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宿命 四十六、人民幣三千元整

王宇性情剛烈,不似李四般陰柔。上次被東波欺負了一把,王宇早就想報仇,只是李四一直壓著,要不王宇早就提著把大卡簧捅了東波。

「四哥,咱們就應該直接帶人去抄了東波的家。找人收拾他,不解恨。」王宇認為,這樣的方式才是江湖中人的解決方式,不太同意也不習慣李四的方式。

「你今天抄了他家,明天你就進了笆籬子(監獄)。這樣就有勁了?最近可又嚴打呢,嚴打一百天。犯了事兒,罪就不輕。」李四說。

李四這樣說了幾次,王宇終於願意僱人去歸攏東波了。

「你找的是誰?」

「我的鄰居,哥倆兒,張大和張二,還有這哥倆兒的一個朋友。這哥倆人都挺老實,但是下手肯定也夠黑,我從小就認識。他倆家都挺困難,我簡單和他們聊了聊,他們倆就都願意幫我辦這件事兒了。」

「他們嘴夠嚴嗎?」

「這哥倆都不愛說話,嘴挺嚴。而且我跟他們說了:『你們這是給紅兵大哥和四哥辦事,說出去是什麼後果,你們自己考慮。』」王宇說。

王宇想不到,就是他這句無心的話,給日後強判趙紅兵提供了證據。

「你說這些幹嗎?」李四覺得不妥。

「沒事兒,他倆肯定不敢說出去。」王宇挺自信。

1994年清明前後的一個夜裡,東波在自己家門口的衚衕里被伏擊,三個人掄著大片刀砍的。

東波倒在衚衕的角落裡,身中37刀,渾身是血,沒一處好地方。

鄰居報案時說:東波被砍了上百刀,已經死了。

惡人長命。刑警隊的人來了以後才發現,不用拉屍體,東波還沒死徹底呢。

頭骨都被砍塌了的東波活了下來,頑強地活了下來。半年後,東波又開始在街上到處得瑟了,只是臉極其恐怖,見了的人沒一個不怕的。日後,東波靠著自己這張臉,訛錢更容易了。只是,治療時過度的疼痛,使他不得不扎杜冷丁,扎得多了,成癮了。東波又成了個癮君子。

都說扎杜冷丁其實是吸毒的最低級階段,但就是這最低級的階段,人也很難戒掉。

如果是鬥毆時把東波砍成這樣,這樣的事兒在當地經常發生,公安局可能並不會過多地關注。但是有預謀地砍人,性質和鬥毆就完全不同了。而且,這次伏擊手段過於兇殘,嚴打期間頂風作案,刑警隊的人都憋著一口氣要抓到兇手。

如果不是張家兄弟酒後胡言,恐怕刑警隊還真破不了案。因為,東波在社會上得罪的人太多了,刑警隊很難把目標定在近期沒與東波發生任何衝突的李四身上,更別提趙紅兵了。

張家兄弟等三人把事情辦妥以後,如願拿到了3000塊錢。這是他們人生中見到的最大的一筆錢,大到他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去花。

拿到錢的第二天的中午,幾乎從沒下過館子的張家兄弟終於下了館子,還真是李四說的抻面大骨頭館,應該是當地最便宜的飯店。

只吃大骨頭,不吃抻面,這哥倆要了四份大骨頭,豬骨頭。當地的大骨頭館賣的大骨頭12塊錢一大份,8塊錢半份。二狗自認為食量相當不錯,但也只能啃半份大骨頭,一份肯定吃不完。結果,這哥倆吃了四份。

可能,這哥倆從來就沒這麼痛快地啃過大骨頭。這個趙紅兵從小就不屑於去吃的館子,是張家兄弟每天路過都要咽幾口唾沫的地方。而且,他倆還每人喝了一斤多散裝白酒。在那個被煙熏火燎得骯髒至極的抻面骨頭館裡,在那個滿是油膩的長方形四角桌旁,這哥倆兒全喝多了。

喝點兒酒就瞎得瑟,愛顯擺,這幾乎是所有剛學會喝酒的人的通病,尤其對於窮人乍富的張家兄弟來說,更是希望能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哥倆有錢了。「師傅,再來一份大骨頭!」醉了酒的張二意氣風發。人和人炫富的方式不同,這哥倆,在用可勁啃大骨頭的形式炫富。可笑?可悲?「於二子,過來,喝點兒!」張大看見了以前的同學於二子。張大和於二子關係一般,但是既然在這骨頭館遇上了,就打個招呼。「你們倆喝多了吧?」於二子剛進抻面骨頭館。「扯淡,你看我倆像喝多了嗎?老闆,再上一斤散白酒!」張大惺忪著醉眼,滿臉通紅,唾沫橫飛,拉過了於二子。「別雞巴拽我,我自己坐下。」於二子被醉鬼張大拽得挺煩。「挺牛逼唄?請你喝酒你還不樂意?」

