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訛詐 十三、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

據說,當天晚上王宇、王亮兄弟分別帶人去砸巴黎夜總會、青原鹿的時候,根本就沒遇到任何抵抗,更沒有人報案。

全市的混子都知道,張岳這回毛了,徹底毛了。和陳衛東、趙山河認識的混子,個個逢人就說他們和這件事兒沒一點兒瓜葛,恨不得對天發誓。

王宇、王亮兄弟倆從1987、1988年開始就跟著李四擺撞球案子,到現在幫李四看遊戲廳,一直是李四的左膀右臂。他倆受李四的影響頗多,繼承了李四愛背後下黑手這一作風。這哥倆長得都清清秀秀,都愛穿著洗得一塵不染的白襯衣,乾乾淨淨,平時無論見著誰都笑著打招呼,看起來完全是良好市民形象。但如果真動起手來,他倆可是個頂個的好手,下手重,不膽怯,不服軟。李四那時已是個名氣響噹噹的混子,再和一些小混子動手打架怎麼說也有點兒折身份,所以遊戲廳剛開始營業時有人來惹事兒,他總是叫王宇、王亮兄弟帶人出頭擺平。這哥兒倆還真從沒讓李四失望過。

趙紅兵、張岳等人都十分喜歡王宇、王亮,每次給李四打傳呼叫他來喝酒時總不忘多留一句言——「把王家那小哥兒倆也帶上」。

「每次看見王宇、王亮,我就想起五六年前的四兒了,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趙紅兵經常這樣說。

「別把四兒說得跟死了似的。再說,我看王宇比四兒強,前些年和二虎打架那次,四兒我們幾個全被留在撞球室門口了,一個也沒能跑得了,不也就是王宇掄著把鐮刀衝出去了嗎?」孫大偉對他生命中打過的最後那次架記憶十分深刻,從那以後,再打架趙紅兵就再也不讓他參與了。

「四兒還不是因為救你才被留下的。再說,人家四兒挨打也就挨了,起碼沒像你一樣在女廁所里待上一夜,嘿嘿。」小北京最喜歡挖苦孫大偉。

「誰他媽的在女廁所?孫子才在女廁所!我是在男廁所里躲的。」孫大偉每當被人提到他在廁所里躲一夜的事兒就急,尤其是小北京還總污衊他是在女廁所里躲的。

這次王宇、王亮去砸巴黎夜總會和青原鹿,幹得極其漂亮。據說砸得錯落有致、參差不齊,一件貴重的物品也沒損壞,但是肯定無法正常營業了。

這次叫他倆去砸場子是趙紅兵的主意。趙紅兵的意思是:張岳這事兒搞到現在,雖然已經動了兩次槍,但是畢竟還沒傷人,而且也沒留下證據。如果這次去砸的再是張岳的人,那麼這事兒將來鬧大了,張岳就得被定義成是黑社會性質。王宇、王亮和張岳沒有直接關係,就算將來這事兒犯了,只要咬定和張岳沒關係,頂多也就是個酒後鬧事,賠點兒錢拘留幾天也算了。

果然,第二天,青原鹿和巴黎夜總會齊齊掛出了「停業整頓」的牌子。

據說,服務員和小姐嚇得都再也不敢去那裡上班了。

到了第三天,陳衛東和趙山河依然不見蹤影,但是替宋老闆找張岳說情的可是一撥又一撥了。其實張岳心裡清楚,宋老闆雖然是這件事情的參與者之一,但畢竟沒有參與行兇;廢了富貴也不是宋老闆的初衷,砸碎富貴手的趙山河才是最大的仇人;其次是趙山河那「戳傻狗上牆」的表哥陳衛東。

即使是這樣,張岳也不願意輕易放過宋老闆。對那些上門說情的人,張岳一概沒有表態。終於,在砸了巴黎夜總會後的第三天,孫大偉上門了。「張岳,今天有朋友找我,說是宋老闆想和你談談,你看……」孫大偉說句話的時候直打憷,雖然和張岳從小一起玩兒到大,但他是真怕張岳。

