和父親持之以恆的教誨,讓他變成了一條鐵骨錚錚的漢子。遺憾的是這條漢子並沒能等到天亮那一天。

就在天快亮的時候,嚴春秋忽然失蹤,莫名其妙地人間蒸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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