「你倆肯定喝多了,兒白。」於二子挺不樂意地坐在了這哥倆兒的身邊。「讓你喝你就喝,哪來那麼多事兒?」張二不認識於二子,看於二子挺不情願,睖了於二子一眼。三人坐在一起又喝了起來。那70度的散白酒,就算是二狗的酒量,半斤下去也該失去記憶了。張大和張二酒已經喝得太多了,舌頭都伸不直了。「我知道,上學時你一直瞧不起我。」張大說。「我沒瞧不起你過,都是同學,你說這些幹啥?」於二子可能的確有點兒瞧不起張大。嫌貧愛富是全世界人的通病,誰也別說誰。

「你肯定瞧不起我。」張大開始胡言亂語了。

「兒白,沒有。」於二子雖然煩得不行,但是還沒喝太多,面子上總歸能過得去。

「不管你以前是不是瞧得起我,但以後,我行了。」張大一臉驕傲。他應該驕傲,因為家裡窮,他自卑太久了,活了多少年就已經自卑了多少年。

「呵呵,為啥?」於二子饒有興味。

「現在我有錢了。再說,我也算是半個社會人了。」社會人就是江湖中人的意思。

「你是社會人?」於二子樂了。

「東波知道不?」張大小聲對於二子說。

「知道,他不是混得挺牛逼的嗎?」

「昨天晚上他被砍了知道不……」張大繼續說。

「哥!」張二挺緊張,趕緊叫停他哥哥。

「沒雞巴事,這是我同學!」張大對張二的謹慎態度不以為然,「東波就是我們哥倆辦的。」

「真的呀?」

「真的。」

「吹牛逼呢吧?」於二子不是江湖中人,但他聽過東波的名頭,打死他都不信,從小就挺老實的張家兄弟能把江湖中鼎鼎大名的東波給砍了。

「我啥時候吹過牛逼?」張大有點兒急,剛剛辦了件大事,說出去還沒人信。

「你他媽的從小就愛吹牛逼。」於二子認為張大喝多了。

「誰吹牛逼誰是兒子!」

「你當兒子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上學時挨了欺負,你就找你那鄰居王宇幫你報仇。你不是認了王宇當乾爹嗎?咱們同學誰不知道?你說說你,挨了欺負不敢還手就不敢還手唄,到處亂認爹幹啥?操,你真他媽的……」

張大小時候挨了欺負確實找鄰居王宇和王亮幫過忙,但是絕對沒認只比他大幾歲的王宇當乾爹。於二子說的這話純屬謠言。

張家哥倆聽了這話,全惱了。

「我操你媽!」張二一拳就把於二子連人帶椅子打倒了。隨後,張家哥倆把於二子一通毒打。於二子滿臉是血地走出了抻面骨頭館:「你們等著!」於二子被從小就瞧不起的張大打了,很是不服。「等著就等著!」張家兄弟挺不服,真就等在了抻面骨頭館裡,而且還給王宇打了電話:「宇哥,帶幾個人過來。」據說,於二子憋著一口惡氣去找人幫他打架,結果找了一圈,沒找到。於是,於二子惡從膽邊生,想起張大剛才說的砍東波的事,他到路邊的一個公用電話亭,給公安局打了個電話!「東波被人砍了,是嗎?」

「是。」

「我知道是誰砍的,他們在抻面骨頭館裡……」

「我們馬上就到。」

警察到的時候,這哥倆還在抻面大骨頭館裡繼續喝,被當場摁住。喝得太多了,摁住的時候這哥倆兒都沒什麼反應。正好帶人趕來抻面骨頭館的王宇,親眼看見警察把張家兄弟帶上了車,老遠看見的。

「四哥,我得走了。張家那哥倆兒折了,我肯定得被咬出去。」王宇給李四打了個電話。張家那哥倆兒不是江湖中人,平時都挺老實,被警察一嚇唬,肯定得招,王宇清楚得很。

「我也得走。」李四說。

「為什麼?」

「誰不知道你是跟我玩兒的?你走了警察不找我找誰?」

打完電話以後,王宇就跑了。

李四接到電話以後,馬上又給趙紅兵打了個電話。「紅兵,東波那事兒犯了,我得走了。現在東波是死是活還不知道。」

「嗯,避避風頭吧。你準備去哪裡?」

「廣州吧。」

「好!」

趙紅兵做夢也沒想到,這事到最後還能再牽扯上他!趙紅兵從來都沒有想過因為這件事跑路。的確,對於這件事,趙紅兵其實只是個知情者,並非策劃者。

趙紅兵夠沉穩,但不夠細心。事實和歷史都無數次證明,這是英雄主義的通病。關羽不是死在比他武力強的呂布的手裡,卻是敗走麥城,死在了無名之輩手下。張飛也沒死在長坂坡,卻死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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