「繼續說啊!」張岳說。張岳極重情義,雖然他總訓斥孫大偉,甚至偶爾罵孫大偉,但他絕不會跟兄弟真的翻臉。

「宋老闆的意思是,他本來是想找陳衛東他們跟你談和,但卻沒想到事情鬧到了這個地步。他現在是悔青了腸子……」孫大偉詞兒不少,全是為宋老闆說話。

「大偉你別扯淡了,宋老闆怎麼想的你怎麼會知道!你快說吧!他到底是啥意思?」張岳已經連著兩天聽了幾乎同樣的話,這時他是徹底不耐煩了。

「他的意思是,該賠多少錢就賠多少錢,只要你說出個數兒來,他就認掏。而且,他也想跟你交個朋友。」孫大偉看見張岳不耐煩了,趕緊把話說完了。

「誰他媽的跟他交朋友!」

據說孫大偉在和張岳求情之前,已經對求他幫忙的人打好了包票,吹足了牛逼。如今看到張岳依然不依不饒,心裡十分沒底。

「大偉,你說實話,誰讓你來的?」張岳平靜了一下,對孫大偉說。

「……毛琴……」孫大偉吭吭哧哧地說出了這兩個字。

「操!」張岳一聽是毛琴又火了。

「張岳……」孫大偉幾近哀求的語氣。一向牙尖嘴利的裝逼犯孫大偉在張岳面前從不敢裝逼,也裝不起來。「聽說就是她幫忙找的陳衛東他們!」張岳怒不可遏。孫大偉低著頭,沒話說了。「大偉,你已經答應人家了,是吧?」張岳最了解孫大偉,他知道孫大偉肯定是先把牛吹出去了,現在沒法收場了。「嗯,張岳……」孫大偉聽出來了,張岳雖然怒火中燒,不過還是準備給他這個二十幾年的老朋友一個面子。

「你跟他約個時間吧。」

「張岳,你不會動手傷人吧!」孫大偉滿臉感激之情。是張岳,能讓他繼續把逼裝下去。但他還是擔心張岳會動手。「大偉,沒有下一次!」張岳沒回答孫大偉的問題,說完穿上衣服,出門了。張岳出門是想找蔣門神和表哥問問陳衛東和趙山河的情況,他們約好了在紫月亮見面。據說張岳到了紫月亮的時候,蔣門神和表哥的悶酒已經喝得有點兒多了。「有陳衛東和趙山河的消息嗎?」自從富貴出事兒以後,張岳已經好多天沒笑過了,一直耷拉著臉。「趙山河和陳衛東都跑了。據說趙山河去了南方,而陳衛東應該沒跑太遠,但是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人。」表哥有點兒垂頭喪氣。

「宋老闆託人找我了,說是要和我談談。」張岳說。

「你準備和他談?」表哥問。

「嗯……」其實張岳心裡一直認為宋老闆不是罪魁禍首,但在找不到趙山河和陳衛東的情況下,張岳倒是真想找宋老闆出出氣。只不過答應了孫大偉和宋老闆談,沒辦法。

「大哥,富貴跟你,是我介紹的。富貴走這條路,是我帶入的。如今,富貴的手徹底廢了。他是個孤兒,他這仇我非為他報不可!」表哥說。

表哥和富貴關係最好,他永遠忘不了幾年前剛把富貴介紹給張岳時,富貴對他那感激涕零的樣子,永遠忘不了張岳第一次給富貴買衣服時富貴撲通跪地的情景,永遠忘不了富貴在之後的一次又一次鬥毆中總是沖在最前面的那瘦弱的身影。

「富貴的仇,一定要報。抓到趙山河,我要砸爛了他的雙手雙腳。」張岳磨了磨牙。

張岳對富貴的感情甚至要超過表哥。這幾天,每當看到富貴那隻還在滲血的右手和那雙黑漆漆的無助的眼睛時,張岳都心如刀絞。「這孩子也太命苦了。」張岳不止一次對趙紅兵等人說過。

「等一下,我出去回個傳呼。」張岳的傳呼響了。十分鐘後,張岳回來了。「大偉的電話,他剛跟那姓宋的打了電話。我跟他說,讓那姓宋的現在就過來。」張岳面無表情地把話說完。「服務員!再來兩瓶白酒!」表哥大聲朝著包間外嚷著,已經剛剛各喝完了一瓶白酒的蔣門神和表哥還在繼續張羅著喝酒,喝悶酒。一小時後,穿著一身名貴西服的宋老闆到了。名貴西服穿在他身上極不合身,像是借的一樣。和他一起來的還有孫大偉,宋老闆自己一個人根本不敢來。據說,那天宋老闆穿的是土黃色的西服,裡面是一件鮮紅的襯衣,打著一條黑色的領帶,腳踏一雙白色運動鞋,耐克的。

「張岳,這是宋老闆,認識一下。」孫大偉一進門趕緊介紹。

「張老闆,早就到了?」宋老闆賠著笑跟張岳打招呼。

「嗯……」張岳頭都沒抬,輕輕哼了一聲,繼續拿著酒杯小口小口地喝著白酒。

「實在不好意思,其實富貴那事兒完全是個誤會。我本來是找趙山河和你們談和的……」宋老闆邊賠笑邊給張岳遞煙。

「有他媽的這樣談和的嗎?」性格暴躁的蔣門神聲如洪鐘地怒吼了一聲。

「……我的意思是,既然這事兒已經出了,也有我的責任,富貴的醫藥費啊什麼的我都願意出,張老闆你就說個數吧……」被蔣門神嚇了一跳的宋老闆趕緊說好話。

「姓宋的,富貴是個孤兒,一直跟著我幹活兒。現在你找人把他的手給弄殘了,他下半輩子怎麼辦?」張岳依然沒抬頭,聲音不大。

「張老闆,我的確是想找趙山河他們和你們談和的……」宋老闆總想為自己做無罪辯護。

「操你媽別扯那些沒用的!人不是你找的嗎?」宋老闆的話剛說到一半,蔣門神又是一聲怒吼。

「張老闆,那你的意思是……」宋老闆膽怯地說。

「富貴這下是殘了,不能再跟著我幹活兒了,我總得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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